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想通了一切的里希特来说,接下来不管是谁作为最终的主角给王领这场大戏谢幕都无关紧要了,他这个无关紧要的配角能做的只有一件事情,就是尽量降低王领人民在这场乱局中的伤亡。
这是里希特作为一国王子的担当,也是对自己之前那些站在父亲身边为虎作伥的赎罪,他从来不指望那些因为自己的命令而家破人亡的牺牲者们会原谅自己,现在的所作所为不过是让自己的心能过去那道坎。
至于做完这些以后自己的下场会是如何,坦白讲已经什么都不在乎了,经历七百年沧桑的格里芬尼亚王朝早就已经积弊难返,根本不是他或者他那个喜欢自作聪明的父亲能够扳回来的,腐朽的老东西就应该默默退场将舞台让给新秀,而不是继续让自己恶臭的尸骨继续霸占在那张王座上继续徒遭厌烦。
所以军队能不能撤回法班缇娜里希特已经不在乎,他关心的是米诺斯防线崩溃时能够尽量少死人,最好是不死人,哪怕王室讨伐军和这些被送来给讨伐军替死的王都平民投降到北方联盟那边去呢,也总比跟着一个半只脚踏进棺材里的老迈王朝陪葬强。
但现在的问题是,光靠里希特自己他很难做到这一点。
躺在房间中的床铺上,周围无时无刻都在笼罩着自己的压抑感告诉里希特自己随时都在封印石的影响之下,那些王室密探在国王不计成本的全力打造下位列东大陆上不依赖神眷个人武力最顶尖的组织之一,虽说里希特的手上功夫也很不错,想要在封印石影响下跟王室密探比划还是太为难他了。
他是王子又不是将军,根本不需要花费那么多时间用来磨练自己的武力好吧。
既然来硬的行不通,那就只能走点歪门邪道了,可王室密探那帮人就是搞歪门邪道的专业人才,在人家面前搞小动作那不是关公门前耍大刀吗?
于是里希特一咬牙一跺脚,他打算给自己来个狠的!
小心翼翼地确认周围没人直接监视自己,里希特抄起浣洗台上的洗脸盆照着自己的脑袋就淋了下去,窗户外面飕飕的小北风一吹,浑身湿透的里希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不过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考虑到自己这个太阳神眷身体素质委实不错,他还特意脱掉了外套就留一套单衣躺在床上。
说起来这招还是他在参加王室宴席的时候无意间从那些贵妇人的闲聊中学来的,跟他那个满脑子都是阴谋诡计对女色向来不上心的父王不同,王都贵族中有不少大老爷私下在家里玩得那可叫一个花,而那些贵妇人为了能在这一个个小型后宫中争宠使出来的手段无所不用其极,刻意让自己病倒吸引丈夫的注意力都算是不入流的招数了。
想到自己堂堂一国王子居然沦落到靠这种后宅阴私的办法脱困,里希特就不由得摇头苦笑。
王领的气温不像北方那么冷,可也不是南方那般四季常夏的温暖气候,尤其最近天气已经开始转冷,浑身湿漉漉就靠一套单衣撑着的里希特很快就感觉自己脑袋晕乎乎的身上也莫名燥热起来,这些都是感染风寒的初步征兆。
第二天一早,发现里希特的房间里一点声息都没有的王室密探打着送饭的名头摸进来,却发现自家大王子躺在床上烧得一塌糊涂,人都快失去意识了。
“这咋办?”千算万算没算到里希特会在这个时候重病的密探们全都傻了眼,除了国王之外有权利调动王室讨伐军的就只有里希特这个王子,他们这些王室密探虽然得国王信任但军权是万万不能碰的,可里希特现在的状态怎么看都不可能继续履行任务啊。
众人心里暗骂里希特这病得真不是时候,不过仔细想想这位大王子先是刺杀自家老爹失败被关进地牢,然后又被人用母亲的生命要挟着出来做事,心里有个想不开影响了身体确实情有可原。
就连冷血无情的密探们都觉得里希特这个大王子当得实在憋屈,可见他是被欺负到了什么程度。
“唉,去找最好的军医过来给殿下看病!”密探中等级较高的头领怜悯地叹了口气,虽说心有不忍还是得将大王子从病床上拽起来做事,不然北方大军南下的步伐可不等人!
