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巴图鲁本人在话里话外基本上没怎么提起过鲁登道夫，在听完他自己讲述的发迹史之后夜枭还是从字里行间隐约意识到了这对关系复杂的父子当前正处于什么样的状态中，明白巴图鲁不会因为鲁登道夫的立场就去支持东方七国后，夜枭长长地舒了口气。
肯定不是最好的结果，好在也不是最坏的结果，光是这样子就已经足够了，他完全可以按照之前玛蒂尔达侍从官交代给自己的条件跟巴图鲁好好谈谈。
“既然少汗王对在下如此坦诚，在下也就不浪费口舌讲那些没用的外交辞令了，帝国期望少汗王和您的部下能在接下来的冲突之中站在我们这边，不知道少汗王需要帝国用什么条件来交换？”很多事情在巴图鲁介绍自己的时候就已经说得很清楚了，眼前这位青年英杰不是偏居一隅的蛮人也不可能被小恩小惠给糊弄过去，所以夜枭打算直接跟对方敞开胸怀来谈。
“帝国？你能代表的仅仅只是帝国？”可惜巴图鲁还是对夜枭的表态不甚满意。
“少汗王您的意思是？”夜枭眉头一皱，感觉有点不妙。
“我承认，我们荒原人的力量对于南方那些大国来说不值一提，也许那位伊莎贝拉小姐派出几个火枪队就能将我们给重新赶回到荒原上去，但人总不能自己瞧不起自己，不是吗？”巴图鲁也没跟夜枭卖关子，“帝国当前的局面我很清楚，也能接受当那位小姐的附庸，可是我的自尊不允许我成为附庸的附庸，那太给上神和先祖丢脸了。”
“……您希望直接跟伊莎贝拉小姐商谈？”夜枭这才明白过来巴图鲁的意思，敢情人家是瞧不起他们这个傀儡一样的帝国政府，想要直接越过这一层与帝国的幕后掌控者谈判。
“不知道我有没有这个荣幸？”巴图鲁的说得势在必得，不过心里也没怎么指望伊莎贝拉会为了他特意跑这一趟。
在南方转了一圈的巴图鲁心中有数得很，草原汗王的名头听起来好像牛皮哄哄的样子，实际上在文明核心圈里根本就不被作为一个独立国家统治者受到承认，就算伊莎贝拉愿意跟自己交涉，从双方的强弱尊卑考量也该是自己主动去王国觐见对方，而非傲慢地要求人家跑来自己的地盘上谈判。
不过外交谈判就是这个样子的，漫天要价坐地还钱，当你提出要拆屋顶的时候所有人都会阻拦，这时候再要求给屋子开一扇窗的接受难度就会小得多。
好在巴图鲁身上还披着一层蛮族的遮掩，蛮族自高自大那不是很正常嘛，就算巴图鲁很清楚自己的要求过分了，只要这层皮还在就没人会责怪他失礼，真正的文明人压根不屑于跟一个蛮子计较礼貌。
“很遗憾，伊莎贝拉小姐有很多重要的工作需要处理，可能腾不出时间来跟少汗王见面。”夜枭的回答不出巴图鲁所料，可就在他准备提出要开窗的时候，对方忽然又补充了一句，“但是狮鹫王国的新王盖乌斯陛下如今人在帝国，您可以与他直接会见。”
“哪个盖乌斯？是那位人称黑暗贵公子的盖乌斯·邦纳？”得到这个意外答案的巴图鲁顿时脸上顿时褪去了几分血色。
“是的，现在盖乌斯陛下应该已经抵达第二军团驻扎的海伦娜要塞试图说服威廉将军加入我们的行动，少汗王既然在十三军团服役过，应当认识威廉将军吧？”注意到巴图鲁的反应，夜枭心中一喜。
不愧是大名鼎鼎的黑暗贵公子啊，只是提起他的名字就能让眼前这位人中龙凤忌惮，要不是夜枭发誓忠于玛蒂尔达，他都恨不能让盖乌斯替代那个在潘提翁宫里醉生梦死的废物兼任一下帝国皇帝了。
“……阁下这是在威胁我吗？”巴图鲁当然知道威廉将军，这老头子当初为了给第二军团赚奶粉钱可是没少祸害西部荒原，当第二军团陪着伊莎贝拉在北风堡城下演那一出坑杀同僚好戏的时候，他派出去的探子就旁观了全过程，包括火枪火炮在战场上的大规模应用。
还有第二军团撤回海伦娜要塞之后跟诺斯博拉领的勾勾搭搭，以及那几个设置在大荒原上的钾盐矿场的位置巴图鲁都一清二楚，这么一支建制齐全训练充沛还全面换装了新式武器的帝国军团如果被盖乌斯说服入伙，就等于将利剑顶到了人口稀少守备薄弱的西部荒原心口上。
