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梦?老狼你在搞什么东西?”本该一觉到天明的伊莎贝拉睁开眼睛却发现自己正坐在黑夜中的篝火前,她立即意识到自己并不在真实世界。
也许是受到老狼的神权影响,自从收了老狼当从神伊莎贝拉就不会被动做梦了,她可以如同造物主般主宰自己的梦境但除了拿来忽悠智慧信徒时伊莎贝拉从不滥用这种力量,比起自己给自己编织一个美梦她更喜欢直接进入深度睡眠给第二天的工作预留出更多体力。
然而自己眼前所处的梦境是完全不受她控制的,据伊莎贝拉所知只有老狼才有能力导致这个状况。
可是不管伊莎贝拉如何质问老狼都没有出现,只有面前的篝火还在一片黑暗中摇曳着,这让伊莎贝拉大感不妙,她意识到这回可能真不是老狼在捣乱而是来自于这片神力紊乱之地的古怪。
心里做足了十分的警惕,伊莎贝拉开始抱着既来之则安之的态度静待变化,反正梦中发生的一切再真实那也是假的,正如克丘亚在梦中度过了作为国王的一生醒来之后依然只是个战败部落的年轻酋长一样,梦境无法造成现实的伤害。
这个古怪的梦境也没有让伊莎贝拉等待太久,很快一个看不清长相的身影在她面前坐下。
“大家都安顿好了?”先说话的是伊莎贝拉“自己”,似乎她在这个被设定好的梦境中扮演了其他人的角色,喉咙里发出的是一个很清脆的女性声音,说着理论上伊莎贝拉应该完全听不懂的奇怪语言,然而她就是莫名地能够理解这种语言的意思。
“嗯,反正也没有多少同伴给我们安顿了。”对面那模糊的身影苦笑,“下午又逃走了几十个人,还不知道在今晚之后营地里能剩下多少呢。”
“没办法,相比起我们这些凡人来,诸神的力量还是太过强大了。”“自己”的声音听不出来多少喜悲,仿佛哪怕世界在眼前毁灭她还是会淡定地看到最后。
“呵,诸神依托我们凡人而生却将我们视为羔羊猪狗,说到底还是我们自己意志太薄弱造的孽。”模糊的身影似乎为同伴的叛逃赶到十分愤怒,听得出来这是个很热血的理想主义者。
“不必这么说。”“自己”轻摇摇头,“反抗军本来就是一群志同道合的人自由汇聚起来的组织,即便有人改了主意那也是他们的自由,能决定自身意志的也仅有自身,哪怕我们把其他人强留下来,你还愿意信任他们吗?”
“我是在为你感到不值,你这人是块儿木头吗?!”模糊的身影似乎有些激动,“当初我们的家园被异神毁灭的时候是谁把他们这些诸神的弃儿召集起来互帮互助,又是谁带领着他们成功在这片新大陆上落脚?还能在这儿喘着气的人有一个算一个全都欠你一条命,你有命令他们的权力!”
“我不是神也不是王,我帮了他们,他们又何尝没有帮过我?”无论模糊的身影如何义愤填膺,“自己”的声音依旧平淡如水,就连作为旁观者的伊莎贝拉都觉得“自己”比起那些感情丰富到时常会不精神出点问题的诸神,“自己”这种超然物外的态度反倒更像神明。
“你……”“自己”这幅态度令模糊的身影一时语塞,“算了讲道理我说过不你,但让你继续为他们牺牲真的不值得,如你这般优秀的人在哪里都能活得很好,这片新大陆上又不是没有其他文明,你又何苦陪着这群胆气丧尽的废物走到底呢?”
“因为我答应过会帮他们找到一处不受诸神影响的安身之地,我会履行我的承诺。”“自己”平静地答道。
“就为了这么个什么保证都没有的承诺?”模糊的身影泄气地坐回对面,似乎意识到了自己的劝说毫无用处。
“承诺就是承诺。”“自己”点点头。
“我真是搞不懂你这个人。”模糊的身影终于彻底放弃摆烂了,“接下来还需要我做什么?”
“仪轨需要的东西我都已经准备好了,那位新大陆的帝王确实有点东西,居然能在诸神眼皮子底下研究出这种大逆不道的手段。”提及接下来的“牺牲”,“自己”脸上才稍稍露出一丝笑容。
“是啊,用异神尸体的碎片雕琢神像执行仪轨,没个几十年大病谁能想到这种离奇手段?”模糊的身影语气里带着不加掩饰的讽刺,“可那位帝王是为了自己成神才琢磨这些,说穿了他的屁股还是坐在诸神那边的,你确定他提供给你的仪轨真实有效?”
