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伊莎贝拉的攻城进度愈发加速，困守一隅毫无建树的雷文心中升起了一股这法班缇娜城内好像除了最初目标也是攻陷这座都城的自己外每个利益相关方都没怎么把守城当回事儿的荒谬感觉。
不是雷文矫情，实在是其他三方力量提供给他的援助太过有限了，最开始王室和自由军团还给了些老旧的守城兵器作为支援，但很快除了让他手底下这些兵饿不死的粮食之外，城内就没再提供过哪怕一丝一毫的援助。
枪炮使用的弹药雷文早就打光了，现在就连给弓弩使用的箭支都开始捉襟见肘起来，三番五次给城内传递的求援消息就如泥牛入海杳无音信，他派进去调查这三方人马具体在干什么，得出的结论是对方好像什么都没干。
这到底啥情况，知道自己赢不了所以放弃了摆烂了？当年曾经让帝国最强盛的兵锋折戟沉沙于城下的法班缇娜就这？
实在无法忍受的雷文终于下定决心亲自去找阿尔薇特谈谈，我理解不了王国那群虫豸的脑袋里在想什么，好歹能跟同出于帝国的阿尔薇特把话说清楚吧？
然后雷文就十分顺利地见到了正在驻地里悠闲喝茶的阿尔薇特，看见对方一副仿佛在度假的鬼样子，雷文的鼻子好悬没气歪了。莫非法班缇娜这座城市就如此邪性，以至于连意志坚定的帝国女武神进城没两天也被同化得没心没肺了？
“将军坐啊，这是生什么气呢？”瞥见雷文一会儿紫红一会儿铁青的脸色，阿尔薇特抬头笑问。
“你说我生什么气呢？”对方的明知故问让雷文更气了，要不是知道自己打不过他差点就当面抽了刀子，“我的人在前面顶着浴血奋战，然后你们就在后面喝茶看戏？”
“那不然呢？”阿尔薇特不以为意地摊开手，“从国王和教廷的立场出发，他们根本就不可能和帝国军并肩作战。”
“你不是帝国人吗？”雷文怒道。
“呵，我可以是也可以不是，将军别忘记如今在我手里已经没有几个帝国兵了，还愿意跟着我作战的可都是王领人。”阿尔薇特轻蔑地一笑，“再说了，如果不是我在这儿坐着喝茶，将军以为你的士兵还能安稳地在城头上打仗？教廷那帮人可是从最开始就没打算让你们进城来。”
“所以我在修墙的时候没被人干扰，果然是你出手了？”听阿尔薇特这么说，雷文的脸色这才好看些。
“这座城里除了我还有谁会在乎将军的死活吗？”阿尔薇特坦然反问，“要不是我劝说国王告诉他你那几万人还有用处，又联合国王的军队与教廷的军队当街对峙，你那道破墙根本就修不起来，更没机会特意跑来指责我偷懒摸鱼了。”
“王国这帮人……都这么抽象吗？”阿尔薇特的话把雷文说得哑口无言，如果自己的计划被国王和教廷阻止，怕不是自己现在已经在伊莎贝拉的战俘营里跟哈尔西和金凯德团聚了，如此说来他雷文还真得谢谢阿尔薇特高抬贵手拉自己一把。
“相信我，他们比你想象中都要抽象得多。”阿尔薇特脸上的笑容更放肆了，“你见过把国内搞得举世皆反手里只剩下半座都城的国王吗？你见过将自家的信徒化为丧失自我意识的行尸走肉的教会吗？他们都这样了你怎么还指望这些人会正常呢？”
“额……”雷文脸皮一抽，忽然想起了自己效忠的帝国。
尤里乌斯三世那货的抽象程度其实没比狮鹫王差哪儿去，只不过这货自从登基以来就没成功越过军方和战神殿掌握实权所以搞不出来狮鹫王的种种狠活罢了。
而在神明层面上，曙光和战神这俩卧龙凤雏都是疯的，非要说战神比曙光好在哪儿的话，大概是有知识之神这个限制阀在努力控制局面使得战神没多少发癫的空间，雷文都不敢想象一个战神彻底失控的帝国会变成什么鬼样子。
