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合？伊莎贝拉相信这世界上很多大事背后都是由连串的巧合导致，就像协约同盟那边自古以来流传的某首民谣传唱的那般：
“丢了一个钉子，坏了一个蹄铁；坏了一个蹄铁，折了一匹战马；折了一匹战马，伤了一位骑士；伤了一位骑士，输了一场战斗；输了一场战斗，亡了一个帝国。”
哪怕是那场过程惨烈贻害无穷的两界战争，说到底也不过是“丢了一个钉子，亡了一个帝国”的可悲连锁。
道理如此，但若是因此就将与自己息息相关的大事轻率地视为巧合，伊莎贝拉就不配当个军人。
只要是与自身相关的大事，无论其源头是不是巧合都要在真相大白之前将其视为是某种力量的蓄意结果，就算最后发现之前所做的调查全部都是无用功，至少还能给自己图个安心不是？
诚然这么活着很累，可谁活着不累呢？这世上的一切恩赐都在背后标好了价格，此刻的贪图安逸很有可能需要日后付出千百倍的代价去偿还。
战神说得没错，伊莎贝拉在发现自己的神力性质与战神极为接近后就怀疑起那位异界神明和战神之间的联系了，只是苦于没有渠道确证结果，现在战神亲口向自己承认，她心中的想法也不过就是“果然如此”。
“那位科学之神强制在你身上植入了祂的神权，这是报复还是某种威胁？”心境通明的伊莎贝拉直接问道。
“你说的二者兼有吧，当然它的存在更多是种保险措施。”战神答道，“我跟那位科学之神达成了一个协议，不然我和曙光根本就没命回来。”
“所以这个协议跟我俩有关。”说到这儿伊莎贝拉算是明白过来为何诸神之前都对她和阿尔薇特缄口不言。
刚刚被送来这个世界的时候少校和中校身上都背负着世界毁灭的仇恨，哪怕是不那么讲究道义的中校，在得知世界毁灭的经过之后也难免会热血冲头，做出一些在当时极为不理智的行动，只有告诉他们自己是被派来为已逝文明复仇的毒药，二人才能压下怒火忍辱负重。
但现在呢？不管是伊莎贝拉还是阿尔薇特，她们对这个世界都有了自己的看法和想法，说句不中听的大实话另外一个世界的文明毁灭对她们二人而言已经是过眼云烟了，哪怕心中依然有恨，在作出决定的时候也会更加理智。
伊莎贝拉会顾虑到这个世界的无数凡人都是无辜的，阿尔薇特也不愿意放弃按照自己的想法构筑新世界的野心，两个人都已经彻底融入到了这个世界，时间永远是消弭仇怨最好的解药。
然后就到了向二人揭示真相的时候，或者说眼下这个局面已经让诸神不得不告知真相给二人了。
“对，我们之间的约定是，让那个世界的文明在我们的世界以另外一种形式延续下去。”战神点头。
“原来是这样……”伊莎贝拉恍然大悟。
一瞬间她想到了很多东西，想起了自己和阿尔薇特在推行那些足以打破社会运行规则时诸神对她们的放纵，想起了很多次明明自己可以被一巴掌拍死却莫名其妙绝处逢生的古怪，原来这些看似巧合的事件背后都有着更深刻的理由。
是诸神眼界短浅不知道这些举措会改变信仰的平衡甚至削弱自己的信仰吗？不不不，诸神心里面明白着呢！固然有着千般不情万般不愿，有战神这个具有确保互相毁灭能力的定时核弹摆在面前，再怎么不服气诸神都得憋着！
“之后的事情你应该也能猜出来个大概了吧？”战神脸上浮现出一丝不甘，“我在大陆中部发起信仰战争的时候神志根本就不清醒，想来应该是那位科学之神为了报复我们这群毁灭了祂的文明的刽子手，同时也是让我这个保险能发挥的威慑作用达到最大化，可惜我犯下的那些杀孽让本就状态糟糕的曙光又误会了很多东西，然后她就变成现在这副鬼样子了。”
“……我该怎么摘除掉你这颗炸弹？”伊莎贝拉并不同情战神和曙光的遭遇，两界碰撞固然是个谁都不想的意外事故，可这两个家伙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完全是咎由自取，恩怨分明的伊莎贝拉没有拯救这两个罪魁祸首的大爱，愿意出手把世界救下来都算她心胸开阔了。
“简单，要么你按照知识那小家伙设计的那般直接篡夺我的神权，现在我的神权里面一大半都是那位科学之神埋下的后手，二者系出同源你融合起来难度不大，但也不排除会出现一些不可预见的问题，毕竟我如今的状态只是那位科学之神都在无可奈何下采取的紧急措施，谁都无法保证这个紧急措施能做到万无一失。”
“还有其他办法吗？”伊莎贝拉不觉得战神是为了继续存在下去忽悠自己，她几乎可以确定隐患这东西一定会有。
连少校和伊莎贝拉两个人的记忆融合起来都会出现瑕疵最后让伊莎贝拉意识到自己并非是那个少校，何况区区一个半神去主动融合这世上最强大同时又状况最不稳定的神明？
且不说融合之后自己会不会人格分裂性情大变，半神能够无损篡夺其他真神神权也不过是知识之神在绝望中推导出来的一个猜想罢了，至今都未有可以作为先例的成功者，就算能侥幸成功后遗症有多大也无人知晓，搞不好送走一位疯神之后会立即迎来另一位疯神。
伊莎贝拉现在甚至怀疑少校和中校都不是完全属于同一个人的记忆，而是那位科学之神将代表了联合国际和协约同盟秉持的理念融合到一起“剪辑”出来的神造人格。这么做为的就是让那个世界的理念之争在这个世界中能够以更“平和”的方式得出个结果，免得日后又是一场稍加不甚就能毁灭人类文明的世界大战。
“还有就是让我的信仰彻底消亡，同时这个过程中给你的信仰增添一些贴近战神神权的教义从而达成更加平稳的神权过渡，这是在过往的神权更迭中已经被证实有效的手段。”明明两个办法的最终结局都是自己消失，战神却平静得像是在说别人家的事情。
“你还能撑多长时间？”听说这是被证实有效的手段，伊莎贝拉心中就有了抉择，她不是那种急功近利的性格，若不是被逼到了不得不做的份上，她真心不想冒多余的风险。
“三年？五年？还是三五十年？谁能说得准呢。”战神遗憾地摇摇头，“这不是我能做主的问题，我只知道经历过这一遭的折腾我距离完全疯狂已经越来越近了，就算我现在立即重归沉睡，已经造成的污染蔓延也不可能被消除。”
“看来我在给出答案之前还得等着结果出炉。”抬头看向头顶的天花板，伊莎贝拉苦笑道。
“世界的未来是你的，这是我们不得不还的账。”战神也没有逼迫对方立即做选择，祂出现在这里除了向伊莎贝拉说明一切的来龙去脉就是为白塔顶端的那场实验兜底。
你问要怎么兜底？须知道囚神仪轨对一切神明的力量都是一视同仁的，它会限制曙光的神力让其他状况下几乎不可能被杀死的曙光成为区区凡人的猎物，同样也可以让杀死曙光篡夺神权的新晋神明脆弱不堪。
无论阿尔薇特最后没能完成这场弑神行动又或者最后知识之神的猜想被证明是错误的，战神都会负起责任动手清除掉留下来的那个烂摊子。
毕竟跟世界在漫长的时光之后毁灭比起来，眼睁睁看着缔造了他们这些神明的现文明崩溃更让战神无法接受。
没有文明的世界，毫无意义，不是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