不一会功夫讨伐军中技艺最高超的军医就拎着医药箱被叫到了里希特床前,那些密探不懂医理搞不清楚里希特这是怎么病的,这位老军医生涯里过手的性命起码上千条了,怎么会瞧不出来自家大王子在搞啥?
别觉得让自己感染风寒是贵夫人们争宠的独门绝技,军中照样有不少胆小鬼用这种办法逃避严酷的战斗,如果换个寻常大头兵搞这一出老军医肯定直接开一副虎狼猛药让对方吃吃教训,可大王子这么做肯定是另有缘由的。
忽地,老军医感觉到大王子的手指在自己手心上划了几下,他当即脸色一变。
“你们这些人都先出去!这么乱糟糟地围着殿下就是没病也被吵出病来了!”陡然把脸一板,老军医朝密探们冷声道。
“可是……”生怕里希特搞出点什么事的密探头领却不敢让对方脱离自己的视线,尤其里希特这病的时机太巧了。
“那你们就另请高明吧,要是把殿下医出个好歹来,我老头子全家的命搭进去都赔不起!”老军医佯装愠怒,站起身来就要离开。
“……我们先退出去。”见对方的态度十分坚持几个密探面面相觑,最后还是头领主动退出了房间。
“殿下,您有何交待?”确认了那些密探离开房间,老军医才在里希特手心写出几个字。
“我的办公桌抽屉里那两张白纸是用清水写的密信,你拿走之后务必安全送到河对面的义军手中,这关系到军中几万人的存亡,务必谨慎!”里希特强忍着头脑的眩晕同样用手心写字回应道。
“好,殿下放心!”里希特当初领军的时候就跟老军医有接触,知道对方是个宅心仁厚的靠谱人,这才会突发奇想利用他作为中间人向义军那边传递消息。
等老军医蹑手蹑脚翻找抽屉,里面果然有两张带着点点水渍的白纸,他小心地将这两张纸跟药箱里的纸笔收拢在一起,又写了一副温养身体治疗风寒的药方出来拿着。
“殿下是心力交瘁加上偶然着凉才染上了急症,这副药你们拿下去给殿下煮水服用,三天之后大概就能痊愈。”朝里希特点点头示意对方好好休息,老军医离开房间将药方递给密探头领。
“知道了……不,你等等!”头领接过药方刚想去抓药,可一看药方又把将要离开的老军医跟拦了下来。
“还有什么事?我突然被你们从军医营里强拉出来,那边还有好多病人等着呢!”老军医不耐烦道。
“你去检查一下药箱里,看看有没有多出来什么。”头领给自己的属下使了个眼色,“还有你,我要搜身。”
“你们!”老军医又羞又恼,可面对王室密探的淫威还是老老实实高举双手任由对方摸索。
结果自然是什么都没搜出来,人家药箱里本来就备着用来书写药方的白纸炭笔,两张不用特殊方法查看什么就也看不出来的密信混在一沓白纸里面毫无违和感,至于老军医身上那就更什么都没有了。
“搜完了?”连鞋子都被逼着脱下来检查过的老军医已经快要出离愤怒了,“进去时候不搜出来时候搜,你们到底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图个稳妥罢了。”也知道自己这个要求很他娘离谱的头领脸不红心不跳地敷衍了一句,“去忙你自己的事情吧,记着别忘了三天后再过来给殿下复诊。”
“哼。”老军医冷哼一声,从密探手中抢回药箱怒气冲冲地离开了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