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边没有人提醒，盖乌斯自然是看不出来休伊和索菲娅给自己耍的小手段，或者说就算他身边还有能人，这些人大概率也会认为盖乌斯故作上套是另有盘算而不敢挑明。
总之盖乌斯很顺利地拿到了一份有索菲娅签名的“亲笔信”，这在他看来分量就已经很足够了。在盖乌斯的认知中哈德良签名的命令就比自己签名的命令还要有效，约维克家族虽然被伊莎贝拉强势主导，索菲娅作为第二顺位继承人总不至于一点权力都没有吧？
事实是索菲娅在约维克的势力圈里还真就没什么权力，而且除了盖乌斯之外绝大多数跟约维克家族打交道的高层人士都对索菲娅的花瓶定位心知肚明，在他们看来不管伊莎贝拉日后会跟谁结婚，下一代执掌约维克家的太子爷都不会是索菲娅，这丫头不过是在前任国王压力下被临时推出来以防万一的备选项罢了。
现在连那位国王都被伊莎贝拉吊死在白塔上了，索菲娅的存在价值自然会进一步下降，当然这位约维克家的二小姐还是会维持比较稳固的地位，毕竟她的亲生父亲拉塞尔伯爵好歹也是为了伊莎贝拉的事业牺牲了自己的生命。
在一场场舞会和酒宴上学会了察言观色的索菲娅能看得出来这些人对待自己态度的微妙转变，好在本来就无心继承约维克家族的她非但没有感到失落还觉得生活更自在了些，至少没那么多居心不良的狂蜂浪蝶每天像从油壶里爬出来的绿豆蝇一样绕着自己嗡嗡嗡了。
女孩总要长大成为女人，父亲已经没法再给自己遮风挡雨了。
并不知晓法理上只剩下两名家族成员的约维克家族还有这么复杂的内部关系，拿到了想要的介绍信之后盖乌斯便匆匆离开约维克堡穿越布莱克山口前往第二军团驻扎的海伦娜要塞，而较他先行一步的哈德良此刻已经抵达康科德要塞开始按照盖乌斯的要求整合军队准备东进支援帝国政府。
让哈德良深感意外的是，那位本应坐镇帝都执掌大局的玛蒂尔达侍从官已经在康科德要塞等着他了。
“久闻您的大名，侍从官阁下，有幸面见真是令我深感荣幸。”还是第一次跟玛蒂尔达面对面的哈德良好奇地看向眼前这位比伊莎贝拉其实也没年长太多的女子，心里感慨着在他们这代人里女中豪杰还真是异乎寻常的多。
“我对哈德良少爷也是闻名已久，希望以后大家能够合作愉快。”玛蒂尔达同样在打量着这位邦纳家的实权二号人物，与夜枭提供给她的情报不同，至少在第一印象上她一点也没感受到对方的桀骜。
“哈，邦纳家在帝国这边利益众多，日后我还得靠侍从官阁下多多照顾呢。”被自家老哥无数次毒打之后终于转了性格的哈德良谦虚一笑，然后就放弃了虚伪的寒暄开始跟对方讨论正题。
因为帝国政府当前面临的处境真的很糟糕。
自从沧澜金山两国发生了内部政变，东方七国对帝国的恶意已经不加遮掩了。几乎每天双方的边境线上都在发生不大不小的军事摩擦，尤其是在局势混乱的北部行省，玛蒂尔达麾下的新军跟北原卫阳两国的当地驻军关系紧张到就差一张宣战布告。
哪怕是没有多少政治眼光的人，只要掌握了北部行省当前的基础情报也能看出来东方七国将北部行省选为了下一场世界大战的导火索，分割不清变动频繁的占领区边界线和十四军团、荒原蛮族等不受东西两方控制的独立势力就是早已经堆积好的火药桶，只要有心人丢进去一个小火星便能引起震天撼地的爆炸。
考虑到国内的舆论环境，自诩“礼仪之邦”的东方七国不能像曾经的帝国那般说打就打完全不必寻找借口，而局势混乱摩擦频繁的北部行省正是撕毁停战协定重燃战火最好的突破口。
