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杀？这主意不错啊，真能成的话也不用死那么多人了。”和一脑门子阴谋论的玛蒂尔达截然不同，盖乌斯对夜枭送来的这份计划书抱持着喜闻乐见的支持态度。
作为一个天性纯善的老好人，盖乌斯尽管在邦纳这个阴谋世家里摸爬滚打长大本身却很不喜欢见血，如果出手弄死一个关键人物就能阻止一场大战，无论这个结果符不符合邦纳家的利益盖乌斯心里都会高举双手支持，只要你别让盖乌斯亲自去当那个刺客就成。
你问万一这事儿不成怎么办？不成那就不成呗，看现在这局面东西两个大联盟迟早都是要打，先试一试阻止冲突在帝国地区扩大化跟直接开打又有多大区别呢？就算失败了无非是夜枭多死几个人罢了，反正死得又不是邦纳家的人盖乌斯有什么好心疼的？
至于知识之神在背后搞的那些猫腻，嘿，不好意思盖乌斯不了解也不关心，你指望一个干什么事拜什么佛的泛信徒去关心更高层面的风云变幻可属实是高看他了。
所以说啊，有时候人的脑回路简单一些就能凭空少却诸多烦恼。与其去杞人忧天那些自己根本没有能力参与的高层冲突，不如把目光就放在眼前过好自己的生活，别成天浪费时间去听那些高谈阔论的国观学者们贩卖焦虑，老祖宗说位卑未敢忘忧国不是让你天天听新闻就把自己给憋出抑郁症来的。
当然了，我们的黑暗贵公子只需要稳坐后方愉快看戏便好，负责前线调度的哈德良和威廉将军要考虑的东西就很多了。
反正根据哈德良搜集来的消息，他判断如果邦纳家不出手协助夜枭组织这次刺杀行动的成功率可能连两成都不到。
就和夜枭组织一样，哈德良手下的暗影刺客在邦纳家的军队抵达边境之后就没闲着，他们一直在尝试渗透奥克福德城为邦纳家接下来的军事行动提供情报优势，目前为止结果十分之不理想。
奥克福德城那边已经被鲁登道夫和支持他的幕后黑手们给打造成了一座严丝合缝水泼不进的铁桶，整座城市都处在近乎偏执的军事戒严状态下。暗影刺客们尝试过了夜间潜入、化妆替身、威逼利诱等等所有能够用得上的手段，这些尝试无一例外地折戟沉沙。
哈德良承认夜枭组织有主场作战的优势，可在奥克福德城真正的东道主不应当是当年一砖一瓦兴建起来这座城市的知识圣殿吗？更何况夜枭组织在帝国的上一次皇权更迭中折损了太多力量，剩下那些所谓的“老关系”究竟能有多牢靠哈德良真的不敢太看好。
在听说了夜枭筹谋刺杀鲁登道夫的计划之后哈德良和随行的暗影刺客都一致认为这极有可能是个坑，那支所谓靠老关系潜入城市的先遣队要么已经被策反了要么就是中了某个正在跟他们玩儿反间计的大佬的圈套，钓的就是之后真正精锐的刺杀队伍。
别觉得鲁登道夫千金之躯以身犯险就为了钓几个刺客不值得，这些精锐的夜枭刺客真干起来未必比暗影刺客差到哪儿去，当初普奇带着他的裁决廷跑来帝都欧雷德搅风搅雨就是被夜枭的这批人马给杀得大败亏输，之后很长一段时间普奇手边都没有堪用之人。
由此可以判断至少在本土作战时上夜枭的战力是大于曙光教派裁决廷的，如果那位玛蒂尔达侍从官不让他们去刺杀鲁登道夫而是转而将目标锁定在保护等级不那么高的十四军团中高层军官上，无论成功率还是对战斗的影响都远大于直接朝鲁登道夫下手。
哈德良能给出这样的建设性意见是因为他本人既干过谍报也带过兵，知道让军队运转起来的关键其实是千夫长这一级别的中层军官，玛蒂尔达这个一辈子都在当文官的女士可没有此等见识，伊莎贝拉派去给玛蒂尔达助阵的帝国三大将偏偏又不以谍报方面见长。
说白了就是玛蒂尔达这个东拼西凑的班子里有懂政治的有懂情报的也有懂军事的，但是互相之间磨合不足沟通不畅，以至于大家都各行其是导致明明各项能力足够却做出了错误的判断。
