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山堡正门通往部落大厅的路上伊莎贝拉一行人狠狠地享受了斯卡莱特部落民众的集体围观，那种敌视的目光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伊莎贝拉都不陌生，无论是少校的部队开进协约同盟的大城市时、还是北方联军打进帝国本土的城镇时，她都不止一次站在自己的军队前排接受那些恨之入骨的注视。
部落酋长静静观察着泰然若素的伊莎贝拉，心中对这位年纪不大的女性使者升起了极大的好奇心，忽然他想起部落派驻在波克夏的代理人曾经向他汇报过那支赶跑海上民族在背后支持了联合酋长国建立的圣战军组织，其公开统帅貌似就是个年纪不大的女孩。
不是吧不是吧！酋长突然感觉自己心中好慌。
斯卡莱特是片什么样的穷山恶水作为这里的统治者他哪里会不清楚，哪怕整个部族在一夜之间灭绝了恐怕都吸引不来那位圣战军统帅的目光一瞥。可如今这位疑似阳光海岸最有权势的人居然只带了几个随从特意翻山越岭大驾光临他们这片山沟沟，要说不是所图甚大打死酋长他都不信。
自己老家那就不是适合旅行的地方，这里穷到连山林之主的狼群都不会往这儿钻，因为猎物不够吃！思来想去酋长觉得此处穷乡僻壤能够引起那位统帅兴趣的恐怕也就只有部落周围那处上古祖先代代流传下来的圣地了。
说实话就连酋长自己也觉得自家祖先的宗教观念挺奇特的，外面的人就算是拜神也都是逮住一位去拜以图获取那位神明的欢心，对于主要信仰外的其他神明顶多就是敬而远之。可他们部落老早流传下来的信仰观就很特殊，讲究的是有一个拜一个不管是谁全都给供上，上一任老酋长对此的解释是不求有功但求无过，他们这小地方扛不住外面的大神，适当表达敬意让诸神不对部落降灾就够了。
长大之后酋长觉得老酋长当年怕是自己想也不明白，纯粹在随口搪塞忽悠他，在阳光海岸这片信仰缺失之地一辈子都不拜神的无信者大有人在，也没见哪位神明闲的没事跑过来降罪降灾。
既然诸神根本就不关注他们这片角落之地，他们又何苦来要主动联系吸引到诸神的目光呢，这不是多此一举吗？
满脑子困惑和担忧的酋长诚惶诚恐地将伊莎贝拉请进了部落大厅，什么敌视什么愤怒在他猜出伊莎贝拉身份的那一刻就消散得无影无踪了——他们这小部落连国防军的一支偏师都扛不住，而国防军听酋长议会的，酋长议会又被圣战军暗中操控，算起来眼前这位小姐可是老板的老板的老板，谁敢造次啊？！
“要不然我把阿劳那臭小子叫过来抽一顿给您消消气？”翻出柜子里珍藏的蜂蜜树莓酒端正摆在伊莎贝拉面前，酋长小心翼翼地向对方讨好道。
“呵，阁下这是看出我的身份来了？”酋长这前倨后恭的态度让伊莎贝拉忍不住笑出声来，这位酋长虽说久居偏僻看着像个无知的山大王，脑子倒是转得够快消息也很灵通啊。
“不管怎么说我们斯卡莱特如今也是议会的一员嘛。”酋长摸着后脑勺憨笑道。
“既然你都看出来也就不用我多解释了，明白我的来意吗？”伊莎贝拉向来都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酋长那明显到不能再明显的畏惧和讨好说明至少这位领导人是真被沃尔夫给打怕了，有沃尔夫的大军给自己当背景板，有什么想问的直接问就是。
“您是为了圣地而来？”酋长猜测道。
“阁下果然是个聪明人。”伊莎贝拉笑着点头，“我事先声明之前跟你说的话并不是在撒谎，我们的确无意盗窃贵部族祖上流传下来的财产，之所以来到这里只出于我个人的考古兴趣，跟我一同来的除了护卫和向导就是学者。”
“考、考古？”酋长纳闷地咀嚼着这个对他而言有点难懂的生僻词，当然大致意思他还是明白的，只不过这位位高权重的统帅大老远跑来钻山沟就是为了满足自己的学术兴趣？那她这人有点怪啊。
也许外来人就是这么怪吧，这辈子都没见过几个外来人的酋长在心中安慰着自己。
“是的，所以如果贵部族有保留与圣地相关的任何资料，无论是文献记录还是口口相传的传说都请务必提供给我，这对我很重要。”见酋长眼中居然没有一点敌意，伊莎贝拉很是失望。
看来在漫长时光的洗刷下这些人祖先掌握的先进知识恐怕早已经散轶殆尽了，如果他们的知识保存大致完整，在面对自己这个神眷者提出这种要求的时候第一表现应当是警惕而非疑惑。