“除了军事摩擦之外，那些东方人还有其他小动作吗？”本身就是个麻烦成精的哈德良不相信东方七国就只会搞些军事摩擦之类的低级手段，在东方文化中广受推崇的所谓含蓄在他的价值观中跟阴险基本上没什么差别。
“那些人似乎在试图接触十四军团。”最近一直在关注北部局势的玛蒂尔达自然没少往那边派遣夜枭探听消息，靠着本乡本土的优势夜枭们也带回来了不少关键情报。
“哦？他们居然没有拿那些荒原蛮族做文章？”哈德良闻言略感惊讶，在他看来文明落后头脑简单的荒原蛮族才是最方便做手脚的对象，这些蛮子好忽悠啊。
“呵，他们倒是想。”玛蒂尔达从牙缝里挤出一声冷哼，“我们帝国虽然跟荒原人有血海深仇，可主要针对的向来是我方边境一侧的西部荒原人，他们跟当前占领了北部行省一部分地区的东部荒原人信仰血统都不一样，只是都生活在荒原上才被都归类为荒原蛮族罢了。”
“如此说来，比起帝国这些东部荒原人更仇视东方七国？”哈德良听得眼前一亮。
“准确点说是仇视七国中最北方的北原国。”玛蒂尔达补充道，“二公子不是帝国人不太了解这边的历史，当年将东部荒原人驱逐到大荒原上去的主力并非帝国而是大洪皇朝，他们在大洪皇朝最鼎盛时期受到的迫害不比帝国对西方蛮族的压迫少，在大洪皇朝分裂之后这些人为了活下去几乎年年都要骚扰北原国的边疆地区，千年来无数部落战士都倒在了北原国的边塞之下。”
“他们跑来帝国捡便宜的时候，竟然没有跟北原国的军队发生冲突吗？”哈德良不可思议道。
“据我所知，没有。”玛蒂尔达皱眉摇头，“根据夜枭调查出来的消息，入侵帝国边境的蛮族军队表现得很有秩序，他们不仅没有主动跟东方七国的军队起冲突，就连对待当地的帝国平民时态度也相当克制，当然这里我说的克制仅限于蛮族的那种克制。”
“嘶~这群蛮子里面有高人啊。”哈德良虽然没跟东部荒原人打过交道却是接触过西部荒原人的，二者尽管因为血统和信仰的差异导致很多事情根本尿不到一个壶里去，行事风格还是相当接近的，不然也不会被各方文明势力都笼统归类为荒原蛮族了。
“我也是这么想的。”哈德良的分析让玛蒂尔达有种英雄所见略同的感动，比起那位昏庸的皇帝和满脑子就知道蛮干的军方，跟这种聪明人打交道要轻松多了。
“我们能跟那位高人搭上关系吗？”比起又臭又硬的帝国军阀，哈德良同样更喜欢和聪明人合作，起码人家不会像二战里的某个轴心国成员那样连招呼都不打就突然给你整个大活儿。
“可以让夜枭去试试，不过那些蛮族自从控制了北部边疆之后就用骑兵封锁了内外交通，我不确定对方是否有与外部交流的意愿。”玛蒂尔达为难道。
“只要那位约束蛮族不要肆意行动的高人还想在大陆核心圈立足，就必然会接受我们的外交请求。”哈德良倒是显得信心十足，“他们封锁边境不过是在故作姿态待价而沽，不然趁着帝国局势混乱捞上一笔就跑风险岂不是更小？”
“嗯，你说的有些道理。”其实玛蒂尔达也觉得东部蛮族占了帝国一块领土后就直接安营扎寨这事儿挺反常识的。
蛮族之所以难以消灭并不是他们有多能打而是大荒原那块烂地过于苦寒无法引起任何文明国家的殖民兴趣。稍微有点脑子的人都看得出来等到局势平静下来不管是东方七国光复大洪盛世还是雄鹰帝国重振往日雄风，他们的下场只有被重新赶回大荒原去一条路可走。
既然两人一致认定那位占据帝国领土的幕后高人政治智商不低，帝国和东方七国他总得选一边站队才有可能保住眼下的胜利成果，相比起有着千年血仇的北原国，跟东方蛮族很少打交道的帝国显然是个更合适押宝的选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