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子你……”没想到真有人站出来跟自己唱反调，还是当着所有人的面直接把反对意见喊出来，酋长脸上写满了尴尬。
“对，我也反对！”仿佛没看见自家大舅那生无可恋的表情，阿劳这熊孩子也站在仨老头背后跟着凑趣起哄。
“老爷子，这明明是件对所有人都有好处的大好事，你们为何要反对呢？”发现部落民众中有人被三老一少搞得有些动摇，酋长只能当面把话说开。
没办法，他们这个部落的酋长权威本就不大，还不是世袭而是民选出来的，地位与其说是“酋长”更像是村长，不能给大家把疑虑解释清楚日后他这边会很难做。
别的不说，光他那个好外甥三不五时带着部落里的小伙伴跑去监狱闹事就够酋长喝一壶的，要知道那可是关押重犯的监狱不是什么郊游场所，如果因为斯卡莱特的原因导致重犯逃脱以后这份合同还能维持得下去吗？
“我老头子不懂你说的那些弯弯绕，我只知道祖训上写得明明白白，任何将后山矿洞里的黑石拿去挪为他用必然会给部落招来灾祸，你们这帮人为了几口吃的就把祖训当成耳旁风，真不怕有朝一日给部落惹来灭顶之灾吗？！”那挑头反对的老头儿也是个脑袋清楚的，知道有利益的收买大部分部落民都不会站在自己这边，索性干脆就把好处放下不提，单说祖训上早已警示过的坏处。
“老爷子，不是我对祖训不尊重，可若是我现在按照您说的做，那部落的灭顶之灾就近在眼前了。”酋长立即就看穿了老头子避重就轻的话术，索性反其道而行之顺着他的话继续说下去。
“你什么意思？”老头子听得一愣，心下暗叫不好，这龟孙儿不照常理出牌啊！
“还是我来说吧。”伊莎贝拉知道这时候该是自己这个外来人出来唱白脸了，“各位乡亲，我是联合酋长国派来与贵部族谈判的代表，就在刚刚我已经与酋长大人签署了监狱建设的相关合同，在我们的合同上写得很明确，如果斯卡莱特部落撕毁合同必须要支付给联合酋长国对应的补偿，我想这笔补偿以现在的斯卡莱特部落的经济状况应当是承担不起的。”
“补偿？要补偿多少？”老头子一听脸色更黑了，又有点不信邪地追问道。
“相当于监狱用地租金十年的补偿金，具体数额嘛容我算算……嗯，大概是五千金人民币。”伊莎贝拉脸上浮现出一个黑心商人感十足的坏笑。
“多、多少？！”老头子听到这个数字差点没当场蹦起来，斯卡莱特虽说长期与世隔绝，但是部落在被沃尔夫的国防军占领期间也跟国防军士兵有过一些交流并使用过他们的货币，所以老头子对人民币的币值有概念。
一名国防军二等兵的月薪大约是两银人民币，这个数目比起王领那边的常备兵听起来好像有点少，但是人民币的保值程度和购买力远超过王国镑，如果按照购买力平价对二者进行等值兑换，国防军普通士兵的日子只会比王国常备兵更加宽裕。
老头子按照那位士兵的月薪进行了换算，越算越发现这是一笔卖了斯卡莱特都还不起的高额债务，至于把这笔债给赖掉什么的老头子想都没想过——距离国防军攻下斯卡莱特这才多久啊！如果部落胆敢跟酋长议会赖账对方肯定会发兵攻打，再经历一次围城他们这个冬天还过不过了？
“你这是欺骗我们山里人不懂外面的事！”面红耳赤的老头子想不出别的辩解只能用诛心之言指责伊莎贝拉不安好心，有些本来就对外人保持警惕乃至敌视态度的部落民也朝她投去不信任的目光。
“欺骗？老爷子您是一辈子都没跟人做过买卖吗？”伊莎贝拉听得直接笑出声来，“议会在斯卡莱特盖监狱的成本是我们自己出的，这一条在合同上写得明明白白，如果不在合同里面约定好毁约的成本，那么等我们把监狱盖好你们直接毁约，那岂不是相当于我们闲的没事跑到这深山老林里白白给你们盖了一堆房子？”
“这……”老头子被伊莎贝拉给怼得没词儿，因为人家说的有道理啊！
