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仰的提纯……”从老狼那儿得到知识之神的答复，伊莎贝拉只觉得前路愈发迷茫。
拥有少校记忆的伊莎贝拉对杀人和种地都在行，当神棍却是来到这个世界才被迫学会的手艺。别说已经成神起码有几千年的曙光女神，就连老狼这个稀里糊涂成神的幸运儿都比她更加了解信仰的运作原理，更别提神明圈子是有入门门槛的，伊莎贝拉现在顶多算是预定了入场券，有没有资格和运气加入那个圈子还是未知数呢。
说简单点，眼前的难题让伊莎贝拉陷入了知识盲区。
“老狼，狂信徒还有可能被扭转信仰吗？”思考了许久，伊莎贝拉还是觉得要从信仰这个根本处入手。
“你觉得狂信徒为什么叫狂信徒？”老狼直接怼回去一句反问，“反正自从我成神以来就没见过狂信徒能改信或者放弃信仰的，当初我被赶出阳光海岸的时候我的狂信徒差点全都跟海神那货的马前卒拼光了，就连我亲自下达神谕他们都未必会遵守。”
“如此说来，想要解决曙光的狂信徒就只能……解决曙光？”伊莎贝拉烦躁地挠了挠头。
“你可以这么理解。”老狼点头。
“这他妈不是陷入悖论了吗？”饶是伊莎贝拉现在也忍不住要骂街了。
已知神明的存在由信仰维持，狂信徒不会改变信仰，如果想要转换狂信徒只能消灭该信仰的神，而消灭神明的办法又是杀光信仰这尊神明的绝大部分信徒，说来说去唯一的办法还是要把那些狂信徒给物理清除掉。
怪不得所有人都对信仰战争噤若寒蝉，当年大陆中部的诸神争霸得杀死多少凡人才能导致那么多神明的陨落？成为最终胜利者的战神和祂的信徒手中又沾染了多少凡人的鲜血？
按照老狼的说法在诸神争霸中陨落的神明起码两位数，包括庇护里希特的太阳神和庇护蒙德的月神都是在那场战争中成为“隐世神明”的，这要不杀出个尸山血海来根本搞不出那效果。
难道真要在王领发动一场信仰战争？饶是见识过世界大战血腥场面的伊莎贝拉都知道自己绝对下不去那个手。
“其实也不算悖论吧，毕竟现在你所面对的狂信徒是由曙光自己掏腰包维持下来的。”能通过精神链接感受到伊莎贝拉的动摇与绝望，老狼觉得自己还是有必要给出点建设性意见，“也就是说曙光不会从这些狂信徒身上获得信仰补充，说不定还会消耗祂储备的神力。”
“你的意思是只要将曙光的神力储备削弱到一定程度，祂就会无法继续维持这些生造出来的狂信徒？”伊莎贝拉眼前一亮。
“理论上是这样，可你知道曙光这么多年积存了多少神力吗？”老狼之前没讲清楚就是因为伊莎贝拉想到的仅仅只是一个理论可能，“我听母神说过那个白莲婊在还没来到东大陆的时候就已经是信徒遍地的主流神明了，这家伙在王国蜷缩了七百年依然能跟海神联手把血神这种一代神明给打成白痴，要靠我们几个耗干祂的神力储备根本就不可能！”
“不，还是有一个办法的！”伊莎贝拉猛地摇头。
“什么办法？”老狼一愣。
“驱虎吞狼！”狠厉之色在伊莎贝拉眼中闪过，“曙光再强，有把持大陆中部千年信仰的战神强吗？祂们都是强大的二代神明。”
“你要引狼入室？”老狼这才反应过来伊莎贝拉这个疯狂的念头是什么，“你要让战神跟曙光直接开战？！”
“不行吗？”伊莎贝拉冷着脸反问。
“行是行，可……”老狼忽然有点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有道是请神容易送神难，信仰战神的帝国对王国的垂涎那都不是一两百年了，想要战神直接跟曙光对垒唯一的办法就是将帝国入侵者引到曙光信仰的核心区！
