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王陛下手里还有粮食?那他为什么不早拿出来?”阿尔薇特看着送到自己面前那一车车的粮草,人都是懵的。
自从国王和阿尔薇特搭上线路王都里一直都有女武神的探子在潜伏,所以对于王都的局势变化阿尔薇特知晓得很清楚,如果国王手里有足够的存粮他绝对不至于沦落到现在这个局面,大批大批的王都平民主动跑去给曙光教廷当奴仆不就是因为教廷把控了王都的粮食渠道吗?
“如果女武神阁下想知道内情,不如到王宫与陛下一会?”负责接洽的密探神秘一笑,反问道。
“这是个邀请还是个要求?”听说国王要请自己入宫会谈,阿尔薇特的表情立即变得警惕起来。
狮鹫王那座布满了封印石造物的宫殿在所有关注王国局势的人们眼里都是大名鼎鼎,王都之所以现在还没完全变成曙光教廷的一言堂跟那座戒备森严的王城有直接关系,而阿尔薇特赖以安身立命的正是她身上的自由神力。
如果没有这份力量,阿尔薇特不过是个稍微能打些的弱女子而已,收拾掉三五个密探不在话下,可再多对手就要遭殃。
“阁下不必过多猜忌,至少在现在这个时间点陛下对阁下充满了善意,如果阁下不远冒险这些援助我们照样会双手奉上,我方的提议不是要挟。”密探当然知道阿尔薇特在顾忌什么,站在对方的角度考虑即便是拒绝他也不觉得意外。
“……既然陛下有如此诚意,我这边就却之不恭了。”阿尔薇特沉吟片刻,觉得自己值得冒这趟险。
密探的话外音已经把利弊关系讲得很明白了,如今的国王急需阿尔薇特这个半神来制衡曙光教廷在王都中过大的影响力,为此甚至连分发粮食这种能够争夺民心的工作都托付给了阿尔薇特去做,这时候跟阿尔薇特翻脸根本不合逻辑。
人家的态度已经坦荡地表达出来,自己这边若是还畏畏缩缩难免显得小家子气,如果被国王看扁了自己的胆识,对于她以后的谋划绝不是个件好事。
而且阿尔薇特也的确有要事跟国王当面商讨,以如今王都的紧张局面很多事情不在一处安稳地方面对面地谈是没法把话说出口的,毕竟王都是国王的大本营也是曙光教廷的老巢,靠信使在中间传递消息效率低下不说,谁知道会不会被中途拦截?
“陛下果然没有看错人。”阿尔薇特的回答让密探高看了她一眼,“既然如此择日不如撞日,我们这就护送阁下入宫如何?”
“好。”阿尔薇特决定了要去就不会扭捏,同样都是经历过十年世界大战的传奇指挥官,要比拼胆识她绝不会逊色于伊莎贝拉。
就这样,密探在将国王送来的粮草卸货完毕之后便护送着阿尔薇特前往王城,中途阿尔薇特的神火感应明显察觉到有教廷的神眷者在暗中监视自己所在的这支队伍,好在对方到底是没敢直接朝王室密探发动攻击将脸皮彻底撕破。
进入王宫范围之后,阿尔薇特立即感觉到了封印石对自己的力量压制,这种如同被戴上沉重枷锁的不适感比面对单独一个佩戴封印石的密探要严重多了。
对此阿尔薇特只是皱了皱眉毛没有多说什么,狮鹫王室能在法班缇娜盘踞七百年还没被曙光教廷踩在脚下肯定是有些门道的,自己既然敢来那就得入乡随俗。
“陛下就在里面等您。”密探一路将阿尔薇特带到了王宫正殿的觐见室才停下脚步。
阿尔薇特点点头,深吸口气推门走了进去。
抬头的第一眼就跟探子的回报一样,这位把自己的国家折腾得四分五裂的国王陛下给人第一印象就是平凡,扔进人堆里便再也挑不出来的那种平凡,也不知道王后的基因得多好才能生出里希特和蒙德这两个英俊潇洒的儿子。
不过阿尔薇特不是那种以貌取人的肤浅家伙,很快她就察觉到了国王在平平无奇外表下潜藏的阴狠与疯狂,一个真正平凡的人不可能有一副让人对上视线就如同有蛇虫在皮肤上爬行的目光。
“见礼就不必了,现在大家都是个什么状况你我心知肚明,没那个实力我也犯不上摆国王的臭架子。”看出来阿尔薇特在纠结是否应当对自己行礼,国王率先开口道。
“那就多谢陛下体谅了。”半神的尊严让阿尔薇特确实不想朝这位丧失了几乎所有权力的国王低头,对方如此识相确实给她带来了一丝好感。
“随便找张椅子坐吧,想来你我都有很多话想说,是你先讲还是我先讲?”
