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你这话的意思，我的神眷身份不是偶然？”公爵的话让伊莎贝拉皱起了眉头。
对于自己的神眷身份伊莎贝拉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就没怎么上心过，一方面是她根本就没有宗教信仰，另一方面她觉得自己身上的力量应当是来自于少校世界那位神明的遗赠，去追究跟自己相隔在两个世界的已逝神灵根本就不现实。
可听公爵话里的意思，本尊在她到来之前就有很强的神眷天赋？
“偶然？这世上哪儿有那么多偶然。”公爵闻言哂笑道，“不管你愿不愿意承认，你的神眷天赋都是遗传自约维克家的血脉，在约维克几百年的历史上像你这样的人又不是头一个。”
“那为何我毫无印象？”伊莎贝拉茫然地检索着本尊的记忆，不管是母亲伊丽莎白在世时还是过世以后她都从未听说过约维克家有代代相传的神眷血统，甚至在公开舆论下约维克家族还是王国诸多贵族家系中少有的不具备神眷血脉的家系。
“这是家族最重要的秘密之一，历来只有公爵本人和你母亲所属的那个旁支知晓，我们不告诉你，你一个小丫头能知道什么？”公爵脸上的讽刺愈发浓重了。
“所以现在你肯说了？”伊莎贝拉确实很好奇这个“家族秘密”，可她又看不惯公爵那副明明没什么本事还偏要摆臭架子的嘴脸，让她主动低声下气去问是肯定不会的。
“呵，这就是你求人的态度？也不知道你母亲是怎么教你的。”公爵撇了撇嘴一脸的不情愿，却还是将这则秘闻原原本本地跟自己的女儿和盘托出。
约维克家族不是没有神眷血统，而是这个家族的神眷血统来自于帝国国教的战神与知识之神为王国所不容，战神眷属本身的暴躁型格也不适合当这个寄人篱下的约维克公爵。为了不给王室和曙光教廷留下找他们麻烦的把柄，约维克家从加入王国的那一代开始就主动剥离了自己的神眷血脉。
注意，是剥离而非抛弃，名义上被开除出了约维克谱系的那支血脉依旧存在而且一直都在延续，这支血脉就连伊莎贝拉都知道，它正是伊莎贝拉母亲的家族。
有谁能想到一个极不起眼，又和诺斯博拉领毗邻导致常年有战事的开拓男爵领，竟然还藏着约维克的神眷血统呢？
也正因为那里的边境冲突几乎从来没断过，这支战神眷属血统才在之后的几百年间都隐藏得很好。大家只当这家男爵因为经常跟诺斯博拉打仗所以性格暴躁好战，几乎没人会往战神眷属那边去想，哪怕有那么一两位男爵实在无法在战斗中隐藏自己的力量，大家往往也都当成是战神偶然投来的一瞥罢了。
反正那位战神本来就不在乎什么阵营之分，对祂而言只要有战火燃起之地就是最好的祭祀场，帝国之所以深得战神庇佑从来不是因为举国上下对战神的信奉，而是帝国自建立以来不论输赢一直在向外发动大规模战争啊！
“我跟女武神打过交道，还杀过几个，母亲不像她们，各方面都不像。”虽然公爵这么说，伊莎贝拉却不觉得本尊的母亲伊丽莎白会是战神的眷属。
在本尊的记忆中母亲并不长于力量，她似乎总是睿智而严肃的，因为公爵本人没个一家之主的样子，那场致命的袭杀发生之前整个约维克领的大事小情几乎都被这个伟大的女人一肩扛起。
不管是来自王室的觊觎还是诺斯博拉的挑衅，伊丽莎白似乎永远都能应付得稳稳当当。哪怕自己的丈夫是个除了拖后腿什么都不会的废物，她也从未向任何人说出过抱怨，本尊觉得她不是心中没有怨气，而是知道这些话说出口会毁掉约维克本就所剩不多的威望，于是不得不忍气吞声。
哪怕是在与公爵结婚之前，伊丽莎白也是妥妥的万人迷。不管是国王还是康瓦尔公爵都对伊丽莎白有极高的评价，更别提她跟诺斯博拉那条老毒蛇之间的恩恩怨怨了。几乎可以说上一代约维克与诺斯博拉之间的冲突完全是因为这场求而不得的虐恋而起，诺斯博拉后来的悲剧也和她母亲脱不开干系，那些事在伊莎贝拉就读于王立学院的时候多少听宿管夫人提起过些，后来又从雷奥妮那边打听到不少。
这么说吧，就连伊莎贝拉都觉得母亲嫁给公爵属实是一颗好白菜让猪给拱了。