而西部荒原正是他巴图鲁的发迹之地，是他的势力版图中最重要的根基，其地位不亚约维克之于伊莎贝拉。
“我只是实话实说罢了，少汗王。”万没想到在这儿会有意外收获的夜枭腰杆也挺起来了，“帝国向来跟贵部井水不犯河水，只要少汗王对我们没有恶意，帝国就会秉持着善意跟您交往，至于盖乌斯陛下和伊莎贝拉小姐对您的态度……嘿，您刚才也说了我们只是伊莎贝拉小姐的附庸，附庸是不敢揣摩主子心意的。”
“额。”被自己的话给反将一军的巴图鲁现在就很难受。
“如果少汗王想要绕过帝国直接跟北方联盟谈判的话，您现在出发说不定还能赶上盖乌斯陛下，大家把话都说开了就不会闹出一些彼此都不希望的误会，您说是不是这个道理？”之前夜枭确实没有威胁巴图鲁的心思，可不妨碍现在他有了啊。
“……你说得对，我应该走一趟海伦娜去拜访那位陛下。”巴图鲁嘴角一抽，心里庆幸还好刚才他跟夜枭是全程用帝国语谈话，不然要是被身边这些肌肉长在脑子里的笨蛋们听到了，这场谈判恐怕会有个很血腥的结果。
随后巴图鲁跟夜枭使者说了两句没什么营养的套话谈判就结束了，心中焦急的他也没跟自己的部下们多说什么，只是利用自己的权威交待这些人看好自家地盘不要轻易挑起边衅，紧接着就如同火烧屁股般带了一支怯薛亲军准备从西部荒原前往海伦娜要塞面见盖乌斯。
那么作为话题中心的盖乌斯此刻状况如何？答案是他人还没到海伦娜呢。
因为在约维克堡绕了一圈远路，盖乌斯走的不是寻常的布莱克山口路线而是北上穿越诺斯博拉领途径大荒原前往海伦娜要塞，这两条路线从地图看距离差不多，实际上行军难度有着很大差别。主要是经济落后地广人稀的诺斯博拉和大荒原没有约维克和帝国那般优秀的道路基础设施，骑过马的人就知道即使是在一马平川的大草原上，前进速度也会因为各种问题比人工修出来的商道慢上一大截。
比如沼泽化的草甸子，比如缺乏路标指示物导致的迷路，比如为了寻找一处补给点不得不绕路走出去好远。
尤其盖乌斯的队伍里还没有习惯了荒野求生的荒原人，心血来潮抱着旅游心态选择走这条路的盖乌斯把能碰上的麻烦全都碰了一遍搞得我们的黑暗贵公子身心俱疲，前进速度就更拉垮了。
以至于巴图鲁从萨凡纳要塞出发都走了一半，全程披荆斩棘的盖乌斯才灰头土脸地抵达海伦娜要塞，这还是半路上盖乌斯实在受不了花重金从诺斯博拉领雇佣了几位当地向导给他领路的结果。
“我的妈呀，终于到地方了。”当看见海伦娜要塞高耸的城墙时盖乌斯差点没感动得哭出声来，“当初伊莎贝拉小姐是怎么带着大部队从这条鬼路线上折返回约维克的？”
“所以陛下您是为了重新走一遍国相大人走过的路才特意选择了这条路线？”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一路上都在纳闷盖乌斯为何要选这条吃力不讨好的路线走又不敢开口询问的随员们终于得到了合理的解释。
“啊？啊，是吧。”大脑一僵的盖乌斯不知该如何回答只能含糊地点点头，他怕说真话自己会挨打。
“不愧是陛下，您这是在用自己的双脚来丈量王国的土地啊！在您的带领下王国未来一定会更加辉煌！”得到肯定答复的众人眼中都快冒出敬佩的小星星来了。
什么叫国王？这才叫国王！比起之前那个窝在王城里除了奢靡享受就特么知道搞事的老王八蛋，不畏风霜脚踏实地考察王国边疆的盖乌斯简直就是自己梦想中的仁君圣主！
不知道是不是受到这股情绪的影响，之前那场处处都是苦难的旅途在回忆中也多出了几分光彩，他们可都是追随陛下走过这场重走长征路的人，未来说不定史书里还会记上自己一笔，这怎能不让人为此自豪骄傲呢？
“都有病吧这帮人。”看着刚才还灰头土脸的随员们忽然间一个个都变得容光焕发骄傲得仿佛刚刚霸占了整个养鸡场的公鸡，盖乌斯心里除了无语还是他娘的无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