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山的那边海的那边,有一片群岛孤零零地散落在全大陆的普遍认知中都是荒芜之地的西极洋边缘,居住在上面的人们给它起了一个听起来很不吉利的名字,守墓人群岛。
群岛上的人们不是不知道这个名字不好听,只是他们必须对群岛更西方的那片破碎大陆表示必要的尊敬,因为在一场惊天动地的神战之中无数神明陨落于那片土地将之变成了规则扭曲的混乱之地,而作为这个世界唯一知晓真相的人类民族,其存在意义就是这片大陆规模的神明墓地的守墓人。
对于这些神秘的守墓人,大陆诸国通常称之为海上民族,他们拥有海神的偏爱和超出大陆诸国的航海技术,会通过无差别地袭击任何试图探究西极洋深处的探险者来守护往逝神灵的安宁。
过往千年,他们做得都非常成功。
守墓人群岛上的资源算不上丰富,能够养活三四十万人就已经是这片群岛的极限,为了控制人口他们不得不将新生儿浸泡在海水之中经历试炼,只有得到海神赐福的婴儿才有机会活下去。如此压抑闭锁的环境加上千年如一日对任何试图越界的凡人执行无差别击杀让这片群岛上的人们形成了一种狡诈、尚武又粗野的新文化,无疑不如他们祖先在破碎大陆上建立的旧文化典雅庄重,但守墓人的后裔们依旧有着自己的骄傲。
他们是全人类中唯一知晓神明隐秘的民族,在那场神战之后的大洗牌中保留了破碎大陆仅剩下的一点文明精粹。比起觊觎神明力量把自己的文明给玩儿崩了的东大陆土著和记忆遭到清洗懵懵懂懂迁移到东大陆的破碎大陆遗民,他们的文明传承无疑更加古老和高贵。
所以在守墓人们心中自己是永远是高人一等存在,高尚地守护着当年与诸神签下的契约,笑看大陆上那些无知的野蛮人起起落落。
只是在最近,这种刻印在民族血脉里的傲慢似乎被打破了。
“围剿我们?”皱着眉头读完手上的信件,海上民族的至高王将信纸递回给身边的大司祭。
“那种名叫火炮的新武器给大陆人带来了信心,这些新武器都是从约维克流出来的。”大司祭面无表情地回答。
“愚蠢,他们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试探什么。”至高王的表情有些烦躁,他们曾经有过一次将这些祸患剿灭在源头的机会,却因为忌惮山林与梦境之主的决地反击在最后放弃了下死手,没想到短短几年过去曾经瞧都不会多瞧一眼的小角色如今变成了远天边逼近的雷云。
“他们不知道,不代表诸神不知道,既然他们的行动没有受到来自上面的阻止,就说明至少有一部分神明默许了他们的行动。”大司祭向来古井无波的眼中也多出了几道波澜,“陛下,上面可能已经变天了,我们与诸神的盟约已经不再可靠,现在您必须要为我们自己考虑才行。”
“那些神明到底在想什么?!就不怕破碎之地暴露让这个世界彻底陷入混沌吗?”至高王现在是真的头疼,如果仅仅只是人类的野心还好对付,神明圈子的风向变化那不是他能够阻止的东西,而守墓人长期以来能够维持绝世独立靠得就是那张与神明签下的契约。
说是契约,守墓人在这份契约中的地位其实更像一条看门狗,海神会给守墓人提供最大程度的庇佑,相应地守墓人必须为诸神把破碎大陆守好不让任何好奇心过剩的探险者将破碎大陆存在的消息带回去东大陆。
靠着超人一等的航海技术,过去守墓人一直将这份工作做得很成功,然而守墓人群岛的面积太小了,受限于此他们的人口规模始终都提不上来,再先进的科技随着时光的流逝也开始逐渐被追平,如今随着以约维克为中心的科技大爆发甚至有了陈腐落后的迹象。
规模本就不如人,如今连质量都快要比不上人家了,那还玩儿个屁啊!
