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伊莎贝拉等人算计着要怎么在尽量压低损失的情况下收服沃尔夫的狼兵时,沃尔夫本人却对自己的处境全无察觉,在统御狼兵时他表现出来的“无所不知”是靠狼群给他通风报信,现在老狼这个真正的祖宗来了,沃尔夫的代理权限就没得用了。
过去老狼没有惊动那些狼群是不希望打草惊蛇,现在逮住了沃尔夫本人便彻底放开手脚,直接从老狼那里接到命令的狼群向沃尔夫传达了“一切正常”的假情报,别问沃尔夫是怎么做到跟狼群心意相通的,问就是那些本该属于老狼的神力。
“头领,他们找到那个储藏库了。”如同一群狩猎的野兽般潜伏在山林之中的狼兵们按捺着杀意等待机会,现在机会来了。
“里面有粮食吗?”闭眼小憩的沃尔夫睁开鲜红的双眼,寒光在他的眸子中一闪而过。
“有,而且还不少,传闻看来是真的。”穆哈贝点点头,“那些蠢货正在为了粮食分配争执不休,眼看着就要打起来了,我们还继续等下去吗?”
“奥斯卡部落里有高人啊。”沃尔夫没有正面回答,只是轻声感慨了一句。
“您说什么?”穆哈贝没听明白。
“我说把真粮库的位置抛出来是条妙计。”沃尔夫道,“让那些饿红眼的蠢货为了粮食自相残杀,最后再由自己出来收拾场面,如此既消灭了敌人又保存了粮食,正是一石二鸟。”
“您的意思是附近有奥斯卡部落的人?!”穆哈贝惊道。
“呵,要是没有才奇怪呢。”沃尔夫一声冷哼,“我们把奥斯卡部落的酋长给拷打至死都没问出来什么,说明这个粮库的存在和位置只掌握在非常少数人手里,怎么就忽然之间传得人尽皆知了?如果你是放出这个消息的人,你会任由旁人把自己好不容易存下来的救命粮拿走吗?你会相信他们拿走了粮食之后就会放奥斯卡部落一马吗?”
“原来如此!”穆哈贝恍然,所以这个粮库既是转移流民注意力的诱饵也是坑杀他们的陷阱,不管是谁放出了这个消息,他们的目的都不仅仅是破财消灾,恐怕还有着趁流民们自相残杀的时候杀出来彻底将威胁根绝的打算。
“够聪明,也够狠,倒是个合格的合作对象。”明明自己也是被算计的那个,沃尔夫对算计自己的人评价却是很高,“只是不知道对方愿不愿意接受我们的善意。”
“头领打算跟奥斯卡部落讲和?”穆哈贝投来诧异的目光,以前狼兵遭遇过很多势力,有流民也有还在勉强维持的部落,但从未在沃尔夫口中听到过合作这个词。
“你觉得我们这帮人杀来杀去是为了什么?”沃尔夫的表情沉静如水,直视着穆哈贝反问道。
“额……活着?”穆哈贝一愣,条件反射地给了个他自己都觉得很蠢的答案。
可除此之外穆哈贝真想不出来更好的回答了,阳光海岸乱成这副样子大多数人的追求就只剩下活着,为了活着他们什么都能够抛弃,狼兵不就是这么来的吗?
“如果只为了活着,我们迟早都会死在活着这个的目标上。”沃尔夫不以为然地摇摇头,“烧杀抢掠只是手段不是目的,我们摧毁的部落越多能够供应粮食的地方就越少,等到所有能够给我们提供粮食的地方都给抢光了,接下来我们吃什么?而且谁又能保证某一天我们不会撞上比我们更强大的敌人?世界上又不是只有我们。”
“额……”穆哈贝给问得无言以对,显然他从来没想过那么遥远的未来。
“重新恢复这里的秩序,哪怕是海上民族到来之前的旧秩序,才是让我们存活下去的办法。”沃尔夫会这么说不是为了阳光海岸的原住民着想,而是只有恢复人类社会的秩序那些人类才不会为了生存踏入野兽的领地,他们也就不会再与狼群发生冲突。
狼群虽然强大却斗不过人类,置身于两个物种之间的沃尔夫非常清楚这一点,所以他的目的从始至终都是平复人类社会的混乱而不是把人类杀光。
因为沃尔夫知道,即使是自己带着狼兵横扫了整片阳光海岸也无法解决他们的生存问题,到最后这里可能会从农耕退化到渔猎时代,那时候人与狼群之间的地盘冲突会更加严重,更别提除了流民阳光海岸还有直接导致秩序崩溃的食人族和自从混乱开始就销声匿迹却暗中依然虎视眈眈的海上民族,这俩哪个是省油的灯?
