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证明，在忽悠人这方面几位大主教绝对是专业的，当他们拿出“需要时间继续搜集杰拉尔德的罪证”作为理由要求圣女玛丽暂时推延行动时，这位自认天下最正义的圣女果不其然接受了。
而在大主教们一边忙着敷衍圣女一边忙着威胁国王时，普奇已经离开王都直奔坎塔波利伯爵领的首府坎塔波利尼亚，并立即得到了刚刚平安返回这里的阿尔薇特接见。
“合作？如果你和我的脑子都没出问题的话，我想女武神和曙光教廷应当是敌对关系吧。”面对这位孤身就敢闯进女武神的大本营谈判的曙光裁决官，阿尔薇特眼中充满了好奇。
“如果你希望，称之为交易也未尝不可。”普奇面无表情地耸耸肩，“当然我个人还是觉得合作这个词更好听一些，不管是你们女武神还是我们曙光教廷，大家最缺少的不就是可靠有力的盟友吗？”
阿尔薇特没吭声，只是看向普奇的目光里多了一些神采，自从她的势力被重新赶出帝国，这位傲慢的前特战中校痛定思痛之余也进行了一番自我反思。在比对过自己与伊莎贝拉采取的一系列策略之后，她得出的结论是自己选择盟友的眼光太差了，之前那几个合作方不是能力不行就是办事不靠谱，以至于每每都在关键时刻拖她的后腿。
估计她应该没听说过少校的故乡有句老话，叫做鱼找鱼虾找虾，乌龟找王八。
友谊的开端或许是基于共同利益，但绝对不是具有共同的利益就一定能够建立友谊，可靠的盟友关系是需要时时刻刻斟酌维护的易碎珍宝，一味地单方面索取和付出都会让双方关系的失衡，要么堕落成以盟友为名的主仆，要么干脆直接反目成仇。
虽说阿尔薇特本来也不想交什么朋友，她需要的是听话好用的傀儡，抱着这样的底层逻辑去交朋友你也只能找到累赘和同类。
毫无疑问的是，主动找上门来的普奇就是阿尔薇特的同类，两人都属于那种为达目的可以抛弃底线不择手段的狠人，排除各自的立场不谈，他们还挺欣赏彼此的。
“我说真的，你这个提议很不错。”在听完了普奇提出的合作内容之后，阿尔薇特也觉得这是帮助彼此打破僵局最好的办法了，那位圣女小姐搞出来的骚操作确实令人思之发笑，但现在她这边才是处境更危险的一方，来自帝国陆军三大将的觊觎可不是谁都扛得住的。
“所以小姐你是同意了？”普奇既然敢单刀赴会，心中自然是有很大把握的。
“合则两利的好事，为什么不同意呢？”阿尔薇特点点头，“不过我需要一个保证。”
“什么保证？”普奇眉毛轻挑。
“你们曙光教廷不会卸磨杀驴的保证。”阿尔薇特则是一副你别拿我当傻子的表情，“派出刺客刺杀他国国相，这么招人恨的事儿做完之后我们女武神在王国的名声就彻底臭了，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以你们那几位大主教的人品，肯定会发动舆论把所有仇恨都集中在我身上，谁能保证到时候你们为了争取民心不会打破约定撤回军队，乃至于用为国相报仇为借口向我反戈一击？”
“……原来战神殿里的勾心斗角如此严重吗？似乎在小姐眼中这世上就没什么好人？”听阿尔薇特这么说，普奇投去一道同情的目光。
“好人？只有好人才会无缘无故就承受来自他人的恶意。”阿尔薇特不以为然地笑笑，“如果当好人的代价就是被人用枪指着，我宁可做个用枪指着好人的坏蛋，至少当坏蛋能保证我活得长久。”
“小姐，人与人之间的看法都是相对的，你总以恶意对待他人，得到的回应也只会是恶意。”普奇失望地摇摇头，曾经和伊莎贝拉打过交道的他不由得对比起了二人，这对儿在乱世之中如彗星般崛起的少女简直是两种极端。
“随你怎么说。”阿尔薇特无所谓地两手一摊，“总之没有切实的保证我不会自找麻烦，我提出的要求对你们而言应该不算过分，毕竟大家不过才刚刚认识而已，你我之间可没什么信任可言，我们连信仰的神明都不一样。”