恐怕在“自己”牺牲自我建立起封神结界之后，历代酋长为了让他们这支被诸神敌视的外来者彻底融入大陆便选择了放弃之前掌握的危险知识刻意让后代保持愚昧，伊莎贝拉很怀疑这事儿就是那位被“自己”托付后事的人干的，因为在那场梦中对话中听得出来此人对“反抗军”中的其他人态度很不好甚至称得上仇恨。
把仇人的后代都教养成一群对世界真相一无所知的傻子，还有比这更好的复仇手段吗？
“文献和传说么……”酋长搜肠刮肚地回想着脑中有关于圣地的一切知识，然后他悲哀地发现自己所知真不多。
除了部落里几位保守的老人家和被那些老人家带大的阿劳，斯卡莱特部落其实对祖上传下来的圣地没什么感情，反正拜神也没有好处不拜神也不会被降灾，部落里的游猎生活已经够艰苦了谁还愿意爬山涉水经常跑去圣地参拜？也就只有每五年一次的部族大祭上他这个酋长会履行传统带大家到圣地完成祭祀仪式，平时那破地方都随便丢着没人照管的，反正他们这儿也没什么人来。
酋长尴尬地把实情说给了伊莎贝拉听，在知道圣地已经有四年多无人照看之后她才回过味儿来这么重要的宗教场所怎么就变成了狗熊窝，敢情人家这群直系继承者都不把祖产当回事儿的。
伊莎贝拉就很想问问这位酋长大人知不知道在阳光海岸之外封印石是个什么价钱，而且她也直接问出口了。自己能够哄骗人家一时但不能欺骗一世，在联合酋长国日后必然会加强与外部接触而斯卡莱特部落已经成为加盟邦之一的情况下，随便哄骗一位议员有损圣战军和北方联盟在酋长国的声誉。
“那些黑石头这么值钱？！”酋长听得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他知道就在部落驻地河对面的山里头有好大一条那东西的矿脉呢，祖上流传下来的规矩说一旦大陆上诞生了新神他们就要去矿脉里开采黑石雕刻相应的神像供奉进圣地，除此之外那些黑石不得挪为他用。
“莫非贵部族保留了很多封印石？”酋长的瞳孔剧震瞒不过伊莎贝拉的观察，没能搞清楚事关诸神的上古密辛，搞到充足的封印石用来研究那也是好事啊。
“这，不瞒您说……”酋长犹豫了好几分钟，最后还是选择了说实话。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这道理酋长很明白，他们斯卡莱特就是靠着足够穷困吸引不到旁人的兴趣才过上了平静的生活，可如果能过得好谁愿意过苦日子呢？再说了这位统帅小姐既然大大方方地问起肯定是已经见到了那些用封印石雕刻的神像，哪怕自己遮遮掩掩人家就不会自己调查吗？到时候被发现他在撒谎场面就更难看。
当然主要还是酋长希望部落的日子往后能好些，他们这些靠天吃饭的游猎民饥一顿饱一顿都上千年了，部落人口始终没能超越三千大关不是他们在搞计划生育而是这片土地用代代相传下来的原始生产方式最多就能承载这些人口。
每当部落人口超出了山林的供应极限部落就不得不放弃老人和新生儿，那种把自家爹娘和儿女送进山里等死的悲伤场面他再也不想见到了。
“原来贵部族的传统不允许你们对外流出封印石。”伊莎贝拉能理解制定这条祖制的人，当初定下这一条的那位绝对知道封印石在外面的价值，不让它流出是为了隔绝觊觎的目光。
说起来她伊莎贝拉不就是被对封印石的需求给吸引来的，只不过她这人还算讲点良心，要是换个不讲道理的比如海上民族或者曙光教廷，那场面可就不是现在这般和睦了，搞不好整个部落都会被杀光或者充为奴工去挖矿。
“传统也就只是传统而已，传统不能当饭吃啊。”酋长闻言苦笑道，“我们这地儿有多穷您在一路上应当都看见了，眼看着天气已经入秋，今年部落里的存粮也就勉勉强强让我们支撑过这个冬天而已，如果仓储稍微出了一点差错，我们就得把老人孩子送进山去等死好换取青壮的存活。”
“所以，你想要出口那些封印石来换取粮食和其他物资？”伊莎贝拉眉头一挑，这位酋长也许见识所限愚昧了点，人是真的不错。
“如果您允许的话。”酋长表情苦涩地点点头，在传统与现实之间他作为部落的掌舵人终究还是选择了现实。
“那么我有个更好的提议，阁下愿不愿意听听？”伊莎贝拉沉吟片刻，觉得自己既然有那份能力就应当拉他们一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