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你没事吧？”索菲娅呆呆地看着伊莎贝拉触碰桂花树的瞬间那棵树便爆发出温暖的乳白色光芒，然后还没等她有所反应光芒便立即消退。
而那棵盛放的桂花树，如同在一瞬之间度过了整个生命流程般干枯破败，看起来惊悚又诡异。
“我没事。”感受到妹妹担忧的目光，伊莎贝拉伸手拍了拍对方的头。
“家主，刚才那是……”同样目睹了这一幕的莱昂纳多说不上是为什么，在被那奇怪的光芒笼罩的瞬间，他从心底里感受到了一种久违的熟悉。
“这是母亲留给我的最后遗产，你们刚才看到的应该是某种知识神眷的力量。”为了不让这两人担忧，伊莎贝拉解释道。
“老夫人竟然是神眷者吗？！”此言一出莱昂纳多惊讶不已，他在府里当差那么多年，竟然不知道伊丽莎白居然是位神眷者。
“她有她的难言之隐。”伊莎贝拉闻言轻叹口气，“我要找的东西已经找到，这里没什么好看的了，走吧。”
“姐，你等一下。”这时候索菲娅叫住了伊莎贝拉，然后把带在身边的那盒桂花瓣取出来洒在已经彻底枯死的桂花树前，不知道闭着眼睛祈祷了些什么。
“祭拜完了？”伊莎贝拉就这么静静地等着，直到索菲娅自己睁开眼睛。
“嗯，我们离开吧，不必再打扰母亲了。”索菲娅点点头，乖巧地跟着伊莎贝拉一起离开了这片破败庭院。
回去的路上伊莎贝拉一直很沉默，以为她是触景生情心情不好的其他人都没有去打扰，也算是给了她一些独自沉思的空间。
伊丽莎白夫人留给伊莎贝拉的遗产只有一点慰藉和几句话，但伊莎贝拉能够感觉得出来，仅仅只是留下这几句话就已经让伊丽莎白生前费尽了心力。
这些跨越十年时光传递给伊莎贝拉的信息，也确实值得伊丽莎白生前的付出。
她说自己一直都是她的女儿，一位深爱着子女甚至愿意为此付出生命的伟大母亲能接受自己的女儿被人“借尸还魂”，还愿意把这个窃取了女儿躯壳的外来者当成女儿看待吗？
反正伊莎贝拉不这么觉得，于是这就衍生出了一个令伊莎贝拉深思的问题。
自己到底是谁？
在最初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伊莎贝拉曾经坚定地认为自己应当是那位旧世界被核战争毁灭的少校。本尊那点幼稚贫乏的记忆在少校庞大丰富的记忆流冲刷下只能蜷缩于心灵深处被遗忘的一角，只有在牵扯到本尊家人的时候才会不甘心地跳出来影响伊莎贝拉的情绪，除此之外剩下的就只有一些本世界的常识和生活小习惯展露。
也正因为伊莎贝拉前后的变化太大，公爵才会怀疑那位扶大厦于将倾的约维克大小姐根本就不是自己的女儿。
但伊莎贝拉不觉得一位为了女儿甚至能鼓起勇气去和自己所信仰的神明谈条件的母亲连孩子都会认错。
所以真正死去的并不是那个任性妄为被毒死的大小姐，而是那位奋战沙场最后死在核打击之下的少校？所谓的借尸还魂不过是少校临死前的全部记忆被传送到了濒死大小姐的脑中，以至于让这个可悲的大小姐产生了自我认知的混乱？
想到这种可能性，饶是心如铁石的伊莎贝拉都不由得陷入了自我怀疑之中，如果事实真相确实如此，自己所做的很多事情与其说是拨乱反正不如说是在为自己曾经犯下的罪孽进行补偿罢了。
当然了，也不排除伊丽莎白和知识之神的约定仅仅只是一场神明欺骗凡人的骗局，伊丽莎白和她的女儿都是某个天大谋划中不可避免的牺牲者，知识之神只是为了让伊丽莎白甘心赴死，才会用虚无缥缈的承诺哄骗这位爱子情深的母亲。
如果事实如此，哪怕知识之神是让少校能够来到这个世界的幕后推手之一，伊莎贝拉也不敢放开信任这位神神秘秘的知识之神了。
因为这么做毫无人性可言，不管是本尊还是少校都不会相信这种理性彻底压倒人性的家伙，这是这具身体里互相交融的两股意识间难得的共识。