“相信我,我可是旧大陆上有史以来资质最好的神眷,当初诸神为了让我成为他们的信徒可是抢破了头呢。”“自己”轻笑道,“那位帝王教给我的必然是真实的仪轨,因为他需要在亲自执行它之前找一个实验品给他打前站排除隐患,如果给我的不是真东西之前所他做的一切就都没有价值了。”
“嘿,诸神肯定想不到昔日最好用的工具有朝一日会和他们反目成仇。”模糊的身影也跟着笑了起来,“可以的话我宁可你直接用这个仪轨成神,如果你成为了神明绝对比诸神做得都好。”
“我不适合当个神明。”“自己”闻言却是摇头,“如果我成了神明,那会是凡人的噩梦。”
“是啊,你这家伙的性格简直是天生神圣,不过那关我屁事呢?只要你能过得好,除此之外我都无所谓了。”模糊的身影哼笑一声,言语中满满一股子破罐破摔的厌世味道。
“……抱歉,让你失望了。”“自己”沉默片刻,开口道歉。
“我不想听你道歉,一点诚意都没有。”模糊的身影别扭地拒绝了这份歉意,“还是告诉我该干嘛吧,手头有点事儿做我才不会胡思乱想,不然我真怕自己会控制不住做出别的什么傻事来。”
“我希望在我离开之后,你能成为大家的领袖。”某种为难的感触通过“自己”传递到伊莎贝拉的心绪中,看来“自己”也知道她给对方提了个过分的要求。
“你这家伙认真的?让我去带领那帮忘恩负义的废物?你就不怕我直接带着他们去死?”果然模糊的身影勃然大怒,开口就是毫不客气的三连质问。
“我能托付的人就只有你了,”“自己”无奈地看向对方,“唯有你不会让我的付出白费。”
“你……能不能别这么狡猾?”伊莎贝拉感觉对面那道身影都快要憋屈哭了。
“我不是一直很狡猾嘛。”“自己”耸耸肩膀。
“是啊,你可不就是一直都很狡猾。”模糊的身影再次泄下气来,“行!我答应你总行了吧!”
“有你这话我就放心了。”“自己”露出个歉意的笑容,“如果我成功了封神结界就会张开,理论上诸神并不会察觉到此处的异常,因为这个仪轨本来就不是阻隔神力而是让侵入结界的神力变得无序化不受控制,除非诸神亲自下场否则他们是不可能察觉到此处异常的,但在旧大陆破碎之后这个世界已经承受不住诸神的直接降临了。”
“然后我们要防备的就只有诸神的狗腿子们?”模糊的身影听出了“自己”的画外音。
“所以我才把张开结界的位置选择在这片勾不起任何人贪婪的穷山恶水啊。”“自己”点点头,“只要地方足够穷,就算有人得知我们的存在也不会轻易过来攻打,毕竟战争是讲求收益的活动,除了以战为生的战神谁愿意打一场铁定会亏损的战争呢?”
“你这家伙真是把什么都算尽了。”模糊的身影感慨道。
“仪轨成功之后我就不复存在了嘛,总要花点时间去考虑我消失之后大家要面对的问题。”“自己”平淡得好似一切都与她无关,“如果之后有人忍受不住清苦的生活要离开,干脆放他们离开就是,现今诸神已经不能如过去那般在现实中行走,没人会在乎一个山沟里走出去的野蛮人胡说八道。”
“嘿,你不说我也会这么做的。”模糊的身影幸灾乐祸地点头答应。
“还有就是些也许在你过世之后才需要注意的问题。”“自己”继续平稳地交待着身后事,“虽说诸神都在对新神的诞生严防死守,但诸神对世间的掌控力肯定会随着他们脱离现实回归神国越来越低,难保日后这片土地上不会出现新神。”
“出了新神会很麻烦?”模糊的身影追问。
“我不确定封神结界对新神是否有效。”“自己”点点头,“所以我给仪轨预留出了几个空位,如果大陆上出现了新神就用同样的办法将新神的神像放入神龛中,理论上应当能把漏洞给补上。”
“没问题,等我扛不住的那天会把解决办法告诉继任者的。”模糊的身影郑重回答。
“那么,剩下的就拜托你了。”“自己”欣慰地笑笑,面前摇曳的篝火忽地开始黯淡下来,一股强烈的倦意袭上大脑,伊莎贝拉的意识很快便沉入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