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乓!”又是一声响亮的炮响在山谷之中回荡,操炮的炮手情绪却不怎么高昂。
“怎么样,中了么?”等候片刻,炮手有气无力地跟自家炮组的观测手问道。
“中?中个屁!”观测手骂骂咧咧地放下手里望远镜,“没听大家都在说嘛,高打低打SB,人家的寨子海拔比咱们能高出去五六百米,你刚才那一炮飞得都没影了连城寨的边儿都没摸着,倒是我找落点找他妈半天。”
“唉,要我说还是算了吧,继续轰下去有啥意义?平白浪费这火药和炮弹。”自从开战以来就势如破竹无往不利的远征军炮兵这次终于是遇到了对手,士兵们心里面难免有落差。
再强调一遍,人家杜正海能当上定军关守将真不是靠熬资历上去的废物,好歹以前也是率领大军在前线跟东洪拉锯过的。
定军天荡两座山势地形奇特,主峰比周边山峰高出来一倍还多,人在上面居高临下一览众山小,特别适合标定炮兵诸元,哪怕是金山国这些刚刚接触火炮没多久的菜鸡新手也能发挥出十二分本来水平的准头。
相比之下远征军这边的炮兵就比较吃瘪了,不仅观测不利,人家的据点还天然就在斜面和反斜面之间的切角上,火炮打得高了直接就打鸟,低了则全都轰在山坡上,那四处乱飞的着弹点找得一个个炮组的观测手眼珠子疼。
不过他们这边乱放炮至少起到了一个作用,那就是让山上的守军彻底不敢离开自己的营寨了。
开玩笑,谁的命都不是充话费送的!远征军那火炮的落点连远征军自己都搞不清楚突出一个随机分布,运气不好刚巧被当头一炮给炸成齑粉,自己到了阎王殿怕不是先笑死阎君大人!
也别觉得两山守军是杞人忧天自己吓自己,战斗开打之后真有那个取水队的倒霉鬼走了背字儿被炮崩死,连尸体都拼不全乎。
其实并不是他们运气不好,而是两座山的水源都在山脚谁想去取水就得往下走,远征军的炮兵组本来就憋着一肚子火气没处发泄,突然看到有人居然敢下山自然是手边有什么就招呼什么。
他娘的你们在上面我打不着,现在你下山了轮到我来高打低了,不崩死你丫的真以为老子这一年多在战舰上练出来的炮术是摆着好看的?
自那些惨烈的伤亡之后无论镇守两座山寨的将军威逼还是利诱都没人愿意下山取水了,不然下山时候人人空手还好躲避,上山时他们可是要担着水桶吭哧吭哧往上挑的,那跟人家炮兵眼里的活靶子有什么区别?
就这样山上的生活用水越耗越少,杜正海所谓兵家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期盼完全败给了人心的现实,定军山寨中因为守将有提前准备暂时还撑得住,一心摆烂的天荡山那边可是连用来喝的水都得限时限量供应了。
“不行,老范说得对!这么耗下去咱们不是被炮崩死就是迟早被活活渴死。”察觉到性命危机的天荡山守将终于是不再摆烂了,再摆人就没了啊。
“那将军打算如何?”一众中层军官们面面相觑,谁都想说点什么却谁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求援吧,杜正海那家伙不是说我们挨揍了他就会过来支援嘛,现在敌人到了他人呢?”守将脑子里第一个想法就是把责任往外推,如果定军关那边不知情他把天荡山丢了确实有罪,可若是定军关来支援还是打败仗,那我们一群听命行事的总不至于罪过比杜正海这个主将还大不是?
“那万一出去求援的人也被火炮拦截……”众军官个个面露忧色谁也不想接这个官司,毕竟被派出去是真有可能死无全尸啊。
“笨啊,你们不会夜里再出去嘛!”守将气呼呼地一拍大腿,“山路摸黑不好走所以没法夜里打水这我不怪你们,可趁着夜色跑出去然后到定军关报信儿不是那么难吧?”
“额,好像也成?”军官们心里一琢磨好像还真是这么回事,他们都被之前的固定思维给套住了。
“那就这么定了,谁愿意去求援?”懒得再跟部下掰扯的守将一锤定音。
还是没人吭声,夜间是不至于被炮轰,可是一脚踩空摔落山崖的风险那也不是没有,之前他们想着摸黑取水结果水没挑回来人差不多摔死一半儿,可见山太高未必是件好事。
“既然没人主动站出来,那就抽签。”守将一副我就知道你们这群王八羔子的表情从手边掏出来个抽签桶,这是他在躺平摆烂的时候随手捣鼓出来的手艺活儿。
一众军官看见那抽签桶眼神儿都不对劲了,我们这群手下或许不当人,但您这位主官才是真的狗啊!
不过守将缺德归缺德,这确实是眼下最好的办法了,大家心里叽叽歪歪面上谁都没说什么,只能对着诸天神明祈祷能保佑自己别赶上那下下签。
守将本人不能擅离职守所以没有参与,剩下的人手一签定天命,等到抽中红签的军官看到手里的竹签带着颜色,那表情简直跟一夜间死了亲爹妈似的。
然后这个倒霉鬼就在长官和同僚催命似地逼迫下连夜带着几个心腹亲兵下了山,至于路途中摔死多少又是否在山中遭遇了那些被火炮给搞得神经紧张的山间猛兽,那山上的弟兄们就不得而知了。
总之在四天后坐镇定军关的杜正海总算是见到了那位倒霉的仁兄,看他狼狈的模样杜正海还以为前线两座山寨都已经在远征军猛攻之下全军覆没了呢。
在听说山寨并未丢失只是因为敌军的炮兵封锁导致无法下山取水,山上的人正在苦等关内人马前往救援,杜正海的脸上青一阵儿白一阵儿那叫个精彩。
谁让之前那位姓范的将军把一切都给说正了呢?人家说中了不就代表他这个当主将的缺乏远见还刚愎自用嘛。
心里反复琢磨了一下这趟自己怕是不得不救了,不然这俩货就死在前方还好,可若他们逃出生天回去跟金山王告上一状,自己起码要落个不听劝诫指挥失当的罪名,要知道金山王可从来都不是什么宽宏大量的君主。
“来人呐!”咽下一口热茶嘬了嘬牙花子,杜正海垂头丧气地喊来自己的参军副将。
“大人有何指示?”这位参军也是个机灵人,打听到有从天荡山来求援的信使便早早等在外面了。
“你去从关内点齐一万人马,我们出发支援定军山和天荡山。”杜正海道。
“大人,这一万人马是骑兵还是步兵,如果是步兵要带火炮吗?”参军是负责办实事的,自然要提前问个清楚。
“骑兵,火炮就不带了。”杜正海也想带上大家伙过去,可一来路途难行带上火炮会拖累行军速度,二来关内的主力和火炮都拉走了万一被敌军小股偷袭又该如何威慑?
“是!”大致明白了主官是个什么打算,参军便知道自己应当如何安排装备辎重了。
“唉,希望前方还能再多顶一阵子吧,你说那位陛下搞这一出来又是何苦呢?”目送着参军匆匆离去,满心忧愁的杜正海忍不住长声叹息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