“头领,外面来了几个人说要见您!”正这个时候,一名狼兵急匆匆地闯进山洞报告道。
“嘿,看来对面也是抱着同样的想法。”沃尔夫闻言轻笑一声,“把人请进来吧,态度客气点。”
“是!”狼兵领命而去,不一会儿山洞外面再次传来脚步声。
沃尔夫忽然有种奇怪的感觉,这种感觉他在流民围攻奥斯卡部落失败时曾经感受过一次,不过现在这种感觉比上次要强烈得多,随着那些脚步声越来越近,沃尔夫整个人都有些坐立不安。
“头领?”注意到沃尔夫异样的穆哈贝警惕道。
“待会儿不管发生什么都别轻举妄动,来的不是什么小角色。”穆哈贝不是神眷感受不到那种源自于神力的压迫感,沃尔夫可是能够清晰地感觉到来者的强大,野兽般的直觉告诉他不管来人是谁他都绝对惹不起,自己在对方面前就如同一只面对白狼的兔子。
“所以,你就是那个最近很出名的‘白狼’?”来人中一个个子不高的小姑娘上下打量着沃尔夫,眼神仿佛在相看什么货物没有半点尊重,心高气傲的沃尔夫却不敢有任何动作。
“是我,你也可以叫我沃尔夫。”压下胸中的惶恐,沃尔夫强迫自己抬头与对方对视。
“很敏锐的感知力。”伊莎贝拉满意地朝沃尔夫点点头,“知道谁惹得起谁惹不起,你比外面那些不知死活的神眷强多了。”
“神眷?”沃尔夫咀嚼着这个陌生的词汇,阳光海岸已经几百年没有正统信仰存在了,海神的信徒也不会向这些在他们眼中只配当奴隶的部落民解释什么,曾经老狼在阳光海岸建立的信仰体系早就随着时间风化破碎。
“说的就是你们这样特殊的人。”伊莎贝拉伸手指了指跟在身后的几名荒野猎人,“你对他们有什么感觉?”
“某种……亲切感?”这时候沃尔夫的注意力才转移到荒野猎人们身上,不是他感觉迟钝而是伊莎贝拉的存在感太强了,她就如同一团烈日混在几根烛火中,让人不自觉地将所有目光都放在她身上。
“因为他们跟你侍奉的是同一位神明。”伊莎贝拉轻描淡写地解释道,“你们这里的宗教知识缺失得很严重,我也懒得跟你费口舌解释,还是让正主儿跟你说清楚吧。”
“老狼,该你出来认亲了。”撂下这句话,伊莎贝拉在脑中沟通起了老狼。
沃尔夫还没搞明白情况忽然觉得双腿发软两眼一黑,整个人就栽倒了下去。
“头领!”惊慌失措的穆哈贝急忙伸手扶住跌倒昏迷的沃尔夫,“你们对头领做了什么?!”
“没什么,只是送他去见见自己的父亲而已。”伊莎贝拉完全没把穆哈贝身上散发出来的杀气与敌意当回事,“我刚才听到他嘱咐你说不管接下来发生什么都别乱动,建议你最好还是听他的劝,这对他而言不是坏事反而是好事,你们不是一直在对外宣称他是重生的白狼吗?现在这个传说可以坐实了。”
“你……”穆哈贝呆愣楞地瞥了一眼老神在在的伊莎贝拉,脑中忽然想起部落里的老猎人们口口相传的神话故事。
据说在几百上千年的上古岁月时,曾经有一位名为山林之主的狼神庇护着整个阳光海岸,那时候各个部落安居乐业,日子远比现在好过得多。可是随后邪恶的海神带着海上民族出现在海岸线上为非作歹,愤怒的狼神率领众部落与海神大战一场,这场战斗最终以狼神败北失踪收场,部落民们的苦难从此降临。
那时候还很年幼的穆哈贝只把老猎人的话当成故事来听,现在他却是有几分相信了,因为在那些神话中白狼正是狼神的使者,这个传说直到现在都还被猎人们当成生存经验代代流传。
刚才那个女人和头领之间让人摸不着头脑的对话不正与那些神话相合吗?所以头领重生白狼的身份并非讹传,他真是那位失踪几百年的狼神子嗣?
低头看向紧闭双眼躺倒在自己怀中的沃尔夫,穆哈贝发现自己竟然惶恐了起来,在过去他尊敬和服从沃尔夫单纯因为对方的强大,若是接下来沃尔夫神之子的身份被坐实……穆哈贝还真不知道自己以后在沃尔夫面前应该如何自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