“好吧，既然小姐你坚持。”见阿尔薇特是这般态度，普奇就知道自己再劝说下去也没什么意义，“我可以想办法让你手下的女武神们混进牵制帝国军的王国部队里，她们的行动自由不会受到限制，你也可以随时得知这支部队的一举一动甚至在发现情况对你不利时快速采取行动，这样你应该放心了吧？”
“……嗯，可以接受。”阿尔薇特的脸色肉眼可见地缓和下来，“只要牵制帝国的部队到位，你就会看到一场你们想看到的精彩刺杀，我们女武神的专长就是杀戮，这你应该知道的。”
“那么，我等着看女武神们的精彩表演。”普奇起身朝阿尔薇特微微鞠躬，然后毫无留恋地转身离去。
普奇自认不是什么好人，那也不代表他就喜欢在只知道用恶意去看待世界的家伙身上浪费时间，作为一名合格的神职人员，欣赏美德是刻入他骨子里的本能。
比如在用最快的速度回到王都之后，普奇并没有第一时间去向那几位大主教汇报好消息，而是隐匿行迹悄悄地敲响了杰拉尔德的办公室门扉。
“……大裁决官阁下？没想到居然是您来亲自送我去觐见贸易之神，这还真是令人感到荣幸。”正在闷头处理文书的杰拉尔德还以为又是秘书来送文件，当他抬起头发现面前的人是普奇时，这位神色疲惫的国相脸上竟然露出了解脱的笑容。
“我不是来杀你的，只是想聊聊而已。”知道自己的来意被误会的普奇苦笑一声，拉过椅子坐到了杰拉尔德对面，“圣女那边要对你下手的事情你应该已经知情了吧？”
“当然，我在王都这几十年也不是白白经营的，受过我恩惠的人数不胜数，这些人中间总有几个良心未泯。”杰拉尔德很大方地承认了自己在曙光教廷之中有内线，王都的几股主要势力互相纠缠这么多年，谁在谁家还没几根钉子了？
“为什么不走呢？以你的本事和人脉，想走的话没人拦得住你。”普奇意味深长地看着杰拉尔德，这句话他想问出口很久了。
“为什么要走呢？”杰拉尔德语气平静地反问，“我走了之后王都会变成什么样子，大裁决官阁下不会想象不出来吧？”
“就只是因为这个？”普奇有些惊讶。
“当然不止，我是个商人，不做赔钱买卖。”杰拉尔德笑着摇头，“我和伊莎贝拉小姐是同一个阵营的人，那位小姐天生就是个喜欢照顾弱者的主儿，由我出手维护王都的稳定在她心中可是大大的加分项，也算是用我这条老命给我的子孙后代们捞一点政治资本吧。”
“你不怨恨她？”普奇的神色愈发不解了。
“这是我自己的选择又不是她给我的命令，我凭什么要怨恨她？”杰拉尔德表情古怪地瞥了普奇一眼，“再说了，现在的王都好歹也有我的一份心血在里面，我不想活着看到她破败萧条的样子，那会令我感到愧疚。”
“像你这种人不该那么早死。”沉默许久，普奇道。
“我说了，都是我自己选的，跟其他人的意见无关。”杰拉尔德闻言摇摇头，“如果大裁决官阁下今天是来办正事的，麻烦动手时候利索些我不会抵抗，如果您只是来找我聊聊，不好意思我这边还有很多烂摊子需要操心，可能没那么多时间陪您闲聊。”
“教廷雇佣了女武神来杀你，那是解开眼前这个死局唯一的办法。”普奇眼中闪过一丝挣扎，最终他还是说了。
“代价是什么？”听到这话，杰拉尔德的神色变得郑重起来。
“胁迫国王把米诺斯前线的军队调去坎塔波利那边给女武神解围，主意是我出的。”说都说了，普奇不介意再多说一些。
“……扶持他上位或许是我这辈子犯下最大的错误。”杰拉尔德的脸颊抽搐了一下，剧烈的头痛让他忍不住伸手去揉太阳穴。
“总之现状就是如此，之后怎么选，你自己决定。”普奇没有接话，丢下这句警告后便飘然离去，正如他来时那般神不知鬼不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