“伊莎贝拉。”就在伊莎贝拉沉思的时候，脑中响起了老狼略带慌张的声音。
“是不是有谁想见我？”老狼这货从来都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在这个节骨眼上伊莎贝拉只能想到是有谁要见自己。
“知识之神。”多少能够通过共感了解一些伊莎贝拉情绪的老狼小心翼翼地回答，“那家伙突然让母神传信给我，说祂能够解答你现在的疑惑，这货到底对你做什么了？我能感觉得到你在不久之前似乎接触过知识之神的力量。”
“知识之神是不是有种可以把信息固定在某样东西上的办法？”伊莎贝拉没有正面回答而是反问道。
“刻录历史？那确实是祂的力量。”老狼恍然，“知识神力别看不显山不露水其实挺诡异的，甚至能把一个人的毕生记忆固定在时光中然后‘刻录’于凡俗物件上，只要神力不断绝被记录的记忆就永远都不会消散，那个刻录了这段记忆的物件也绝不会被时光摧毁，不过这种力量只有非常强大的神眷和知识之神本尊才能施展。”
“……有点意思。”伊莎贝拉只是点点头，“带过我去吧。”
“好，我送你去自然母神的神国，也不知道那家伙在图谋什么竟然将母神的国度当成了会面地点。”野兽的直觉告诉老狼此刻祂最好不要深究，便从善如流地带着伊莎贝拉的意思飞升到自然母神的神国之中。
睁开眼睛是草木茂盛鸟语花香，伊莎贝拉看见了知识之神那变幻不定的人形光团等在这里，神国的主人自然母神却没有露面。
“你是感觉到我触发了伊丽莎白留下的遗产，这才想起来给我个说法的？”憋了满肚子疑问和被算计的怒气，伊莎贝拉实在是很难让自己保持礼貌。
“是。”知识之神那非男非女很有特点的中性声线回荡在脑中。
“希望你不要告诉我你这知识之神就是个不择手段的骗子，不然我们之间的合作关系将很难维持下去。”怒火不受控制地在心中翻涌，伊莎贝拉说话很冲。
“理智的神明不会欺骗自己的信徒，那对我们毫无益处。”知识之神倒是不计较伊莎贝拉的无礼，也许是因为对方确实有跟自己大声讲话的资格，也许是祂根本就不在乎凡人的态度。
“呵，那曙光女神又怎么说？”回应知识之神的只有冷笑，“把黑玉膏那种毒物当成‘救赎’的手段来吸引信徒，这就是你所谓的神明不会欺骗凡人？”
“那些谎言是曙光信徒的作为，曙光本尊从未向信徒明示过谎言，而且你觉得曙光现在还算个理智的神明吗？”知识之神平静地反问。
“教徒的作为神明就不必负责了吗？这就是所谓的粉丝行为切勿上升到偶像？”伊莎贝拉对知识之神的解释嗤之以鼻。
如果曙光女神没有因为曙光教廷的胡作非为而获利，那顶多就是个监管不力，可曙光教廷的作为明显是为了给曙光女神拓展信徒，在伊莎贝拉眼里这已经是合谋犯罪了，就算曙光女神不是主犯起码也是个从犯。
“你有你的想法，神明有神明的规则，曙光的作为确实很过分，至少还没有完全过界。”知识之神的光芒微不可查地闪烁了一下，可还是被身怀神火的伊莎贝拉敏锐察觉。
这家伙在忌惮跟曙光结下大仇的自然母神态度？那也不枉自己特意把曙光抬出来作伐。
“我现在真的很想把一切跟你问个明白，不过我也知道你肯定不会回答我，现在我只向你寻求一个答案。”伊莎贝拉沉默片刻，还是决定必须要从知识之神这里收点利息，不然她意难平。
“你是谁？”知识之神似乎也早就料到了她的问题。
“对，能给我个答案吗？不是那种故弄玄虚的答案，就直白地说现在的我是哪个世界的我。”
“这个答案你母亲已经给你了。”知识之神的态度回归完全平静，“即便你向我确认，我的回答也不会改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