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那老头的招供,里希特脸色铁青仿佛刚刚吃了苍蝇,而同行的邦纳家引路人和雇佣兵则在用一种“这破国家不亡就奇了怪了”的诡异眼神盯着这位理论上的狮鹫王国继承人。
正如引路人猜想的那般,这个窝藏在下水道里面的贼窝子违背了当初邦纳家定下的地下规矩,但他们这么做真的不是为了发财而是单纯为了活命,在教廷敲骨吸髓的压榨之下就连王都里仅剩下的那些富人家庭都扛不住消耗,就更别说他们这些习惯了及时行乐手里不留隔夜财的小偷了。
但是让他们继续重操旧业,小偷们又没有那份本事,因为护教军和圣骑士团把王都的治安给控制得死死的,且不说人们过得怎么样单论治安水平要超出之前国王执政时期一大截。
倒不是说教廷关注治安护卫百姓,而是在教廷眼中如今王都的一草一木都是教廷的专属财产,谁敢动他们的财产就要做好被屠灭满门的准备,事实上已经有好几个被高物价逼得铤而走险的飞贼帮派灭亡在护教军的酷烈手段之下了。
可就在这些被邦纳家抛弃又找不到新主子的边缘人们即将陷入绝望的时候,护教军突然主动找上门来,护教军交给这些人的任务就连身为犯罪者的他们自己都觉得匪夷所思。
护教军要他们私下去贩卖黑玉膏给王都里目前还忠诚于国王的两支部队,也就是驻守城门的讨伐军和驻守王城的黄金狮鹫团。
“所以那些士兵真的会买?”里希特不可思议地问道。
“当然了,而且生意还挺不错呢。”认命了的老头为了能保住身后那些妇孺现在是问什么答什么,“讨伐军里面有大量得不到足够药物医治的伤兵,这不是有没有钱的问题而是教廷根本不给他们提供药物,而且即使是没受伤的士兵士气也极为低落,他们尝过一次黑玉膏的滋味儿之后就再也离不了那东西了。”
“可提取黑玉膏的原料不是已经……”里希特还记得自然母神在帝都的那次发威。
“殿下,国内的土壤是不能种植那种毒草了,可在那次神战发生之前教廷已经靠自然教会的叛徒们囤积了不少存货,而且在海上民族被伊莎贝拉小姐覆灭之后,那些流落在外的海神信徒为了筹措经费又给教廷输送了不少进货。”就在王都混的引路人替老头解释道。
“然后你们就这么看着?”里希特的语气中带着责怪。
引路人没吭声只是耸耸肩膀,那表情好像在说当时有你们王室在死盯着我们哪儿能分出精力跟教廷死磕,阁下莫非忘记是哪位小天才带兵把邦纳家的老巢给抄了搞得我们元气大伤?
里希特脸色一黑,想反驳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还有黄金狮鹫团,他们可是卫戍王城的精锐骑士,总不会也贪图你们那些玩意儿吧。”辩不过引路人,里希特只能引开话题。
“嘿,小哥看着不像邦纳家的人,居然能讲出这种笑话来,还王城的精锐骑士。”听到里希特的话老头却是乐了。
如果换在七百年前,哪怕是五百年三百年前呢,黄金狮鹫团都是六大骑士团中毫无疑问最为精锐的一支,然而时光是这世上最锋利的武器,它可以让英雄老去,让信念磨损,让荣耀褪色,让誓言过期,黄金狮鹫团的堕落亦不例外。
自从三百年前的王都守卫战中黄金狮鹫团遭到叛贼奥兰多重创,这支王国禁卫军的传承就被打断了,正如血峰战役之后的铁卫团已经跟曾经的铁卫团除了名字没有半毛钱关系,重新组建起来的黄金狮鹫团也没能继承先烈的遗志。
不管装备多精良,训练多有素,请不要忘了黄金狮鹫团在王都守卫战后就再也没有参加过哪怕一场真正意义上的对外战争,就连出城剿匪这种“杂活”他们都因为身份高贵接触不到。
但一支军队的军魂能也只能在战火中淬炼。
失去了军魂的黄金狮鹫团说白了就是国王手下一支光鲜亮丽的仪仗队,在曙光神域降临、教廷粉墨登场、王权岌岌可危的时候这支同样由凡人组成的部队同样会感到压力,而且生死都跟国王绑在一起的他们压力更大。
