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凯文之后这个调查小队又有一个中年人加入,据说是个在其他部族中手腕很受大众认可的猎人,然后这个五人小组就被免除了今天的劳动派往东北角那片被野兽糟蹋的田地调查。
最初凯文以为只派五个人过去是因为受害规模不是很大,可当五人看见成片成片的咖啡林如同遭遇了台风般倒伏在地上时,他们才意识到酋长大人可能压根就没指望靠他们能解决问题,只是想借助这些猎人的经验找出问题源头所在。
“都过来看看。”正当凯文震惊于田地的受灾规模之大时,那个最后加入看起来很稳重靠谱的猎人已经在检查被咬死的狗子的尸体了。
“这个牙口……是狼?”凯文凑过去瞄了一眼神色顿时紧张起来,以前跟着詹姆大叔学艺的时候他见过被狼咬死的野鹿,伤口跟这狗子身上的致命伤几乎一模一样——照着脖子狠狠一口,直接一击毙命。
在诸多可能出现的状况之中狼群毫无疑问是个比较难缠的敌人,这种凶残狡猾的食肉动物从来都是集体行动,破坏力巨大而且防不胜防,更要命的是狼这种生物还十分记仇。
“可是狼群为什么要毁坏田地?”其他队友也先后认出了那伤口的来源,他们疑惑地看向几乎被铲平的田地,狼群虽然凶狠可它们又不吃素,更别说田里种植的还是苦涩到部落民都不会去碰的咖啡豆了。
比起狼群来,猎人们更倾向于这种大规模毁坏田地的行为是野山羊或者大象搞出来的,某些饿疯了的野生动物确实会逮住机会冲进田地里糟蹋庄稼,对抗它们正是部落猎人们存在的意义之一。
而众所周知的是,山羊和大象都不可能跟狼群相处融洽,更别说合力跑到人类的田地里捣鬼。
“不是普通的狼,是白狼。”就在其他人都大惑不解的时候,那位靠谱猎人掰开狗子尸体的爪子从上面摘下一小撮白色的毛发来给大家看,显然这撮白毛是狗子在垂死挣扎时从凶手身上抓挠下来的。
“白狼?!”听到这个词,其他四位猎人全都露出了见鬼一般的表情。
白狼与狼,一字之差,对于阳光海岸的部落猎人们来说却有着截然不同的意义,这涉及到一种大多数部落民们都快要彻底给遗忘的古老信仰。
“是山林之主回来找我们寻仇了!”脑中回闪过詹姆大叔曾经用郑重的语气给自己传授的那些山中禁忌,凯文惊叫出声来。
没错,某位在狮鹫王国揩油捡漏玩得乐不思蜀的梦境之狼冕下,千年之前在阳光海岸还有着一个更加威武霸气的名号,那便是传说中的梦境与山林之主。
别看老狼在伊莎贝拉面前混得跟条死皮赖脸的二哈一样,曾几何时那也是在阳光海岸独霸一方的正牌真神,好几十个部落都尊奉祂为信仰向祂顶礼膜拜。
说是山中无老虎老狼称大王也好,说是祂运气爆棚正好赶上那段空前绝后的机遇期成为风口上的弄潮狼也罢,当时老狼的的确确是受到几乎所有阳光海岸部落信仰的唯一真神,连后来在王领平原上打出一片新天地的阿萨族都曾经战战兢兢地屈服在老狼的淫威之下。
在成神之前,老狼的形象就是一头体型严重超出常规的凶猛白狼,顺利成神后白狼的形象更是成为了祂的唯一指定商标。每当老狼觉得哪个部族对祂的供奉不甚满意准备敲打一二的时候,祂就会派出自己的狼子狼孙率领山林里的其他动物们去给那个部族添堵,而因为继承了老狼的独特血统和一丝神性,祂那些狼子狼孙们大多也都是满身显眼的白毛。
故而在阳光海岸诸部族的传统文化中,白狼是种神圣不可侵犯偏偏又伴随着灾祸降临的神奇动物,地位和待遇一点也不比其他宗教里的神眷者差。
可惜君子之泽五世而斩,即使是老狼这尊神明也没能保证子孙后代仙福永享,因为就连老狼自己都被跑来抢地盘的同行们给揍趴下了,祂哪儿还有精力去搭理那些不知道隔了多少代的小狼崽子?