换句话说，伊莎贝拉必须当一次叛国贼！这可不仅仅意味着伊莎贝拉要背叛王国，她还要背叛整个反帝国包围网，即便是从这场引狼入室中受益的帝国也未必会因此对伊莎贝拉感恩戴德，对方更有可能做的是卸磨杀驴。
如果真沦落到那个境地，伊莎贝拉和她的北方联盟会举世皆敌！更别提北方联盟内部的反对声浪了。
蓦然间，老狼感觉自己好像察觉到导致这个现状的几个幕后黑手的谋算了。
曙光也许已经理解了伊莎贝拉的性格，所以才用这种绑架信徒的手段阻止她进攻王领的步伐，因为曙光清楚伊莎贝拉最看重的既不是权势也不是成神，在她心中地位最重的是人民，为了保护人民伊莎贝拉愿意做出任何牺牲，哪怕这种牺牲对她自己有极大的伤害。
那知识之神呢？远比曙光更加清醒睿智的祂会不会也推导出了这个结果？要知道知识之神正是战神的从神，伊莎贝拉引狼入室的结果对战神绝对的有利甚至有可能在一定程度上抑制住战神的疯狂，向来温和的知识之神唯独在抑制战神的疯狂时是不择手段的。凡人或许不清楚那段黑历史，但神明们都知道灭绝人性的女武神正是在祂的建议和设计下诞生。
还有那个对曙光教廷越线行为听之任之的国王，他就真的缩在王宫里对南方的变化一无所知？无孔不入的王室密探难道唯独对南方局势不上心？之前王室讨伐军把王领南部打得稀烂后突然就调转枪头去了北边，仅仅只是因为盖乌斯的北方义军对王都威胁更大？那个为了保住王位不择手段的蜘蛛会在乎平民百姓的死活吗？
恍惚间老狼有种被阴谋的罗网从四面八方层层包裹起来的窒息感，这是一个陷阱，一个由神明和凡人联手构筑起来逼迫他们不得不跳的陷阱，而这个陷阱唯一的目标就是伊莎贝拉。
“这个决策太重大了，你应该跟所有自己人都好好谈谈，包括凡人也包括神明。”理智让老狼试图劝说伊莎贝拉放弃引狼入室的想法，可感情上祂知道伊莎贝拉必定会选择牺牲最少的那个选项。
哪怕这个选项中的牺牲者是伊莎贝拉自己，联合国际的战争英雄里可没有一个是怕死的。
“对，确实要好好谈谈，我们需要很多准备工作。”伊莎贝拉知道老狼话外的意思，在想到引狼入室这个计策的时候她就已经考虑清楚了背后的因果。
包括诸神与凡人的谋算，包括己方阵营可能的反对，包括一旦局势失控导致的最坏结果。
伊莎贝拉不畏惧牺牲，可也不会让自己平白牺牲，哪怕最后她真的举世皆敌，那也要在沦落到那个下场之前做好一切准备，包括自己还活着和死去后的分别预案。
“真不打算回头了？”双方的情绪在精神连接中流淌着，已经充分理解对方决心的老狼还是忍不住发问，这种冷静的自我牺牲让游戏人间的祂心中一痛，哪怕是当初自己被海神和曙光联手赶出家园老狼都没有体会过这种痛苦。
“如果没有更好的办法，那这就是唯一的路，总要有个人把火炬点起来。”伊莎贝拉轻轻颔首，语气平静得像是在聊喝水吃饭。
“你这家伙没死在你那个世界真是个奇迹，像你这样的人最容易第一个被牺牲掉。”见劝也无用，老狼有些破罐破摔，自己这是造了什么孽让命运给祂安排了这么一位喜欢多管闲事的主神？
“最后我不还是死了吗？结果都一样。”伊莎贝拉也觉得少校没死在世界大战里确实挺传奇的，或许真有命运在冥冥之中牵引着那根因果线，等待的就是她现在做出选择吧。
“……我去帮你问问诸神，最好是别抱太大期望。”既然劝不得，那就只好在这条路上走到黑了。
“我去跟其他人谈谈，我们剩下的时间不多，谁知道曙光会不会将整个王领都变成南部的样子。”伊莎贝拉点点头，起身朝众人聚集的篝火旁走去。
伊莎贝拉猜得没错，曙光照耀之地的确正在向整个王领扩散，被祂照耀到的土地上没有爱与希望，只有麻木的信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