能够让人暂时忘却烦恼的黑玉膏简直就是给这些前路迷茫的骑士们量身准备的,许多看不见未来的黄金狮鹫骑士选择了与其坐着等死不如在完蛋之前爽一把,然后就一发不可收拾了。
按照那老头儿的说法,如今的黄金狮鹫团里起码有三分之一到一半的骑士私下里接触过黑玉膏,而且但凡沾上的基本都戒不掉,已经有些骑士因为在这上面花销过巨开始暗中倒腾王城里的财产作为毒资交给他们这些小贩。
里希特很想问问王室密探为何没管,但转念一想在不与教廷发生正面冲突的大前提下王室密探根本没法管啊。
教廷派出来的小贩都是死了也不可惜的罪犯,杀掉一批马上就能拿出下一批,而在这个关头肃清黄金狮鹫团那跟逼反他们没什么区别,看这些骑士无视王法盗取王家财产也要吸食黑玉膏就知道,这支王室禁军其实对国王已经没剩下多少忠诚了。
“殿下,这说不定是我们的一个机会。”就在里希特为王室手中最后两枚棋子也惨遭玷污而哀叹的时候,引路人开口说道。
“你什么……等等,你是说让我们扮成他们的身份?”好在里希特虽然忧心但脑子反应是真快,马上就意识到对方在说什么。
“是啊,既然他们能把东西卖到那些骑士手里,就说明王室密探已经对他们的存在睁只眼闭只眼了。”引路人点点头,“如果我们借用他们的身份,说不定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混进王城。”
“这、好像也行?”引路人的提议让里希特发自内心地抵触,可也不得不成承认这是个临机应变的好主意,起码比硬闯看守严密的王城密道靠谱。
然后一行人就守着这个贼窝等到了那些出去贩售黑玉膏的小贼们回来,发现自己的老婆孩子被人挟持他们最初还打算拼命来着,但在引路人亮出邦纳家的身份之后就立马怂了,该说不说邦纳家对这些王都边缘人的影响力比国王对王都平民的影响力大多了。
从这些贼们手中搞来了行头、货物和交接地点暗号,一行人立即向王城出发。
正如那些贼人所言,他们抵达约定好的地道口处等待了没一会儿,就有几个鬼鬼祟祟的骑士朝这边走了过来。
“……你们是谁,为什么人这么多?之前那些人呢?”见来交货的人换了面孔,骑士中为首者警惕道,这人虽然吸食毒物好歹骑士的素质还在,一眼就看出这些人中没有善茬。
“我们是新加入的,至于为什么这么多人。”本来就是个恶棍的引路人冷笑一声,“换我们来的理由几位骑士老爷自己不清楚吗?”
那骑士被引路人噎得老脸一红,他们这些人的家底都砸在黑玉膏上了,确实未必掏的出那么多钱付账。
“几位老爷,我们的货是从哪儿来的不用我多说吧?如果拿不到钱回去别说下次你们没有货,我们自己就活不了。”引路人大大咧咧地朝骑士们比划个数钱的动作,“所以赊账什么的梦话就别跟我说了,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没得商量。”
“真的不能再宽限宽限?”那骑士闻言脸色愈发僵硬。
“你们跟我商量,我找谁商量去?护教军那帮混蛋是能讲道理的人?”引路人把手一摊,“如果你们非要货也行,王城里面不是好东西挺多嘛,把我们放进去让我们自己拿也行,反正我们以前就是干这行的。”
“这……”听引路人这么说,骑士脸上居然闪过一丝意动。
“头儿,放他们进去也没什么,大不了就是我们看守不严漏了人呗,再说了里面不是还有王室密探?”旁边一个更年轻的骑士凑到他耳边嘀咕道。
“……好,只要把货给我们,你们可以进去,但之后会发生什么我们概不负责。”那骑士一咬牙,还是答应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