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凯文所预料的那般,围攻奥斯卡部落的流民武装真没有愧对他们乌合之众的评价,荒野猎人呼唤来的野兽在战场外围干嚎了两嗓子,智慧学士混进人群丢出几个雷管让流民的后方见了点血,然后自然神眷趁机上去用神力封堵住流民们打开的围墙缺口,这支人数逼近两万的乱军士气马上就跌入了谷底,无论那些大小头目怎么鼓动都没人愿意再去拿自己的生命填城墙了。
大家围攻奥斯卡部落本来就是为了一口吃的,若是自己战死在这里还谈什么以后呢?流民武装又没有抚恤金和国家赡养机构,一个家庭的青壮阵亡在冲突中他们的父母妻儿要么沦落为他人的奴仆要么干脆被赶出流民群体,总之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因此尽管流民们都隐约觉得食人族来袭的消息在这种时候出现有些古怪,他们还是不约而同地以此为理由放弃了对奥斯卡部落的围攻,那些野心勃勃的大小头目眼看胜利无望也只好接受这个结果,带着自己的人马悻悻然退出了战场。
“我们居然成功了!”眼看着流民如同潮水般退去,凯文只感觉浑身酥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没什么大不了的,没有组织的武装就是这样。”荒野猎人倒是见怪不怪,他可是亲身经历过诺斯博拉政权崩溃期间那段最混乱的岁月,当时北部草原上的治安状况没比现在的阳光海岸好到哪儿去,最后那些多如牛毛的土匪马贼还不是在约维克驻留部队和诺斯博拉新政府军的镇压下几个月功夫就变回了良民?
一支武装若是无法构成有效的组织那就不能称之为军队只能算是暴徒的集合体,这些零散武装集团在面对有组织有纪律有核心价值观的真正军队时只有一触即溃这个下场。
要不是圣战军也拿不出来赈济整个阳光海岸的粮食,事情本来用不着这么复杂的,阳光海岸的部落民本就是些天生淳朴的百姓,他们对生活的要求不高,谁能提供给他们一个安全温饱的生存环境他们就会支持谁。
可惜现在的圣战军后勤能力有限,只能在提供有限协助的情况下帮助阳光海岸自行重建秩序。这个过程也许会让阳光海岸的原住民们非常痛苦,但当新秩序重新建立起来时,他们的独立性和团结度都将远超历史上任何一个时期,在这片海岸上一盘散沙了上千年的诸部族也将被整合为享有一致自我认同的现代民族,正如曾经的阿萨人、约维克人、诺斯博拉人经历过的那般。
到了那个时候,也许阳光海岸就不再是一个单纯的地理名词而是一个新生民族的代称。想到这一点的荒野猎人忽然有种“自己正在缔造历史”的心潮澎湃感,他不是阳光海岸的居民,但不妨碍他愿意为这些长久以来遭到外部势力积压的人们争取独立出一份力。
因为荒野猎人坚信这是正义的事业,当一个人认为自己是在为正义而战时,他所能够爆发出来的力量很多时候连他自己都难以置信。
“我们该跟奥斯卡部落谈谈了,希望他们能领情。”静等到流民武装彻底撤出了奥斯卡部落的警戒范围,凯文认为他们这支调查团应该去跟被围攻的一方谈谈了。
调查团里的其他人都表示同意,只是几位自然神眷似乎有些忧心,他们来到这里的目的一是遵照伊莎贝拉的命令,二则是履行自然母神“灭绝罂粟”的神谕,如果奥斯卡部落的居民已经对这种毒物成瘾,知道他们的目的之后还会给他们好脸色看吗?
