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莎贝拉小姐，其实你不必来跟我们一起冒这份危险的。”凝视着跟自己并肩站立在船头的伊莎贝拉，陆祁丰莫名地心虚和愧疚。
作为本次讨伐行动理论上的最高指挥官，陆祁丰事先对白垩要塞的内鬼行为毫无察觉，直到那些潜伏者被伊莎贝拉下套清理干净、舰队平安无事地离港出发，他才从伊莎贝拉口中得到真相。
实话实说，在得知这支联合部队里面居然有个大内鬼时陆祁丰是惊恐又恼怒的，海上民族的赫赫凶名哪怕是远在金山的他也略有耳闻，正面打起来他都未必有把握说能够百分之百取胜，更别说自己人里面还潜伏着一群叛徒了。
所以当这个真相被与他年纪差不多大的伊莎贝拉揭晓时，天不怕地不怕的陆祁丰难得有了种技不如人的感慨。
明明都是年纪差不多的同一代人，为啥自己跟伊莎贝拉和洛清流差距就那么大捏？好歹也曾经筚路蓝缕带领陆家从灭绝边缘重新站起来的陆祁丰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中。
“这是我自愿的，陆小侯爷不必觉得愧疚。”伊莎贝拉朝心事全都写在脸上的陆祁丰笑笑，男孩子尤其是青春期的男孩子，心里有点小小的大男子主义和英雄主义实在太正常了，少校经历过那个岁数自然懂得陆祁丰的想法。
“唉，还是我太年轻经验不足。”把伊莎贝拉的态度误解成了对自己的不放心，陆祁丰心情更郁闷了。
“不，陆小侯爷只是情报不足而已。”伊莎贝拉摇摇头，“小侯爷不是白垩湾的地头蛇，不清楚这片地区的政治纠葛很正常，就算是我这个本地人也是在试探之后才确定白垩要塞那边出了叛徒。”
“那我们要怎么处置这些叛徒？”想到自己居然差点被叛徒坑，陆祁丰看向不远处的白垩要塞舰队眼神里就带着凶光。
“现在还犯不上动他们。”伊莎贝拉云淡风轻地回答，“我留着他们就是因为茫茫大海上敌人不好找，有他们通风报信海上民族自然会自己找上门来，既然有人想给我们来个出其不意，我也不介意用他们的命将计就计。”
“这么说伊莎贝拉小姐已经都安排好了？”见伊莎贝拉那副稳如泰山的态度，陆祁丰隐约察觉到了什么。
“陆小侯爷没忘记舰队里所有船只的补给工作都是由哈萨威港的工作人员负责的吧？”伊莎贝拉脸上依然挂着笑，只是那笑容莫名地有些渗人。
“小姐你该不会是往他们的船上？！”陆祁丰先是一愣，旋即两只眼睛瞪得老大。
“只要位置放得对，谁会注意到粮食包里面掺进去了几包火药呢？”伊莎贝拉点点头肯定了对方的猜想，“陆小侯爷这些日子应该已经摸清楚了火药的特性吧，在密闭空间里火药的爆炸威力可比开放空间凶猛多了。”
“行吧，都让你安排的明明白白的。”陆祁丰忍不住伸手擦了擦额头渗出来的冷汗，幸亏伊莎贝拉针对的只是那些叛徒。
可怜那些还在自鸣得意认为自己做得天衣无缝的女武神们，她们的感应能力可以感知到用神佑之力设下的陷阱却没法防止火药这类完全不依赖神力的科学技术，自然也就不知道包藏祸心的自己已经坐在了火药桶上，而知晓火药藏匿位置的伊莎贝拉只要让纳尔德尼往那些地方放几炮，她们的船只就会被炸成两截。
同样不知情的还有抱着不成功则成仁决心的海上民族舰队，认定那些前来围剿自己的外敌已经知晓了守墓人群岛的确切位置之后他们就决定主动出击殊死一搏。
“女武神那边又有新消息，他们确实是直接朝着群岛方向过来的。”大司祭皱着眉头走进至高王旗舰的船楼，心中已经有了结论的他现在算是放下了最后一丝侥幸。