提前察觉到这些危机的守墓人不是没有挣扎过,之前试图将黑玉膏送入狮鹫王国市场是挣扎,联合曙光教廷入侵阳光海岸也是挣扎,只是这些挣扎在那位仿佛天生要跟他们作对的伊莎贝拉小姐破坏下最终都没能成功,让至高王一次比一次更后悔当时自己为何投鼠忌器没能对她赶尽杀绝。
可惜这世上没有后悔药卖,屡次三番地失败让至高王只能眼睁睁看着北方联盟的力量越来越壮大,一个超级强权的雏形正在大陆西部冉冉升起,而他们作为迫不得已必须如此的“海盗”,迟早也将成为那位伊莎贝拉小姐的剑锋所指。
这不,人家已经快要杀到家门口来了,人少力微的他们除了乞求海神的庇护还能用什么来阻挡?哪怕西极洋是海神的主场,祂就一定有能力为守墓人阻挡这次灭族之祸吗?
海神要面对的可不仅仅是一两位神明,圣战军中光是明确表态加盟的神明就有九位,更别说这九位神明里还有海神的老对头南海龙王,人家盯着西海地界的信仰不是一两百年了。
即便是对海神信仰最为虔诚的至高王和大司祭也不由得开始忧心,这种大场面海神祂老人家真扛得住吗?
别看海神教会和曙光教廷之间有攻守同盟,可当初圣骑士团败退奥特兰提的时候都从来没想着自己落跑时提醒海神教会一声以至于整个教会观察团都被圣战军俘虏成了给圣骑士团垫背的牺牲品,据说还有几个败类为了活命直接当了叛徒。
由此可见曙光教廷这个塑料盟友帮不上什么忙,不给他们拖后腿都算讲义气的,比如到现在至高王都摸不清那些叛徒究竟对伊莎贝拉交待了多少,是不是连守墓人群岛的位置都给泄底个一清二楚。
其实至高王还真就冤枉了正在奥特兰提兢兢业业修河道建立旅游路线的张伯伦。他是跟伊莎贝拉讲了不少内幕,但涉及到根源的情报是一点没说,倒不是这人道德水准有多高,真的高也不会叛变得那么利索,而是南海龙王不允许他将这些信息透露出去只能憋着。
“没想到有朝一日我们会承战神的情。”越是思量越觉得脑袋疼,至高王对那封信纸苦笑道。
没错,阿尔薇特没有急吼吼地跟海上民族暴露自己,信上的措辞话里话外都在影射白垩要塞愿意给他们当内应是战神殿的授意,考虑到阿尔薇特如今女武神首领的身份,至高王丝毫没有怀疑信上的内容还带着欺瞒和其他猫腻儿。
毕竟,没有愿意接盘的下家哪个信徒胆敢忤逆自己信仰的神呢?更被别说还是以性情暴躁精神状态疯狂著称的战神。
“大概是战神殿那边也察觉到了圣战诸神的威胁吧。”从一个神职人员的角度出发大司祭给出了自己的看法,“即便都是些冷门的神明,联合起来力量同样不能小觑,在奥特兰提能跟我主和战神平起平坐的曙光女神都被打个落花流水,这股力量有些壮大得太快了。”
“说的也是。”以己度人至高王觉得战神殿这种远交近攻的做法算不得是错,易地而处换成他大概也会用同样的手段去遏制圣战军的高速发展。
“那么陛下是决定与战神殿结盟了?”大祭司试探着问,如果至高王那边已经下定决心,他的海神教会也要做出相应调整,比如开始对白垩要塞进行指定帮扶和情报共享来表达海神教会的诚意。
“不然还能怎么样呢?”至高王对着信纸叹了口气,“能争取来战神的支持,知识之神就算是也站在咱们这边的,尤其战神是诸神之中最为强大的存在,四打九应该还有得打。”
“那参与这次围剿的帝国舰队……”大司祭头疼地揉了揉额头,帝国舰队原本是信仰海神的,四舍五入算他们这边的人,没想到那位洛清流洛殿下不知道跟道格拉斯说了些什么结果帝国海军全体转换信仰南海龙王,那天正在海神圣殿中祈祷的大司祭都能感觉到主上的震怒情绪。
“异端叛逆,不必留手。”至高王眼中闪过一道杀气,最近他们这边诸事不顺,最让至高王闹心的无疑是帝国海军的倒戈。
那是雄鹰帝国啊,大陆诸国中综合国力和军事力量最为强盛的国家,将曾经称霸白垩湾的王国海军打得抬不起头,让海贸立国的沧澜国直到最近才靠着出让利益重新打通南海航路,这么一支庞大的海上力量态度突然转为敌对,换谁谁闹心。
“明白了,我这就让人下去安排。”看出了至高王的决心,大司祭朝自家陛下行个宗教礼,离开王宫召集人手开始准备应对这次突发危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