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随着提神醒脑的鸡叫声,凯文睁开了眼睛迎接新的一天。
凯文是个波克夏部落的普通部落民,父亲在对抗海上民族的劫掠时不幸战死,母亲一个人含辛茹苦把他养大早早就被劳累掏空了身子,在凯文十三岁时便病死在了床上,双亲亡故的凯文吃了两年百家饭,然后被部落里一位性格孤僻的猎人大叔收为学徒开始尝试自立。
对于生活动荡的部落民来说,凯文的童年其实算不上有多悲惨,海上民族的频繁活动让许多部落民都不得不早早就承受失怙失恃的命运,以至于经年累积之下让部落形成了一套独特的孤儿抚养体系。如果情况没有变化,凯文在长大之后也会在部落里帮新一代孤儿们的成长搭把手,甚至在自己的子女成年之前就因为各种理由提前撒手人寰。
本来凯文都已经认命了,偏偏变化就是来得如此猝不及防,先是荒无人烟的奥特兰提山脉里突然冲出一群见人就杀还生啖人肉的恐怖蛮族把部落给打得节节败退,就连教导凯文怎么打猎的那位老猎手都为了给大家撤退殿后血溅沙场,然后欺压部落民们上千年的海上民族又突然从海岸线上冒了出来。
那时候凯文还以为部落就快完蛋了,自己的生命也将走到尽头,可让他大感惊奇的是海上民族非但没有对部落赶尽杀绝,反而是带着一群金光闪闪不知道从哪儿拉来的铁罐头帮助部落打退了食人蛮族的进攻。
之后又发生了什么事情凯文这个普通人不太清楚,只知道在海上民族的撺掇下几个损失惨重的部落重新组合成了一个大部落,紧接着酋长们又咋咋呼呼地将所有部落民们都召集起来宣布要对部落进行什么“改制”,然后这辈子没种过田学过打猎的凯文就光荣地成为了新部落的一名农奴,负责给酋长们种植那种叫做咖啡的苦豆子。
凯文到现在都不明白酋长放着好好的猎不打,强迫大家种这种不能当衣服穿吃起来也极其苦涩还不顶饿的玩意儿到底是有什么用,毕竟阳光海岸部族没有喝咖啡的习惯。
最初酋长们搞“改制”的时候部族里是有不少人反对的,尤其是过去根本不种地的猎人和渔夫反响格外强烈,就连凯文自己也曾经参与到反对活动中。可是抗议进行了才没多久海上民族的海盗们就冲进部落驻地将那些带头者全都抓走,从此凯文再也没见过这些人出现,而失去了领导者的抗议活动很快便在暴力镇压下迅速瓦解。
尤其当包括凯文在内的大家发现自己的身份从“部落民”突兀转变成“农奴”之后处境似乎也没坏到哪儿去,反对的声浪自然而然越来越小直到销声匿迹。
无非就是换了个称呼嘛,凯文天真地想,至少在“改制”之后再也没有海上民族每每到了收获季就来烧杀抢掠了,而且酋长们还能用那些种出来的苦豆子去跟海上民族换来足够大家勉强吃饱的粮食,这可比之前饥一顿饱一顿的日子要平稳安宁得多。
不过偶尔午夜梦回,凯文还是有些怀念自己在山林之间纵情驰骋的自由时光,每天蹲在田间地头打理那些海上民族带来的奇怪庄稼固然安稳,就是日子实在太过无聊了些,酋长们甚至不允许族人轻易离开驻地,他们说这是身为农奴必须要负担的“义务”。
即便如此凯文毫无疑问是幸运的,至少他的部落被海上民族分配到的任务是种植咖啡而不是罂粟,那些种植罂粟的部落因为大量添加提取黑玉膏剩余的罂粟壳和罂粟籽在日常食物中作为香辛料补充伙食,已经开始出现潜在的集体成瘾状况。
至于王国南方因为大量走私咖啡冲击市场导致数个久负盛名的咖啡庄园陷入财政危机,这种事凯文不知道也不会关心,毕竟他只是个连“关税”这一概念都无法理解的文盲。
离开四面漏风的窝棚,凯文深吸了一口晨间的清新空气,阳光海岸的部落民都是勤奋的人,因为在这片富饶却残酷的土地上懒惰者根本就活不下去。
跑到水井边打了桶水洗把脸,已经渐渐开始习惯农奴生活的凯文边和父老乡亲打招呼边走向他们这片庄园的集体食堂,今天的早餐好像是大麦面包和咸鱼汤,味道一言难尽但至少能让人有足够的体力去处理整天的农活。
走进食堂时,凯文感觉到了一股平日里没有的紧张气氛。
“老潘,这什么情况?”凯文来到负责分发早餐的食堂大厨面前领取自己的伙食,顺嘴问道。
“东北角那块田地不知道被什么野兽给糟蹋了,连看守田地的狗子都被咬死了。”大厨老潘把硬邦邦的面包和半碗咸鱼汤放在凯文面前,“酋长们正商量着是不是要召集部落里猎手们去查查到底是什么见鬼玩意儿在作怪,对了我记得你以前好像也是猎手?”
