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好伤势不是太重,静养上半个月他就会好起来的,在这期间要尽量让他吃饱,否则会影响恢复。”将膏药糊在伤者触目惊心的撕裂伤口上,罗莎松了口气。
尽管在这座以曙光圣女命名的法班缇娜城里所有人提到治疗伤病第一个想起的都是曙光教廷,那不代表整座城市里就没有其他医疗单位了。尤其在曙光教廷随着女神的疯狂腐化堕落之后,曾几何时兼济苍生的他们也变成了“贫寒饥馑请走别路,没权无钱莫入此门”的势利眼。
但是活人不能让尿憋死啊,正所谓有需求就有市场,那些被曙光教廷看不上的平民百姓自然而然会受到其他教会的接纳,其中尤其以包容万物扎根基层的自然教会对劳苦大众帮助最多。
可惜如今的王都已经没有自然教会的生存土壤了,曾经欣欣向荣的王都分部已经四分五裂,其成员要么叛逃曙光要么远走他乡,为了复仇而无视神谕坚持留在王都的罗莎几乎成了自然教会在这里的最后一根独苗。
“多谢您了,罗莎祭司。”满眼担忧守在伤者身边的家属朝着罗莎千恩万谢,如果自家的顶梁柱因为伤重致残,这一家老小真不知道以后要怎么活下去。
“举手之劳罢了,我也帮不了你们太多。”罗莎疲惫地摆摆手,她觉得自己能做的还是太少。
既然是自己组织起了这个互助小团体,罗莎认为她有必要给予这些人以庇护,无奈如今的局面下就连她自己都已经自顾不暇,又哪儿来那么多余力去帮助他人呢?
“我送你回去。”一直在罗莎身边给她打下手的尼古拉心疼地看了一眼疲惫的女祭司,轻声说道。
“不,我们还得去另外的地方。”罗莎知道自己接下来还有更要紧的事情做,如果这件事她做不成,他们这个小团体将遭受灭顶之灾。
“去哪儿?”看到罗莎仿佛要做出什么重大牺牲似的坚毅目光,尼古拉心头一抽。
“城郊,邦纳庄园。”罗莎平静道。
“你说什么?你不能去那种鬼地方!”此言一出尼古拉惊得差点跳起来,邦纳庄园在王室十几年如一日的妖魔化下在平民百姓眼里已经是近乎魔窟地狱的恐怖之地,他怎么会允许自己心中的白月光去那种地方冒险。
“我必须要去。”罗莎的态度十分坚定,“而且邦纳家也并不像你想象中那么可怕,你知道王都教会被毁灭的时候是谁把我从教会的废墟里救出来的吗?”
“难道说?”尼古拉好像明白了什么。
“没错,就是邦纳家的人。”罗莎点点头,“我不知道他们救下我是为了什么,至少他们这么做应该是对自然教会有所图谋,如果让我出面能让邦纳家对你们网开一面的话,你们以后的日子应该能比现在好过上不少。”
“可是那群家伙……”尼古拉还想再劝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他自己以前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混蛋,但要把他跟邦纳家那些穷凶极恶的贵物相比,自己纯洁善良得能被选为教会圣徒。
“不用再劝了,既然是我把你们聚拢起来的,我就有责任对你们负责到底。”罗莎平淡地摇摇头,“再说了哪怕我无视神谕母神也没有收回我身上的眷顾,这说明母神还承认我是自然教会的一员,邦纳家不敢对我太过分。”
“唉,我跟你一起去,你保护好自己。”尼古拉看看态度坚毅的罗莎又看看周围士气低落的众人,最终只能无力地叹口气。
和绝大多数人想象中不同,邦纳庄园既不是一个不见天日的魔窟也不是一座戒备森严的堡垒,与它那恶臭的名声不相符的是这里风景怡人土地肥沃,由工匠教会专人设计的庞大建筑群落美轮美奂丝毫不输王城,除了日常维持这座巨大庄园的仆人们你甚至都看不到多少保安力量的痕迹。
因为普通的阿猫阿狗摄于此地的恶名根本不敢靠近,有分量的潜入者又不会被寻常打手发现,邦纳庄园真正的护卫力量都是隐藏于暗处旁人根本无从查觉的暗夜眷属。
“站住,前方是私人领地禁止擅入。”看门的打手瞥见推车的尼古拉和坐在轮椅上的罗莎,走上去拦截住二人。
“麻烦您通报一声,就说自然教会祭司罗莎有事情希望商讨。”罗莎朝那打手张开掌心,握在里面的是一枚明明属于死物却莫名让人感觉到蓬勃生命气息的橡木徽章。