见老头子这边拿不出来更好的反驳，心有疑虑的部落民们也开始倾向于接受伊莎贝拉的解释。他们这些部落民是愚昧排外没错，可山里人也有山里人的优点那就是天性淳朴，如果换个温普顿的刁民在这儿肯定还有各种各样刁难的要求，可山里人讲究对就是对错就是错，哪怕伊莎贝拉是个外来人她说得对也会得到支持。
“所以咯，老爷子我这都是为了大家着想啊。”见争论有了结果酋长又跑出来唱红脸了，“大伙儿都知道经历过之前那场围城部落里的存粮本就不太够，这个冬天所有人能不能全挺过去还是个未知数呢。现在有了这份合同我们就再也不用担心粮食的问题了，而且不单单是今年，而是以后都不用再担心了。”
“我不管，祖训上说了……”眼看舆论的风向对自己非常不利，老头子干脆倚老卖老开始胡搅蛮缠。
“老爷子！”终于怒了的酋长大喝一声打断对方的话，“在你眼里究竟是祖训重要还是大家的命重要？难道说为了维持祖训，我们就得将自己的父母和儿女送进山里去等着饿死吗？！”
“我，可那是……”老头子明显是没想到向来待人和善的酋长会拿这么重的话来呵斥自己，一时间老脸红得跟猴屁股似的。
“再说了，祖训上不让我们将黑石挪为他用是因为担忧我们手中的黑石流出去引来外人觊觎，可建造监狱这件事又不会导致黑石的流出，人家只是要在黑石矿脉那边修起一座建筑物罢了，这真的算是违背祖训吗？”酋长又放缓语气苦口婆心道。
“酋长说得对，我不想每到冬天就得挨饿了！也不想再把亲人送进深山等死了！”酋长的话打动没打动那三老一少还没看出结果，围观群众倒是被说服了不少。
他们这些人都是经历过往年苦日子的，谁家里面还没有一两个在荒年被迫献身的亲人呢？以前那是没办法大家都咬着牙忍了，如今解决办法近在眼前又不需要部落付出什么特别严重的代价，还要忍饥挨饿去继续坚持从来没兑现过的所谓祖训实在是让人难以接受，祖训不祖训的跟他们这些普通人又有什么关系呢？
“就是！你们几个老头子无儿无女还不用担心被送出去等死，我们还有父母儿女要养呢！我看你们就是不安好心为了自己的权威故意不让大家好过，还什么‘智者’呢，我呸！”某个去年才因为饥荒亲手将女儿送进山里的中年妇人更是怒火冲天，这一年她的愤怒与憋屈都无从发泄，现在可算找到个倾泻的闸口。
“呸！不要脸的死老头子！你们这么喜欢维护祖训，粮食不够的时候你们怎么不出去送死？”中年妇人这番话算是彻底点燃了大家的怒火，各种各样的谴责声排山倒海般向那仨老头涌去。
“这是？”伊莎贝拉朝酋长投去个疑惑的眼神，这仨顽固老头这么招人恨的吗？
“按照祖上定下来的规矩，族里要选出三位年长者成为部族中的‘智者’为酋长的决定提供建议，而成为智者的特权就是在即使部族粮食紧张的时候也能得到充足的分配，并且不会像其他人那样被送出去等死。”酋长会意地解释道。
“呵，没看出来还是权贵啊。”伊莎贝拉露出了玩味的笑容，她能理解定下这个智者制度的人应当是为了让部落里的知识传承有序，可随着时间流逝恐怕这种制度也滋养出了特权阶级。
别觉得一个不到三千人的游猎部落里就没有特权阶层，有人的地方那就有江湖，腐败也未必就跟富裕挂钩，原始落后的部落社会里的特权阶级有时候比其他社会的特权阶级更加无耻残暴。
如此想来那仨老头教养酋长的外甥恐怕别有深意啊，要知道酋长本人可是因为死了妻子并未续弦而一直膝下无子的，等他上年纪之后这个外甥就是给他养老送终的人也是下一任酋长的热门人选，所以这仨老头是为了笼络酋长加上提前投资？
切，眼光还挺长远，也不想想自己能不能活到那个时候！
“等到灾难降临到部落那天，你、你们都会后悔的！”被众人骂了个狗血临头的仨老头见势不妙，丢下一句狠话之后就撒腿开溜离开了这片是非之地，三个腿脚比年轻人都利索的老头儿临走还不忘把被大家的怒火给吓呆的阿劳也一起带走。
“酋长阁下，您这位外甥不能再交给他们带了，继续跟这种人混下去迟早要出问题的。”目送着三老一少落荒而逃的背影，伊莎贝拉郑重地向酋长建议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