“大小姐，您回来了！”神色紧张地给身上不可避免挂了不少肮脏零碎的伊莎贝拉递上一条被大雨淋湿的毛巾，炼金术士黎曼此刻心中充满了敬畏和其他身为纯正理工男的他难以准确形容的复杂情绪。
黎曼的敬畏绝对发自真心，个头儿才到他肩膀的女娃抡起至少得有百十来斤重的大锤将一匹腐烂巨熊给当场拍解体的画面属实过于具有冲击力以至于让黎曼怀疑他在智慧宝库中学习的那些力学原理在对方身上根本就不适用，而想到自己最近几天似乎一直在跟这位外表文静可爱只是有点小大人儿模样的人形凶兽毫无敬意地打着交道，黎曼一时间竟然有些佩服自己曾经无知者无畏的勇气，也不晓得这位数学天赋超常的炼金术士阁下若知道伊莎贝拉背后那几重更惊人的身份会是何等感想。
可惜科学家们的注意力通常都只被集中在他们的学术范畴之内，在开战前黎曼甚至没有注意到伊莎贝拉换掉了她平日里最常用的武器，还以为栏杆边的那杆大锤是某个粗心大意的战士或者工人的遗留物件。
至于伊莎贝拉选择战锤作为这场战斗的临时武器道理也很简单——普通的锐器在跟血尸血兽正面搏杀时效能受限，且很容易损毁断裂不足以发挥她天生巨力的优势，只有锤子这种简单抗造的玩意儿最适合现在的场合。但她并不知道自己在战场上的过人发挥于军队中掀起了一阵改换锤类兵器的热潮，直到有几个不自量力的臭小子玩弄那明显超出他们能力范围的锤子时被扭伤了手腕，基层指挥官才不得不出面制止这波潮流的扩散。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眼前大家最统一的现状理解就是在众将士和诸位神眷的活跃之下尸潮终于被击退了回去，疲惫不堪的前线士兵正在战友的扶持下回到后方营地倒头就睡试图遗忘今日遭遇的噩梦，还有活动能力的士兵配合着赶上来支援的库斯科市民正在收拾战场将那堆成小山的怪物尸体给集中起来填埋或焚毁以免血瘟在城中爆发。
其他两条战线还没传回战报，至少没有传回防线被突破的坏消息，根据黎曼的测算北方正面防线至少消灭了三分之一数目的来敌，剩下三分之二被复合神迹之墙隔断在外的尸潮发现自己暂时无法突破这道坚固的墙壁后选择了撤离，并没有白白站在外面挨炮轰。
不过说是撤离，实际上也不过就退到了炮击范围外的几座山丘上，北风神眷驱散雨云让月光重新照耀大地之后，远方那黑压压的阵仗看得人心头发憷。
没人知道尸潮会不会发动第二次进攻，所以前线部队还得忍着疲惫轮班值岗，如果不是一众神眷早就因为筑起那道围墙耗光了身上的神力，怕不是还得连夜加班修复一线阵地那些沦陷后被毁的碉堡。
所幸，本夜再无话。
第二天一早刚刚睡醒的伊莎贝拉接到了另外两条防线连夜传回的战报，相比于动用了底牌使得战斗快速结束的北方正面，东西两侧山地防线的战斗过程漫长得多也折磨得多。战斗从傍晚开始一路打到了后半夜，全靠着山区的高地优势才堪堪让尸潮推进的步伐止步于第二道防线之前，最后尸潮终于在晨光微熹时选择撤退，那时候前线驻守的战士已经至少轮替了两个班次。
然后两条战线最大的担忧就是他们的弹药快打光了，哪怕城里的工坊在三班倒日夜不停地为前线加急供给，后方的运输线路也没有被掐断还在川流不息，一夜之间耗空三座城市将近八成的军火储备，可见这波尸潮有着何其恐怖的数量。
“坐，都吃了吗？”伊莎贝拉咀嚼着嘴里的鹿肉培根，抬起头跟亲自前来汇报战况兼商量下一步计划的凯宁和施耐德问道。
“肉就算了，经历过昨晚的场面我感觉自己起码一个月之内不能碰荤菜。”想到昨夜战线上那血肉横飞的场面，凯宁忍不住打了个干呕。
“我也是，给我汤和面包就好。”施耐德的脸色同样不好看，他倒是习惯了血腥的战场，可正常战场上哪儿有会走路的尸体啊？要知道那些怪物都快烂得看不出个形状了。