其实伊莎贝拉根本就不知道守墓人群岛的方位，但她能通过神尸里的远古记忆知晓破碎大陆的大致方向，守墓人群岛既然可以被作为截断破碎大陆航道的基地必然是处于东大陆和破碎大陆的中间，所以想要找准大致正确的方向其实一点都不难。
“敌我的兵力对比是多少？”凡事喜欢做最坏打算的至高王那边早就把侥幸抛诸脑后，作为一个民族的王他比大司祭更清楚不能将家国命运寄托在运气上。
“二比一，他们二我们一。”大司祭回答。
“连那些白垩要塞的内应也算上了？”至高王眉头一挑。
“对，都算上。”大司祭点头。
“那还不算太糟糕。”至高王闻言松了口气，“我主的神力在西极洋上最为强大，龙王那老家伙就算想给我主捣乱恐怕也力不从心，再加上我们有情报和内应的优势，未必不能打个漂亮仗。”
“怕就怕圣战诸神会插手。”比至高王更了解神界纷争的大司祭却是没那么乐观，“陛下应该没忘记我们想捡漏白垩要塞时对上的那支舰队，他们手里不但有智慧教会的火炮还有北风之神的祭司，这两位可都是大陆西方的本土神明。”
“……不是说北风之神已经没什么理智了吗？而且这个智慧之神到底从哪儿冒出来的，以前怎么不知道还有这么位神明？”至高王闹心地揉了揉太阳穴。
“就算失去了理智北风之神也是堂堂正神，谁对自己抱有恶意还是会自动反击的。”大司祭一脸的无奈，“我们之前在奥特兰提做的事情显然是招惹到这一位了，没有理智的神明反而比会计较得失的神明更加执着和记仇。”
“那智慧之神呢？”至高王又问。
“如果历史记载无误，这一位应当是狮鹫王国建国时期约维克公爵领为了对抗曙光的宗教入侵捏造的伪神。后来不知为何祂成了炼金术士群体的信仰并且常年与知识之神信仰混淆，我怀疑是知识之神为避免这位新诞生的正神遭受曙光迫害帮忙打了掩护。”比起早有盛名的北风之神，大司祭对智慧之神这位来路神秘的神明就缺乏足够的了解了，说出来也都是些捕风捉影的猜想。
“为什么？智慧之神不是和帝国站在了对立面上吗？”至高王大惑不解。
“陛下，信仰是信仰，国家是国家。”大司祭苦笑摇头，“到现在西海岸和南海岸还有很多信仰我主的信徒，可这些信徒会因为信仰就愿意投效我们吗？”
“这……倒也是。”至高王嘴角抽了抽，他到底是王权的代言人，哪怕本人信仰虔诚，屁股底下那个座位天然就跟神权不对付。
“再说了，战神殿和知识教会跟曙光教廷又不是友好关系，扶植一个能跟曙光唱对台戏的正神成长起来对帝国那边其实有好处的，您看现在的王国不正处于信仰分裂的状态？我敢打赌当王国内战正式打起来帝国人绝对不会坐在旁边只当个看客，搞不好等这场内战结束之后战神殿里又会多出一位从神来，那位知识之神老谋深算着呢。”作为同行大司祭总是不吝以最大的恶意去揣测竞争对手的，谁让他们海神教会屁股底下也不干净呢？
“唉，想要维持大陆的均势太难了。”大司祭的解释听得至高王脑仁疼。
过去他们海上民族曾经数次暗中行动好让帝国和帝国包围网双方维持均势，只有如此才能保证海上民族超然海外的地位，可是随着大陆各方的实力越来越强大，海上民族的大陆均势政策也越来越难以维持，曾几何时的大陆搅屎棍如今都已经被以前坑害过的苦主联手打到家门口来了。
自己恐怕是历任至高王中最为窝囊的那一个了吧，至高王有些自怨自艾地想到。
好在即使心里有诸多委屈至高王也不敢放弃摆烂，他可以当最窝囊的那位至高王但绝对不想当最后一任至高王，不然等自己的灵魂回归神国他都不知道要怎么面对列祖列宗。
满腹牢骚的至高王根本想不到在不久的将来他们海上民族的憋屈日子还长着呢，就如同伊莎贝拉喜欢挂在嘴边的那句老话——出来混总是要还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