当某一日海上民族驾着他们的长船出现在海平面上时,才刚成神几百年根本不知道天高地厚的老狼想都没想就选择了奋起反抗胆敢跟祂抢地盘的敌人,那些在老狼号召之下被打了鸡血的海岸部落民也拿起武器组成联军共抗外虏,其中带头者便是斗争失败提桶跑路的阿萨民族。
然后老狼和阿萨民族就挨了海神与海上民族的迎头暴揍,联军在一场耻辱性的大败之后四分五裂陷入内斗,差点被海神给打傻的老狼也不得不躲到了海岸的角落里默默舔舐伤口。
这时候一支神神叨叨的曙光教会传教士“恰当好处”地冒了出来,以曙光女神之名告诉失去了部族霸主之位正处在内忧外患中的阿萨民族山的那边日子更好过,只要你们愿意改信曙光我们就会指引明路帮你们找到那片美丽新世界。
由此可见曙光女神和海神之间肮脏的PY交易那可是早有历史了,被老狼念念不忘的臭咸鱼和白莲婊才不是最近勾搭上的,这俩货开始狼狈为奸的历史至少能追溯到七百多年前。
至于被神联手坑害了一波的老狼嘛,战败的神是不会再得到大众信仰的,原始部落朴素的实用主义思维很快让老狼成了过气的牛夫人,要不是还有哈萨威部族的一批死忠帮老狼续命,祂大概率都挺不到伊莎贝拉那次改变了老狼命运的探险。
于是梦境与山林之主的信仰就随着海上民族那仿佛永无止境的侵袭渐渐消失在部落民的记忆与传承中,在七百多年后的今天已经只剩下曾经与老狼关系最密切的猎人们还对过往的禁忌口口相传,比如在山林中遇上白狼的时候绝对不要把对方当成猎物,而是应该奉上手边能找到的肉食作为贡品后礼貌且圆润地滚出这些神使的狩猎区。
部落猎手们虽然不再信奉老狼,可他们也知道自己的主动放弃对老狼来说是一种背叛,这些小心翼翼的传承过多是心虚的体现。
“但山林之主不是已经被……”意识到正在针对自己部族的可能是一位消失于历史中许久的神明,恐慌情绪迅速在这个调查小组中蔓延开来。
“那只是海上民族自己的说法罢了,他们又不信仰山林之主,保佑他们的是海神。”靠谱猎人朝这几个年轻的同伴翻了个白眼,人家说什么你就信什么,自己都不带脑子出门的吗?
“可我们要怎么跟酋长大人交待啊,直接说山林之主回来报复我们这些叛徒了?”作为小组中头脑清醒程度仅次于靠谱猎人的人,从震惊中恢复过来的凯文想到的是他们该如何跟酋长交差。
靠谱猎人没吭声,看他眉头紧锁的样子就知道他也觉得这个调查结论显然不符合酋长的期望,因为它听起来实在是太过天方夜谭,很可能会被酋长怀疑他们几个是用虚无缥缈的神话在糊弄自己。
几个猎人面面相觑脸色都很难看,酋长们在“改制”的同时就已经改信了海神,他们实际的虔诚度猎人们不敢妄言,至少在海上民族面前肯定要装得比任何人都狂热,现在猎人们忽然拿出一尊消失了几百年的旧神跟酋长们说事,哪怕是为了讨好海上民族酋长们也不会给他们好脸色看,若是被误会成猎人们又要搞事情,恐怕他们无可也会跟其他猎人们一样被海上民族抓走然后消失得无影无踪。
“要不然,我们再查查?”某个年轻又胆小的猎人根本不敢回去面对暴怒的酋长,可让他去直面一位可能正在暗中虎视眈眈的神明,他似乎也没那个胆量。
“……再查查吧,随便查查就好。”靠谱猎人无奈地叹口气,他已经在后悔自己为啥一时上头非要跑来蹚这趟浑水,这不是纯纯的自讨苦吃嘛,当初大家反抗酋长改制时他都靠着谨言慎行躲过了灾祸,没想到在这儿莫名其妙地栽了。
被压抑的气氛所笼罩的猎人们沉默地离开了现场,酋长留给他们的调查时间还剩下很长,继续傻站在这里只会让远处负责监视他们的战士心中起疑,可让他们现在离开受到围墙保护的庄园前往杀机四伏的林地之中,他们又不由得一阵腿肚子转筋,脑中已经开始浮现出自己被无数凶残猛兽分而食之的可怕场面。
进退维谷,说的就是这五人现在的处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