“你们最好尽快适应情况，作为指挥官维持体力很重要。”伊莎贝拉面色如常地又插起一条培根塞进嘴里。
两个食欲不振的大男人看着伊莎贝拉大清早就逮着一桌动物蛋白丰富的大餐狼吞虎咽心情复杂，尤其在听说昨天北边战局最危急的时刻伊莎贝拉都亲自下场去抡锤子砸怪物的时候，他们俩的脸色愈发古怪了。
可能是为了维护自己作为男人的脸面两人最终都没说什么，话题被油滑的施耐德很快从那些怪物有多恶心转移到了圣战军接下来的行动上。
“我们应该主动出击。”用剩下的面包擦干净盛放培根的餐盘然后塞进嘴里，伊莎贝拉模糊但语气坚定地提议。
“主动出击么？会不会有点冒险？”凯宁皱着眉头问。
“想必你们都注意到了，血尸和血兽不存在疲劳这个说法，那么为什么他们不趁着你们的阵地被疲劳压垮继续扩大战果呢？”伊莎贝拉早有准备地反问。
“额，因为太阳快出来了？”凯宁一愣，旋即反应过来。
“好像也只有这个解释了。”施耐德跟着附和，“说起来自从我跟这些玩意儿交手，好像从未在艳阳天跟它们正面对上过，即便是白天交手也不是大雾就是阴雨，所以这些怪物怕太阳？”
“也许吧。”伊莎贝拉点点头，“你们还记得吗？曙光神力是对付血神之力最合适的力量，既然曙光神力能针对尸潮，想必同种属性的阳光应该也有一定削弱作用吧？”
“啊，这么说来！”凯宁豁然开朗，猛拍脑门。
“幸亏我们这边有北风祭司，不然就奥特兰提这天无三日晴的气候，战士们怕是连个好觉都没机会睡。”伊莎贝拉庆幸地感叹一声，“现在至少能够请北风祭司驱散周围的雨云控制尸潮的进攻节奏，而我们也可以趁着尸潮不方便活动的白天反过来主动打出去削减敌人的战斗力，如果一味防守必然会让战士们的精神紧绷，像昨晚那种大规模的神术我这边暂时也用不出来了。兵法有云久守必失，不如以攻代守掌握主动权。”
“大小姐说得有道理！”施耐德赞同地连连点头，“我们可以派出机动力较强的部队去试探尸潮在阳光下被削弱到什么程度，比如诺斯博拉和荒原人的弓骑兵，山地也可以让康瓦尔的游击队跟梦境之狼教会的荒野猎手出马。”
“嗯，的确我们对尸潮的情报掌握还不足。”经过解释凯宁也认同了伊莎贝拉的判断，“我这边随时可以出兵，那些高机动部队我昨晚当成预备队压在手里一直没动，正好今天白天放他们出去。”
“跟我一样，英雄所见略同啊。”和凯宁采取了同样安排的施耐德露出个心有灵犀的笑容。
“我这边就没办法了，昨天正面防线压力最大所有人都派上去扛战线了。”唯独拿出这个提议的伊莎贝拉腾不出人手，“不过我可以亲自带队侦查，你们谁借我匹好马？我的坐骑留在约维克了。”
“我手里有全康瓦尔最好的矮种马，马上让人给你送来。”作为康瓦尔家的少爷凯宁自是不差几匹好马的，“不过你确定不需要更多休息吗？你可是圣战军的统帅别把自己累垮了。”
“多亏神眷们全力相助，昨天打到入夜这边的战斗就结束了。”伊莎贝拉满不在意地摇摇头，“再加上尸潮没有再大规模袭扰只是发动了几次试探，我昨晚上睡得还挺香的，倒是你们两个连轴转了一夜应该抓紧时间补觉，免得今天晚上精力不济。”
“那我们就承蒙大小姐好意了。”知道三位指挥官中至少得有一人坐镇出动部队拿主意，也感觉到自己昨夜心力耗损确实颇大，施耐德坦然接受了伊莎贝拉的关心。
“你也多加小心。”凯宁神色莫名地瞥了伊莎贝拉一眼，淡淡地关心道。
“放心，我心里有数。”伊莎贝拉大大咧咧朝两人摆摆手站起身来，“吃完就回各自阵地上休息吧，我去做好出发前的准备，希望我们的推断没有问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