“……你们在这里等着。”能给邦纳家看门的打手自然不会是大惊小怪之辈,虽然很奇怪如今的王都里居然还有自然教会的人在活动,却也没多说什么直接带着那枚能够证明来者身份的徽章去禀报了布鲁图斯。
因为如今邦纳家和暗夜教会也算是圣战军的一员,自然教会的拜访有资格让布鲁图斯亲自处理。
“来找你那个祭司什么模样,年纪多大?”自己就是个神眷的布鲁图斯在看到那枚橡木徽章的时候就知道来者应当不是假货,这更让他好奇来访者的目的。
“是个很年轻的女人,脸用布巾遮住了看不太清楚,不过这人坐在轮椅上应该是腿有点毛病。”打手道。
“轮椅?”布鲁图斯一愣,他记得自己在遵循大公子的命令去自然教会王都分部扫荡遗产的时候曾经顺手救出过几个大难不死的自然祭司,其中就有一个年轻的女性祭司因为被断裂的柱子压断了脊椎导致下肢瘫痪,在邦纳家接受救治数月才离开庄园。
“大人,有什么问题吗?”打手紧张地问。
“不,这人和我好想有过一面之缘。”布鲁图斯摇摇头,“去把来人带到会客室等待吧,教会方面的事务可能需要大公子亲自出面。”
不是非必要布鲁图斯不想打扰盖乌斯,但有了圣战军这个大框架但凡跟各大教会牵扯到的麻烦就没小事,布鲁图斯是怕自己把握不住给邦纳家招来什么祸患才不得不请盖乌斯出马,在他眼里只要是大公子愿意参合就没有办不成的事儿。
没看见北方那尊邪神的死里都有大公子一份功劳,还用它换来了北方紧俏货物的独家走私渠道吗?
不过当布鲁图斯小心翼翼地拉动盖乌斯门外那截绳索后,他看到的是挂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仿佛修仙过度的盖乌斯。
“什么事?”这几天都在高强度追更导致人有点生物钟错乱的盖乌斯没好气地问。
“额,大公子,自然教会有位祭司想见我们。”布鲁图斯脸上的肌肉抽了抽,虽然不知道大公子又在筹谋什么大事,打扰了大公子的休息还是让他十分愧疚。
“自然教会?他们来干嘛?”盖乌斯脸上也是一抽,娘的老子都躲在家里不出门了还是逃不过麻烦吗?
“不知道,要不然大公子您亲自过去问问?”布鲁图斯为难道。
“……行吧。”觉得自己躲不过的盖乌斯只能无奈点头,带着一身的起床气径直走向会客室。
然后罗莎和尼古拉看到的就是一位神情阴郁仿佛压城铅云般给人带来巨大压力的贵公子一言不发地走进屋子在主人位置上坐下。
“您是……”罗莎以前只见过布鲁图斯这一位邦纳家的大佬级人物,但他在邦纳家疗伤数月知道这个家族的权力结构,如此年轻还能给人带来如此恐怖压力的人她脑中只能想到那一位。
“我是盖乌斯。”因为睡眠不足脾气有点暴躁的盖乌斯闷闷地做了个自我介绍,“自然教会找我到底什么事?事先说好如果不是重要的事情那就别来烦我。”
反正只要不是实在推脱不开的事儿就说自己没兴趣参合,盖乌斯心里的小算盘打得十分响亮。
“额……”被盖乌斯那“毒蛇吐信般的凶狠目光”一瞪,罗莎只感觉自己如同被盯上的老鼠般大脑一片空白。
卧槽,这误会大了!
罗莎拿出教会的徽章拉大旗扯虎皮只是为了能尽量跟邦纳家的高层人员接触,可她做梦也没想到自己的谎言居然炸出来这么一条她把握不住的大鱼!
眼前的人是谁?从北方大荒原的马贼到南方白垩湾的海盗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地下太子!而且这位黑暗贵公子现在显然心情不是很好的样子,如果自己实话实说她和尼古拉怕不是要当场给挖坑埋了!
罗莎知道就自己区区一个见习祭司可没有那么大面子让盖乌斯忌惮,就算她今天死在这儿自然教会都不会说什么的。
不行,不能就这么死了!倒不是她罗莎怕死而是她知道如果自己死在这里还不能消除盖乌斯的怒火那自己组织起来的小团体必然会被牵连,到时候所有曾经相信自己追随自己的那些可怜人将全都死无葬身之地!
蓦然间,一个危险又荒谬的念头在罗莎脑中滋生,为了救下自己和相信自己的人们,这辈子没撒过几句慌的她决定在这位可怕的贵公子面前撒一场弥天大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