“嗯,我跟詹姆大叔学打猎的。”凯文点点头。
“哦,老詹姆啊。”大厨眼中闪过一道怀念之色,“我记得那个家伙,顽固得跟块石头似的,好像死在食人蛮子的突袭里了?”
“……对。”凯文不太想提起那位曾经的恩师,世上与他最亲近的三个人都早早去见了诸神,这让凯文经常产生自己是不是个丧门星的自我怀疑。
“那你也可以去试试看?酋长们发了赏金的。”并没注意到凯文神色有异的大厨好心提醒道,“你也知道自从上次抗议闹事之后……反正部落里有手腕的猎人就没剩下几个了,不然也不至于发生野兽轻易跑到田地里糟蹋庄稼这种破事,几条狗子哪儿有猎人可靠?”
“赏金?”凯文闻言眉头一挑,“在哪儿报名?”
“农具棚子前头,正好顺路。”大厨伸手一指,表情莫名地有些沧桑,“不过你得快点去,就算部落里已经没剩下多少正经猎人,想跟去浑水摸鱼的家伙却是不少,现在大家都变成农奴种田去了,谁还记得哪个是真猎人呢?”
“好,多谢了老潘!”听到这话,凯文急匆匆地道了声谢,拿起自己的早餐就走。
饭该吃还是要吃,难得有赚赏金的机会也不能错过。
狼吞虎咽把那顿早餐塞进肚子,凯文随着人流赶往存放农具的棚屋,事情果如大厨所言不少青壮男性都想在这难得的机会碰碰运气,凯文就看到好几个这辈子都没摸过弓箭的家伙正在负责组织这场调查的酋长面前吹嘘着自己根本不存在的狩猎战绩。
“让让,都让让!”听这帮家伙的尬吹凯文差点没用脚趾在地上抠出个两室一厅来,实在听不下去的他仗着身强力壮推开那些夸夸其谈的家伙,“酋长大人,我是凯文,跟詹姆大叔学过打猎的正牌猎人,这几个家伙连弓箭都没碰过懂个屁的打猎?”
“詹姆?谁啊?”负责调查的酋长不是原本的波克夏酋长,在海上民族的特意安排下各个部族和统治他们的酋长都被打散了,如今酋长和他们管理的农奴之间关系十分生疏,全靠海上民族赋予的虚假权威勉强维持着统治。
“是波克夏部落里的一个老猎人,食人族杀过来时候战死了。”都不用凯文解释,自有想要巴结酋长的狗腿子主动跟酋长介绍。
“嗯,也成。”酋长轻飘飘地上下打量了凯文几眼,“让这几个摸鱼的都滚蛋!你说你叫什么来着?”
“凯文,大人!”
“给他发一副弓箭,待会儿调查队出发算他一个。”酋长不耐烦地摆摆手,一句话就把凯文给打发了。
“切,不就是个臭打猎的,神气什么?”在被赶走的摸鱼人酸溜溜的嫉妒中,凯文从酋长身后维持秩序的战士那里领到了一套弓箭。
软趴趴的短弓入手凯文就知道这不是什么好货色,比起詹姆大叔那把能一箭洞穿棕熊脑壳的紫杉长弓差得远了,但至少是握在手里就能让人感觉到踏实的兵器——凯文本来继承了詹姆大叔的遗产包括那把长弓,可惜在“改制”时部族中所有的武器都被酋长们收缴起来了,从那以后凯文接触过最具杀伤力的工具就只有用来打咖啡豆的连枷。
“那边等着去,别挡路!”陷入怀念中的凯文被战士粗暴地推到一边,惊醒的他发现跟自己一样入选的还有三个人。
三人都是生面孔可能来自改制前的其他部落,凯文偷偷瞥了一眼三人的手掌,发现他们在特殊位置都留有老茧才算是长出了口气,受过正式弓箭训练的人手上都留有这样的老茧,尽管不能说明他们也是优秀的猎人,至少不会像那些浑水摸鱼的纯新手般拖自己的后腿。
那三人同样在观察凯文手上的老茧位置,确认了他不是个混子眼神都和善不少,有能力咬死看门狗的野兽肯定不会是什么善类,如果遭遇的是成群猛兽更有可能一个不小心就会要人命,参加这种危险的任务有个靠谱队友互相照应身后就格外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