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伊莎贝拉对东大陆历史的研究,这座大陆的文明东西割裂非常严重,以至于大陆东部和西部之间存在至少一千年的文明史差距。
根据洛清流的透露,东方七国那边的信史至少可以追溯到三千年前,然后本地文明的可考信史从东向西呈递减驱使,直到大陆西部的狮鹫王国,有个一千年信史就顶了天了。
你可以说东部的大洪文明早熟,也可以指责大陆西部的阿萨文明不重视史料保存,但随着了解到的内情越来越多,伊莎贝拉怎么看都觉得这事儿跟头顶上那些动不动就毁天灭地的神明有点关系,也只有牵涉到神明才会让习惯积累史料的人类唯恐避之不及。
无论如何,至少在大陆西部这一亩三分地阿萨文明都算是无虎山上的猴子,而作为阿萨文明大本营的法班缇娜城则是大陆西部最悠久和繁荣的巨型定居点,上百万的人口和连续七百年多年作为国家都城的历史使得这座城市的地下埋葬了无数秘密。
在这七百多年间,历代王室在孜孜不倦地挖掘各种从王宫通往外面的密道,同样心怀不轨的曙光教廷也在做相同的事情,而其他起起落落的掌权贵族亦想通过挖掘密道给自己的家族留一条后路,于是这些抱着同样想法的家伙不约而同地将视线投向了王都的地下排水系统。
作为一座在中世纪科技条件下就拥有百万人口的巨城,法班缇娜毫无疑问拥有着大陆西部所有城市中最为发达和先进的地下排水系统,因为只有这套排水系统存在才能让拥挤在城市中的海量人口不至于因为卫生条件恶劣遭受瘟疫的侵袭,而且这套下水系统还需要曙光教廷派出人手进行定期维护才能维持运作。
这也是曙光教廷无论运势起伏都能保住在王都的基本盘的原因,这座城市的基本运行离不开他们,而依托这座城市存在的他们也利用自身对地下排水系统的熟悉构建了一套庞大的地下网络。
如果再算上王室挖出来的密道和其他贵族、富商以及不法分子对王都地下的非法挖掘成果,在表面鲜亮的法班缇娜地下实际上还存在着一座藏污纳垢的下层都市,谋杀、绑架、通奸、走私、制毒、盗窃……总之只有你想不到没有你看不到的,仿佛这世间的一切罪恶在此都能找到痕迹。
作为一名优秀的战地指挥官,伊莎贝拉当然不会放过这座城市的另外一面,而且她阵容丰富的合作伙伴也保证了她有能力获得许多密道的详细路线图。
比如邦纳家在撤出王领之后就将他们掌握的密道路线图交给了伊莎贝拉,然后达伦在撤出王都时也把杰拉尔德构建走私网络使用的地下密道网移交给了她,现在又有里希特提供的王室密道网,三者交叠起来在王都地下构成了一套密密麻麻的安全行动路径,一点也不输给曙光教廷自己的地下道路网络。
不过现在伊莎贝拉正在面临一个选择题——她要不要启用这套网络帮助里希特把王后从水深火热中拯救出来。
如果她决定这么做,好处自然是显而易见的,伊莎贝拉将得到里希特的绝对忠诚,哪怕让他再次去手刃自家老爹恐怕他都会毫不犹豫地抄刀子。不过这么做的坏处同样明显,那就是使用过一次密道之后再用同样的手段会缺乏突然性,可能会给进攻王都的后续行动造成不少负面影响。
“那么,你觉得我该不该给你这份地图呢?”斟酌过利弊之后,伊莎贝拉将选择权主动转交给了里希特,她觉得作为盟友做人还是该厚道一点。
“……我想试试看,我会尽量避免暴露这些密道的位置。”里希特沉默了片刻接过对方递来的路线图,他选择带人杀回王都不就是为了把母亲给救出来嘛,无论最后成与不成至少他试过了,试过了人就不会后悔。
“需要我给你加派人手吗?”见里希特已经做出选择伊莎贝拉也不意外。
“不必,这是我的私事,怎么能牵连旁人?”里希特摇头。
“可是就靠你自己根本斗不过王室密探吧?”伊莎贝拉不怀疑里希特的道德但怀疑他的能力,“利用这些密道你是可以安然无恙地进出城市,可也仅仅只局限于外面两个环区而已,如果你所谓的拯救作战就是把自己拉进去送,我还是别让你去的好。”
“那就给我一些擅长近距离巷战的老兵,神眷在面对王室密探时派不上用场,想收拾他们还是得真刀真枪地拼命。”想想自己如果再次被父亲抓获之后的下场,里希特还是拉下脸同意了。
不是他怕死,而是怕自己折进去了不光让伊莎贝拉失望还会牵连母亲,里希特不能容忍那种结果发生。
“好,我会给你最合适的人手,打算什么时候出发?”其实在决定将地道路线图交给里希特的时候伊莎贝拉就已经让施耐德联系了一批精于巷战的佣兵,这帮人在正面战场上可能不是正规军的对手,复杂地形下的小团体配合作战却是极强。
“明天晚上?”里希特想了想回答,“现在王都里面局面一天一个变化,想来我叛逃的消息也已经传到父亲耳朵里面去了,我担心夜长梦多。”
“可以,那就明天晚上。”伊莎贝拉点点头,“我会让我们这边的正规军在外围闹出一些动静配合你行动,至于具体能不能把人捞出来那就要看你自己的本事了。”
“足够了,能做的你已经都为我想好了了。”里希特投来感激的一瞥,“不管最后成与不成,我都领你这份情。”
“嘿,祝你成功吧。”伊莎贝拉点点头,又重新拿起了桌上那本关于奥兰多的史书。
第二天一早,原本陈兵在王都外城墙十几里外的联军阵营突然有一支十万人左右的部队离营开拔向王都方向进军。这声势浩大的异动顿时引起了王都内部四方势力的高度警觉,然而令所有人都十分尴尬的是明明大家都在防备伊莎贝拉发动进攻,最后却没有任何一方势力走出自己的驻地去抵抗敌人。
伊莎贝拉的进军方向选择的十分刁钻,刚好卡在自由军团和帝国陆军各自防区的中间夹缝处,以至于这两方力量都以为对方会因为担心自身安全出兵抵抗,至于窝在城墙后那两方就更没有出兵的意愿。
结果自然是闹了个大笑话,伊莎贝拉派出去的部队就这么大摇大摆地在所有人面前晃了一圈没有遭受到哪怕一丁点攻击和阻拦,等到自由军团和帝国陆军尴尬地反应过来准备亡羊补牢的时候,伊莎贝拉又带着自己这十万人贱兮兮地收兵回营了。
这个结果让王都四方的所有话事人都极为恼怒,偏偏他们一时半会儿又拿不出来什么靠谱的解决方案,毕竟四方人马之间的互不信任早就根深蒂固,虽然面对伊莎贝拉这个具备碾压力量的共同敌人可以让他们暂时放下彼此之间的龃龉,可那不代表他们就真能结成团结统一阵线一致对外了。
而在大众投来的注目视线之外,里希特带着伊莎贝拉给他筹集的精锐小队已经瞒过警戒沿着地下密道向王城潜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