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宙就是一座黑暗森林,每个文明都是带枪的猎人,像幽灵般潜行于林间,轻轻拨开挡路的树枝,竭力不让脚步发出一点儿声音,连呼吸都小心翼翼……他必须小心,因为林中到处都有与他一样潜行的猎人。
如果他发现了别的生命,不管是不是猎人,不管是天使还是魔鬼,不管是娇嫩的婴儿还是步履蹒跚的老人,也不管是天仙般的少女还是天神般的男孩,能做的只有一件事:开枪消灭之。
在这片森林中,他人就是地狱,就是永恒的威胁,任何暴露自己存在的生命都将很快被消灭。这就是宇宙文明的图景,这就是对费米悖论的解释。”——摘自某未知宇宙的某部科幻作品
以上那段话不是什么无尽混沌的通识,甚至可能都不是那个写就了这部作品的作家所属宇宙的真理,它只是一个偏激的猜想,一个对生命之恶的假设。
可有时候事情就是会按照最坏的方向去发展,哪怕游荡在黑暗森林中的都不是两位持枪的猎人,只是两个懵懵懂懂连这座森林本身的存在都意识不到的猎物。
两个陌生的文明,还是分属于两个连宇宙规则都不同的世界的文明在毫无心理准备的情况下发生了第一类接触,互相认定对方是怀着敌意而来再正常不过了,而作为这两个文明中最强大的存在,双方的神明必然是最先察觉到异常情况的。
不管是少校的世界又或是伊莎贝拉的世界,双方的神明在发现那个两界碰撞产生的缺口时都在第一时间认定这是对方为了入侵自己的世界所造就。
因为两个世界的规则不同,两个世界的神明也无法采取除了暴力之外任何形式的沟通,祂们在彼此的眼中都是分辨不清本质的不可名状之物,而那个破开世界之壁的缺口还在向自己的世界散发着同样不可名状的“污染”。
于是两界战争就这么不出所料地展开了。
不管是哪边世界的神明都认为己方的作为是保护世界的正义行动,对入侵自己世界的“天外邪魔”下手自然不会有什么顾虑,双方在无意识间留下的累累血债又进一步激化了这场冲突的烈度,等祂们意识到继续在打下去可能会落得个同归于尽的下场时,一切似乎都已经晚了。
真正让两个世界的神明为自己最初的冲动而后悔的是,随着两个世界接触的时间变长,两个世界的规则开始交融混杂合二为一,祂们才发现自己敌人似乎也并不是不能沟通无可名状的怪物。
但那又如何呢?两个世界的神明都已经杀红了眼,少校的世界被另一个世界神明狂轰滥炸掀起的大洪水所淹没,苟且偷生的人类十不存一,而伊莎贝拉世界原本文明发达的旧大陆作为两界神明的主战场遍布散发着混沌规则的神尸,在这片连物理规则都被高度扭曲的土地上就连神明都不敢随意走动更别说脆弱的人类了。
随着两界规则融合的加深和战争的延绵,伊莎贝拉世界这边世界的神明发现自己这方终于在战争中占据了优势,倒不是说祂们的世界比对方的世界强大又或者祂们这些神明比对方的神明能打,而是对面世界建立文明的时间明显比自己这边更短。
文明更短暂意味着能够提供信仰的人类更少,低级文明神明能够使用的手段也不如高级文明的神明那般五花八门,其中最典型的例子就是血神作为存在时间比所有二代神明都久远的第一代神明,真刀真枪干一场未必是二代神明的对手。
可就在这个胜利曙光已经近在咫尺的时间点上,即将获胜的那一方却出现了严重的意见分裂。
以大部分东方神系和西方神系中的黑暗女神、大地母神、自然母神等少数派认为既然已经打赢了就不该赶尽杀绝,毕竟一个世界所有神明的决死反扑还是很可怕的,如果对方认为自己活不下去决定拉着自己这边一起毁灭,这样的结果谁都承受不起。
而以战神、曙光、日月双子神等为首的激进派则认为战争打到这个份上谁对谁错已经不重要了,关键是血仇早已经结下,只有一方将另一方彻底毁灭才能斩断这仇恨的连锁,当然如果能将另外一个世界也收入囊中扩展自己的信徒群体那就更好不过。
两方的意见冲突非常激烈谁都说服不了谁,最后还没等少校世界那边已经元气大伤的神明做出进一步反应,伊莎贝拉世界这边两派互相对立的神明就自己先来了一场内战。
这场内战的经过伊莎贝拉本人居然听过,就是曙光圣典上那段连后世曙光信徒自己都不怎么当真的“光明战胜黑暗”的故事。
与圣典记载中不同,黑暗女神作为和解派的领袖首先发难绝非什么嫉妒曙光图谋权力,而是因为不想在还有外敌的情况下就同室操戈。于是祂利用自己神权的特殊性用黑夜覆盖了整个世界,原本的想法是趁着激进主战派全部陷入暗夜沉睡的状态时代表自己的世界与另一个世界议和,可惜黑暗女神的用心良苦被几位十分虔诚的曙光信徒在阴差阳错下功亏一篑。
然后主和派就遭到了主战派的反攻倒算,在之前的战争中信徒损失严重实力大减的东方神系诸神被逼无奈带着残余信徒退避到当时还是一片不毛之地的新大陆东部,黑暗女神和两位母神更是成了大多主战的西方神系里的过街老鼠,差点就没挺过那场清算。
可也就是主和派跟主战派的这场内讧给少校世界的诸神提供了准备好拼死一搏的时间。
少校世界的神明制定的决战计划远没有黑暗女神玩儿的那么花里胡哨,祂们的战略目标从始至终都只有一个,那就是冲破伊莎贝拉世界诸神对两界通道的防线让自己死在伊莎贝拉世界的旧大陆,死在那片早就已经被敌人和同胞的尸体给扭曲了规则的土地上。
少校世界对战况绝望的神明们为这场绝地反攻投入了所有残存力量,为的就是让自己的尸体彻底扭曲那片空间的物理规则借此来摧毁两界通道,即使做不到这一点也要让对方无法轻易通过两界通道,如此才能保护自己的世界不至于全面沦陷。
要不怎么说光脚不怕穿鞋的呢,当一群神明豁出所有的时候,哪怕是另一群神明也无法阻拦。
尽管付出了全员阵亡的代价,少校世界神明制定的决战计划到底还是达成了大部分目标——伊莎贝拉世界文明最繁荣的旧大陆被这场伊莎贝拉在某位参战者尸体记忆中看到的血腥神战彻底摧毁破碎,两界通道虽然没能被完全关闭但也被摧残到了很长一段时间内都无法通行的程度。
尤其让这场战争的幸存者一方感到恐惧的是,在通道关闭之前那一刻祂们察觉到少校的世界受到混乱规则的影响发生了某种变异,那个世界的时间流速正变得比自己的世界要快得多!
两个世界的时间流速不同意味着什么每位神明都很清楚,也许当那个被暂时封锁的通道再次打开时祂们面对的将是一个远比自己这百废待兴的世界先进得多的人类文明和比祂们这些元气大伤的神明强大得多的新世代神明!
无边的恐惧顿时笼罩在了诸神心头,神明们并不畏惧战争甚至不畏惧自身的陨落,可当祂们想到自己在未来有可能会面对一场必败无疑的战争,总会有神觉得应该为自己和世界的命运做点什么,比如要为眼下这个结果承担最大责任的战神与曙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