从这个角度去思考，妈的王国和帝国根本就是一对儿咎由自取的孽种，全都合该灭亡！只不过帝国因为体量庞大政治结构稳定发生政变的方式也相对温和，而王国嘛……原本就是一潭王权、教权、贵族特权搅合在一起的烂泥坑，发展到如今的局面还得多亏了伊莎贝拉这位叛军头子政治能力和人格魅力出众团结起了大部分心怀反意的力量，不然早就碎成一地展开全国吃鸡大赛了。
“所以咯，你指望他们能放下分歧一致对外，不如指望战神冕下现在就清醒过来降下神迹将外面那几十万叛军一击扫灭。”欣赏着雷文的精彩变脸表演，阿尔薇特笑道。
“你好歹也是当过女武神的人，怎么会说出这种蠢话来？”雷文闻言也只能苦笑了，“如果不是有其他神明直接介入，战神从来不会主动下场干涉战争……”
话说到这儿雷文忽然愣住了，他惊恐又有些敬佩地看向还在朝自己微笑的阿尔薇特。
“对啊，你自己说的，除非有其他神明直接介入，我们眼前不就有一位特别喜欢亲自下场的疯神嘛。”知道对方想清楚了自己的意思，阿尔薇特这才挑明立场，“将军你说，如果外面的叛军攻破外墙杀入这片七百多年来都被曙光信仰视为圣地的城市，曙光女神那疯婆子会不会直接下场？”
“直接算计神明，你就不怕玩脱了？”雷文实在无法理解面前这个年纪不大的女人，她哪儿来这么大胆子！
“我会怕？我要怕就走不到今天这一步！”阿尔薇特的笑容变得癫狂又骄傲，“我为了自由背叛战神，为了生存跟曙光作对，就算没有这场算计等一切尘埃落定你觉得那两位神明会放过我这个大逆不道之辈？都事到如今了我还能奢求祂们的原谅？你莫不是真以为神明是那些哄骗信徒的圣典里描写得那般宽宏大量！”
“也就只有你能说出这种话了。”雷文赫然发现这个早就被逼到墙角的女人还真没什么好怕的，“我真搞不明白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为了权势做到山穷水尽这一步值得吗？你这一路走来就没有后悔的时候？”
“后悔？我从来不后悔。”阿尔薇特回答得十分坦然，“你说我是为了权势？那你还真就没看清楚我这个人。所谓的权势不过是我达成目的的手段和工具，追求它从来不是我的目的。”
“那你到底想要什么？”雷文愈发不能理解了，现在他才意识到眼前这个女人的抽象程度恐怕丝毫不逊于王都里的另外两个势力也许还更甚，大概这就是承受战神外溢的疯狂要付出的代价吧。
“我只是不喜欢仰视别人罢了。”阿尔薇特给出的答案很简单，“人也好，神也罢，感受到那俯视我的目光就让我浑身不自在，只要能去除这种讨厌的感觉，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想要和神明平起平坐？你他妈疯了。”沉默半晌，雷文情绪复杂地骂道。
“你就当是我疯了吧。”阿尔薇特没把雷文的脏话当回事，对方只是过于震惊一时被冲击到了价值观而已，“那么我这个疯子的提议你到底是接受还是不接受呢？实话告诉你城里的存粮已经不剩下多少了，就算你手头那几万军队的精神能坚韧到战至最后一人，粮草恐怕也支撑不住让你们继续抵抗。”
“在你的计划里，我和我的军队到底是什么位置？”雷文死盯着对方的眼睛，似乎想要通过目光挖出对方脑中的真实想法。
“一个诱因，一个不起眼但是很关键的饵料。”阿尔薇特依旧坦然，“作为帝国军方最顶层的那批人，你应该知道叫醒我们那位沉睡中的战神冕下的起床号是什么。”
“战争，心无旁骛的大战争。”如她所说，雷文知道唤醒战神的诱因。
“曙光圣城，百万级大都市，自建立之日起从未被攻破的不落堡垒，不觉得是绝佳的战场吗？”阿尔薇特诡谲地笑着，雷文仿佛从那笑容中闻到了扑面而来的血腥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