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王室这场“严打行动”中被干掉的几个商人明面上都是给王领贵族推出来捞钱兼跟影响力越来越大的南方商人打擂台的白手套，但这些贵族们不知道的是他们寄予厚望的“王领本土商人势力”压根就是杰拉尔德一手扶持出来的。
杰拉尔德的想法很简单，既然王领贵族们不可能放弃向商界伸手，还不如干脆派出一群自己人陪着贵族老爷们演戏，如此一来大家就算有冲突也不会打出真火，一切对抗都在可控之下，这是双赢。
当然，这里的双赢特指杰拉尔德赢两次。
在经过七百年的糜烂王领贵族的作风与能力早就不像当年跟着开国先王筚路蓝缕那些人杰的后代了，甚至就连血统恐怕也不那么纯正——谁能保证七百年的传承中间不会有那么几桩红杏出墙的家族艳事呢？只要那些勇于追求爱情的夫人们中间有一位的子嗣被选为家族继承人，整个家族的基因序列都得跟着跑偏。
对付这帮穷奢极欲醉生梦死的贵族，杰拉尔德都犯不上掏出什么高明的计策，让手下的二五仔们做做假账，再投其所好地给那些老爷们奉上一些看似贵重实际上对于商人来说根本不值钱的“珍品”，资金缺口实在太大就操纵市场制造一点小动荡然后假装投资失败，很轻易就能把对方给哄得一愣一愣的。
这种破事对于从社会底层爬上来的商人们来说简直是刻入DNA的基本操作，用来忽悠那些看账本都能拿倒了的贵族老爷们简直是诈骗犯欺负小朋友。
所以这些人被王室密探盯上之后定点清除肯定不是贵族们的锅，要么是商人们遭到贵族的牵连不幸成了附加伤害的牺牲品，要么就是最近这些商人在王都的流言散播中扮演了重要角色导致他们在王室那边露出破绽，于是里希特抱着杀一个是杀杀两个也是杀的态度把他们都给顺手处理了。
如果是前者，杰拉尔德除了自认倒霉之外也没什么办法，但他的直觉让他倾向于后者的可能性更大。大王子里希特虽然不喜欢他上的课到底是他一手教出来的，对于商人之间的那些猫腻儿大王子也算驾轻就熟，没收贵族家产的时候发现这帮商人的假账然后一路追查下去意识到还有这么些隐藏的大蛀虫，然后再稍微仔细调查调查……
唉，人生不易，国相叹气。
不过好歹里希特是自己的学生，看不看得出来是他的手笔还两说，即便是看出来了也大概率不会拿他这个罪魁祸首怎么样，这场官司就算打到觐见厅里去杰拉尔德都完全不虚。
在他和南方商人势力改换门庭支持约维克之前杰拉尔德是最坚定的国王派，通过商业渠道侵蚀王领贵族是国王交给杰拉尔德的长线任务之一。虽说后来伊莎贝拉的出现让杰拉尔德看到了对于商人们来说更好的选择，起码国王没有把这则密令收回，里希特若是真敢闹到国王面前去，他就敢倒打一耙说里希特误伤了他派进去监视王领贵族的线人，然后跟自己这个不知什么叫尊师重道的学生好好说道说道。
好在杰拉尔德这手准备最后没能用上，里希特的火候把控得相当好，处置掉一些地位说高不高说低也不能算低的叛徒之后就果断收手没有继续向上牵连，让被主要针对的曙光教廷和遭到牵连的杰拉尔德都觉得因为这么一点损失跟王室正面对线不值得，于是全都捏着鼻子认下了这次的损失。
作为受害方杰拉尔德甚至还有点小欣慰，自己这学生学得不错还能学以致用，他身为老师脸上有光啊。
但这不代表杰拉尔德就消停下来了，北方那边的任务该完成还是要完成，已经有不少王领商人说动了自己的东家让他们出钱出力去北边捞金。因为上次这些贵族老爷们在白垩要塞的风波中损失太惨重回来又被王室全方位打压，亟需找条新财路回血的他们现在已经有点饥不择食了。
杰拉尔德隐约能看明白伊莎贝拉的安排，一来是吸引王领的势力给伊莎贝拉的开拓计划打工，二来是伸手拉一把这些最近被王室搞得灰头土脸的贵族势力，让他们有精力继续跟王室斗下去，为北方联盟的发展争取更多时间。
至于之前白垩要塞那边就是伊莎贝拉对付这些贵族老爷们的一个大坑……这是利益之争嘛，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想来即使那些老爷们得知真相也说不出什么来，只能埋怨自己技不如人。