本来看在大家都是一条战壕里的战友哈德良考虑过要不要给夜枭那边去封信说明情况劝说他们转换目标追求更稳妥的结果，但在盖乌斯大笔一挥表示邦纳家会尽量支持夜枭此次行动之后他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盖乌斯想的是弄死一个人就能控制冲突规模最好不过，哈德良却觉得他这位阴狠的大哥是在借东方人之手削弱玛蒂尔达手中的力量，或者说是在变相削弱伊莎贝拉对帝国政府的掌控力度。
于是哈德良一改最开始的积极态度开始命令暗影刺客摆烂，这个异常的举动又落入了威廉将军眼中。
“亲王殿下是不是看出什么来了？”威廉老将军是个有什么说什么的直爽人，察觉不对劲便立即找上了门。
哦对，现在很多人已经在非正式场合称呼哈德良为亲王了，谁让盖乌斯家里就只有他这么一个弟弟呢，而且这位王弟还手握军权颇得狮鹫王器重，等到盖乌斯正式登基一个亲王封号是差不了的。
“单纯是不怎么看好夜枭这次行动罢了。”不能将真实想法讲出来，哈德良就只能将一切异常调动归咎于自己的个人独断，总之为了兄长这口黑锅他背了。
“如此说来，这场仗该打还是要打？”威廉也没有咬住这件事问个没完，双方本来就不是一个系统的人犯不上交浅言深，不过看哈德良言之凿凿的模样，威廉觉得自己有必要提前做点准备。
“刺杀失败之后肯定得打啊。”哈德良两手一摊，“那位鲁登道夫将军的脾气您身为帝国人总比我们这些外人更熟悉吧，就连我都知道这人是个一点就炸的火药桶，如今有人奔着他的项上人头下黑手，要是不给出最激烈的反应那才不像他。”
“哼，我看现在的他未必就是真正的他。”让哈德良很意外的是，威廉却对哈德良的说法表示了反对。
“老将军另有看法？”哈德良饶有兴趣地盯着这位老将，人家作为政治斗争的失败者能从帝国先皇驾崩一路苟到现在，光这份生存能力就值得他尊重。
“如果他还只是那个十四军团的军团长，那定然是点齐大军带兵上京找皇帝讨要个说法，问题他现在已经不是单纯的军事将领了啊。”威廉露出个古怪的笑容，“帝国军界是个论资排辈的圈子，如果按照派系论凯恩斯一派还有我和麦德巴赫在，就连罗伯特那个墙头草的资格都比鲁登道夫老，马歇尔一派就更不必说了，他手底下那三个都还活得好好的呢，什么时候轮到一个连主力军团番号都混不到手的二流货色舞到皇帝面前了？”
“您的意思是鲁登道夫将军在军中的人望不足。”思维敏锐的哈德良立即理解了威廉想要说什么，并非帝国军出身的他确实忽视了帝国陆军千年来形成的强大惯性，这是即便帝国崩解都无法在短时间内改变的。
“呵，那个老小子能有今天的地位全靠知识圣殿和东方人强行把他抬上去，换句话说这两方既然能抬他也能抬别人，鲁登道夫只要不傻就不敢过分违逆这两个幕后老板的意思。要知道现在还有七八个军团长级别的俘虏扣在东方人手里呢，那些废物为了重获自由定然不会介意接替鲁登道夫当这个傀儡领袖。”作为帝国军中硕果仅存手里还握着兵权的老一辈军团长，威廉对鲁登道夫的评价那是相当不客气。
“所以您是想告诉我，即便这次刺杀失败了，鲁登道夫将军也未必会愤而动兵。”恍然意识到人家才是帝国军中的天字第一号老油条，哈德良发现自己之前的想法还是太年轻了。
“他鲁登道夫算个什么东西？”威廉轻蔑地把嘴一撇，伸出手指在桌面上敲下，“能真正决定要不要撕破脸开打的从来都不是他，能决定我们这些人未来要干什么的战场在这儿呢。”
哈德良顺着威廉的手指看过去，只见那是一张被铺在桌上当背景的大陆全图，而威廉指尖敲打的位置正是远在万里之外的金山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