“不知陛下可否先解答我的几个疑问?”阿尔薇特很不喜欢被别人抓住主动权,她决定先发制人。
国王没出声,只是无所谓地做了个“请”的动作。
“陛下早就料到了曙光会用神力控制整个王领?”在意识到这位国王远比自己想象中精明之后,阿尔薇特也收起了心中的蔑视。
“如果你真正想问的是我为什么会提前囤积那么多粮食,我可以告诉你跟曙光教廷没有直接关联。我只是预料到这座王都迟早会被大军围困,敌人可能是帝国人,可能是外面那些叛逆,当然也可能是曙光教廷煽动起来的狂信徒。”国王一眼便看穿了阿尔薇特心中所想,他直白地回答道。
“那么您为什么到现在才将物资分发出去呢?”阿尔薇特又问。
“呵,”国王闻言发出一声轻笑,“你是不是从来没有长期统治过一片土地上的人民?”
“……如您所言。”阿尔薇特嘴角一抽,国王对自己表现出来的轻蔑毫不掩饰,偏偏这句诘问她还真没法反驳。
中校在协约同盟军中只是个干脏活的刽子手,那惨烈的十年中不是在杀人就是在杀人的路上,自然不会有什么统治地方的经验。换到阿尔薇特这边她最开始还是战神殿的刽子手,直到马歇尔元帅倒台才终于得到一片立足之地,却没能意识到白垩群岛正是伊莎贝拉给自己设下的陷阱,结果也没能在那里待上太久。
如果用少校故乡的武将来打比方,轻狡反复唯利是图的吕布可能是与阿尔薇特最贴近的形象,二者的人生轨迹也几乎如出一辙——都是先投靠一方势力坐大,然后控制不住自己的野心背刺主君或盟友,之后叛变失败被赶出自己的根据地四处转战流浪,好不容易又找到一块安身立命之所,却因为反复无常的行径遭到所有人敌视站不住脚跟,不得不再次逃亡另寻他人投靠。
仔细算算阿尔薇特的过往,她先是战神殿的女武神,然后是伊莎贝拉的合作者,之后又暗中分别向帝国皇帝和帝国陆军示好投靠,最后走投无路跑来跟狮鹫王狼狈为奸,说她是三姓家奴都算低估了。
“那么你看不懂我的做法也不足为奇。”国王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点点头,“所谓的人民呢,归根到底不过是一群贪心不足自私自利的蠢物,为王者如果总是想着满足他们的需求他们就会变得恃宠生骄,完全不珍惜已经拿到手中的东西只是满心想要更多。”
“的确如此。”国王对人民的评价倒是颇得阿尔薇特之心,她也觉得盲从的大众既无知又贪婪,对待他们的最好办法就是如同训练畜生那般一手萝卜一手鞭子。
不过眼前这位陛下手里似乎只有鞭子,不然也不会搞得连王领这种天子脚下都烽烟四起了,这才是让阿尔薇特最为难以理解的地方,对方不像是个无脑或者残暴的君主啊?
“如果这个国家里执掌权力的只有一个国王,那么人民就会无条件地将所有过错归咎在我的头上,这时候国王就得适时给他们一些不大不小的甜头让他们记得君主的好处,可你看看狮鹫王国,站在人民头顶作威作福的是只有我吗?”显然是提前知道了阿尔薇特想说什么,国王直接给出了答案。
“您要他们自己作比较。”国王说得直白,阿尔薇特也不是那种听不明白话的蠢材。
“没错。”国王露出个没有温度的笑,“如果在教廷控制王都之前我就分发手里的物资,王都那些愚民们只会觉得是理所当然,可在当了一阵儿教廷鞭子下的牛马之后,不管是谁给他们这些东西他们都会记得那个人的好。”
“那么您为什么选择了我呢?”阿尔薇特不相信国王没有重塑威望的野心,故而对方让自己来做这个人情才显得莫名其妙。
“事到如今了还要装糊涂?”国王脸上的笑容忽地有些狰狞,“你是在谋划着成神吧,我的自由女神冕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