“谁?站住!再接近我们就要射击了!”调查团没有刻意隐瞒自己的身形,在接近到围墙附近后立即就被驻守在上面的防卫者发现了,出言阻止他们前进的声音听起来年岁不大,尽管在努力故作凶悍还是能让人明显察觉到色厉内荏之下的恐慌和疲惫。
“我们是来自北方联盟圣战军的调查团,我们无意与你们的部落为敌,事实上我们来到这里就是为了解决你们当前正在面对的困境,刚刚围攻你们部落的流民武装就是被我们设计击退的!”凯文深吸口气,高声向围墙上喊道。
“就凭你们这几个人?”围墙上的防卫者显然觉得凯文在吹牛皮,语气中满是不信任。
“自然祭司们,麻烦给他们整个活。”就知道对方不会轻易采信的荒野猎人瞥了自然祭司们一眼。
“唉……”自然祭司们不想搞这种街头卖艺般的肤浅行为,无奈除了自己的神力调查团好像确实没有证明是他们击退了流民围城的办法,只能叹口气向围墙释放出神力。
伴随着自然祭司的叹息声一根根枝条在围墙上抽枝发芽,几根光秃秃的原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成长为了繁茂的大树,把围墙上的防卫者们看得目瞪口呆。
“如果你们还记得那些围墙缺口是怎么被堵上的,就应该觉得这些树很眼熟。”凯文再次朝围墙喊道。
围墙上面没人吭声,应该是被突然降临的神迹给震惊得混乱了,调查团也不着急催促,反正在乱过之后他们总会商讨出个应对来,现在处境糟糕的可不是调查团而是奥斯卡部落。
里面的混乱维持了好一会儿,直到某个听起来十分老迈但还中气十足的声音响起。
“去把大门打开,你们就是这么对待奥斯卡的救命恩人的?”那声音语气威严地向围墙上的防卫者怒斥道。
似乎这个声音的主人在部落中享有着很崇高的威望,他的命令没有受到任何质疑,防卫者们老老实实走下围墙给调查团打开了城门,露出后面几个面孔还带着稚嫩的半大小子。
不过凯文的目光没有在这些半大小子身上停留,他的视线越过几人直接投向某个佝偻着腰站在门后的秃顶老人。
“我是奥斯卡部落的大长老尼雷尔,欢迎你们,远来的朋友。”那位老人看起来是如此的苍老,仿佛随时都可以躺进棺材板里就地入土,然而在这位干瘦矮小的老者身上却散发着某种让凯文难以理解的强大生命力,那是一种由内而外的精气神,一种即使肉体衰朽依然不会被岁月磨损的独特气质。
“我是北方联盟圣战军驻阳光海岸地区联络代表凯文,同时也是这个调查团的团长,很荣幸能与您会面,尊敬的大长老。”受到对方的气势感染,凯文挺直了腰杆拿出了最郑重的态度。
调查团里的神眷们都是见过世面的,面对这位一看就不是一般人的大长老态度也相当恭敬,不知道是不是他们表现出的态度的原因,那几个半大小子对调查团的防备都减轻了许多。
“虽然我见识短浅不知道北方联盟和圣战军来自于何处,不过看到各位我就知道你们所属的势力应该是带着善意与和平而来。大家请进吧,奥斯卡正处在危难之中,但我们不会把友善的客人拒之门外。”尼雷尔长老朝凯文露出个和蔼的笑容,侧过身子向众人做了个邀请入内的手势。
得到了许可和欢迎的调查团穿过大门进入奥斯卡部落,眼前所看到的画面尽管谈不上有多么振奋人心,却属实比预想中最糟糕的情况好上不少。尤其自然祭司们注意到围墙背后的田地里种植的并不是让自然母神深恶痛绝的罂粟花,而是被海上民族从远方带来又在阳光海岸生根落地的玉米,看植株的发育高度这些成长快产量高的粮食作物应该已经被播种了超过一个月,也就是说在阳光海岸的混乱刚刚起头的时候,奥斯卡部落就捣毁了田里的罂粟开始改种粮食。
“怎么,看各位的表情似乎有些意外?”尼雷尔长老注意到众人的目光,笑眯眯地问道。
“是的,我们本以为奥斯卡部落现在的状况会很糟糕才会选择此地作为第一个目的地,可这里的实际情况……”凯文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刨除外面那些围城的流民不提,奥斯卡部落好像过得还挺不错?毕竟一个粮食匮乏的部落是不可能有余粮下种种地的。
“哼,你们以为我们快要饿死了,特意过来捡便宜的?”长老身边的一个半大小子听到凯文的疑问忍不住冷哼道。
“阿里,给人家道歉。”尼雷尔长老闻言脸色一沉,语气严肃地斥责道。
“看他们这样子就是来捡便宜的嘛!”名叫阿里的小伙子还有些不服不忿的。
“道歉!”长老一敦手里的木杖,看来对方要是感继续犟嘴恐怕就得吃棍子了。
“……抱歉。”拗不过长老的小伙子嘴角一抽,脸色铁青地向凯文他们低了头。
“唉,要不是部落里的长辈有那么些个不争气的,这小子还不至于这样。”尼雷尔长老朝凯文露出个苦笑,“各位应该是奇怪我们为什么毁掉了那些海盗的花田种回粮食吧?我们奥斯卡人没什么见识可也不傻,能分辨出来那东西会让人上瘾不是什么好玩意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