“伊丽莎白当然不是女武神，她是知识之神的眷属。”伊莎贝拉会说出这话公爵一点都不意外，她在外面的丰功伟绩索菲娅都有大致地讲给他听，也正因为那些故事在他听来过于离谱，心中这才生出了那个人人传颂的大小姐还到底是不是自家女儿的怀疑。
“这就难怪了……”知识之神的眷属伊莎贝拉在帝都也是见过的，倒是挺符合本尊对母亲的印象。
“呵，你以为被神盯上是什么好事吗？人也好神也罢其实都是一样的，借来的东西迟早都要还，借到的越多偿还时利息就越重，最操蛋的是那些东西都是被强行借给我们的，我们根本就没有选择权！”察觉到伊莎贝拉似乎对知识神眷感官不错，公爵眼中露出了浓浓的仇恨和讥讽。
“你是说母亲的死跟她知识神眷的身份有关？”公爵的情绪外露得过于明显，伊莎贝拉不难猜出他的话外之音。
“有关当然是有关，可偏偏又能让人怪不到神明头上，要不然怎么说人家是神明呢？”公爵晃了晃脑袋，不知为何神情有些颓丧。
“到底怎么回事？！”这老小子一会儿嘲讽一会儿又颓唐一副神经病的模样让伊莎贝拉又开始心头火起。
“知识神眷有预言的力量，你知道吗？”也许是破罐破摔了，公爵一点也不在乎女儿脸上那明显到不能再明显的厌恶与不耐，他现在只想把心里憋了好几年的话全都说出来，后果什么的都无所谓了，反正他就是这样的人，自己舒服了什么都好。
“我母亲预见到了自己的死？”伊莎贝拉忽然觉得有些荒谬，难道说知识之神的语言就跟少校世界的西方神话一样，明明可以被预见却无法去避免？
“听说是神谕直接告诉她的。”公爵点点头，“参与密谋王室、曙光教廷，还有北风堡里那个眼红她抢了自家老公爱情的疯女人，他们不知道是从哪儿得知你母亲的家系就是约维克一直在隐藏的神眷血脉，这三方都有自己的理由想杀伊丽莎白。”
“既然都知道了，她为什么不躲开？”这三方要杀伊丽莎白的理由都不难猜，王室对约维克早有图谋，曙光教廷是为了根除异端血脉，那位诺斯博拉夫人参与这场袭击的理由则是针对情敌，毕竟伊丽莎白不死诺斯博拉公爵的爱永远落不到自己头上。
伊莎贝拉只是搞不懂母亲那么睿智的人为何会选择赴死。
“因为神告诉她，如果她不死接下来要死的人就是你。”公爵冷冷地瞥了伊莎贝拉一眼，“到了我这一代你母亲已经是这支血脉的末裔，除了跟我这个本家的独苗结婚来保持血统纯正之外就没有其他办法延续血脉了，而你的死意味着约维克的血脉彻底断绝，神明确地告诉她我们不会有第二个孩子，约维克也不会再有任何未来，你觉得你母亲会怎么选？”
“这……”伊莎贝拉无言以对，无论是作为一位母亲还是约维克的主母，伊丽莎白的选择都显而易见。
“说实话我宁可死的是你。”公爵轻叹口气，人忽然又激动了起来，“像你母亲那么优秀的人，哪怕是我这种废物也会不自觉地爱上她啊，至于什么约维克的未来血脉的延续，要我说都去他妈的吧！”
伊莎贝拉默然，公爵在伊丽莎白死后就对自己不闻不问，甚至将她推出来成为众矢之的的理由看来已经找到了。
可为什么心里觉得这么憋屈呢？这肯定不是少校的情感，也许是本尊所剩不多的那点还没有被完全同化的情绪残渣，她明明什么都没有做错，为何要遭受这样的命运？
“啊，舒坦了。”怒骂之后的公爵看起来神清气爽仿佛抛下了千斤重担，然后又从怀里拿出个什么玩意儿甩给伊莎贝拉，“你不是一直都在找这个吗？拿去吧，反正它在我手里从来也没派上过用场，你以后是背着这些故事苟活下去也好，作死去找那些凶手报复也罢，都跟我没有关系了！”
伊莎贝拉沉默地看着手中那枚古老的纹章戒指，恐怕任谁也想不到被公爵如同丢垃圾般丢过来的这东西就是约维克家主的象征，谁手上有了它谁就是名正言顺的约维克公爵，以前伊莎贝拉对便宜老爹起杀心的时候曾经翻遍了公爵府想把它给找出来，可对这座偌大的公爵府来说一枚不起眼的戒指实在太容易被藏起来。
过去这东西是公爵的保命符，现在他似乎连自己的生死都完全不在乎了。
“现在，你这不孝女给我滚出我的房间！”大概真是无欲则刚吧，伊莎贝拉听到了自她来到这个世界以来从公爵口中讲出最理直气壮的一句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