只是最近王室那边风声有点紧，准备输送过去的人员财物走正规渠道是肯定不成，杰拉尔德手里虽说有不少灰色渠道可以帮忙输送物资，但这些渠道早就因为给圣战军输送军资接近满负荷了，继续加码他总觉得会被里希特的王室密探抓住把柄就没敢轻举妄动。
“老爷，有人求见。”正当杰拉尔德头疼该怎么助伊莎贝拉一臂之力，忽然管家的声音在书房门外响起。
“谁啊？”杰拉尔德下意识瞥了一眼手边的日程表，今天好像没有跟谁约定会面。
“是邦纳家的大公子。”管家的声音怪怪的，似乎沾着点畏惧。
“盖乌斯？”杰拉尔德只感觉有一盆兜头凉水浇下，那位黑暗贵公子祸害完北边又回王都来搅弄风云了？法班缇娜这座城市上辈子是欠了黑暗贵公子的血债才被如此针对吗？
“老爷，要不然就说您临时有事出去了？”听出来老爷似乎不太想见这位黑暗贵公子，管家不失时机地提议道，说实话他也不怎么想接触那个危险的男人，想起关于这位贵公子的诸多传说管家就浑身发毛。
“不，请他进来吧。”思来想去杰拉尔德还是放弃了让盖乌斯吃闭门羹的打算，盖乌斯是从北边赶回来的，说不定身上带着伊莎贝拉布置的什么任务呢？总不能因为自己讨厌盖乌斯这个人就耽误了北边的大事，他好不容易才拖着南方商人们集体搭上北边的战车，可不能让开车的人嫌弃自己是个累赘。
“是，老爷。”管家的声音有些小失望，可老爷的决定是他无法违背的，只能硬着头皮去请盖乌斯上楼。
“国相大人，好久不见了！”走进办公室的盖乌斯似乎心情颇好，以前他见杰拉尔德时总是冷着一张脸仿佛杰拉尔德欠他多少钱的模样，这次居然主动笑脸相迎打起了招呼。
“好久不见了，盖乌斯公子。”杰拉尔德也搬出自己行商几十年铸造的微笑面具，“我要没记错的话公子不是响应圣战去北方了嘛，怎么北边的战事已经结束了？”
“离结束还远着呢，这才哪儿到哪儿？”盖乌斯随意地摆摆手坐到杰拉尔德对面，“我特意赶回来是接手伊莎贝拉小姐交托给我们邦纳家的一桩生意，而这桩生意可能需要国相大人的首肯和帮助。”
“哦？不知道是什么生意？”杰拉尔德好奇道。
“走私生意。”盖乌斯微微一笑，“由于邦纳家和暗夜教会在北边的出色表现，伊莎贝拉小姐决定将奥特兰提山脉和未来阳光海岸向王领的走私渠道全面托付给我们，既然是商业上的事儿我觉得总不能绕过您老人家，于是就过来打个招呼。”
“嘶……”此言一出杰拉尔德瞳孔剧震倒抽一口凉气，全面代理奥特兰提和阳光海岸对王领的走私分销权？对商业极其敏感的杰拉尔德几乎是瞬间就推算出盖乌斯轻飘飘的一句话背后意味着多么庞大的利益。
他娘的达伦和贸易教会那几个经理人在北边都是干什么吃的！这么重要的渠道居然被邦纳家给抢了去，你们做事如此摸鱼不怕回来之后贸易之神扒了你们的皮吗？
杰拉尔德倒是没有苛责把这个渠道交给邦纳家的伊莎贝拉什么，他跟伊莎贝拉之间向来都是亲兄弟明算账，既然伊莎贝拉把渠道给了邦纳家就意味着邦纳家确实做出了足够大的贡献，甚至可能是在屠戮邪神的时候发挥了不可替代举足轻重的作用。
杰拉尔德觉得自己好像理解今天的黑暗贵公子为何看起来那么阳光了，换成是谁手中握着这么大一笔财源那肯定美得冒鼻涕泡啊，听说暗夜教会那边的财政常年都处于低空飞行随时坠毁的状态，搞到堂堂暗影刺客都得出去接私活补贴家用才能勉强维持得了生活这样子。现在有了这条走私渠道提供源源不断的黑金支持，难道说暗夜教会隐忍七百余年终于要一朝乘风而起了？！
杰拉尔德忽然有种“不是我不明白，是这世界变化快”的英雄迟暮感。
“国相大人？”看着面前的杰拉尔德仿佛在几秒钟里瞬间老了一岁，盖乌斯困惑地挠了挠头。
“呵，恭喜公子，恭喜邦纳家了。”强打精神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失落，杰拉尔德朝盖乌斯拱手道。
“哈哈，同喜同喜！”人逢喜事精神爽的盖乌斯乐呵呵地接过对方的恭喜，什么生意渠道他才不在乎呢，只要能脱离伊莎贝拉那个危险的女人让自己重回往日的平静生活盖乌斯就很开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