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满地图盘算着要打哪儿更划算的那一老一少截然相反,刚刚举旗造反就得到大后方出了麻烦的鲁登道夫只觉得压力山大,看着手头这一郡之地好像哪儿哪儿都是防守漏洞。
这不是鲁登道夫的错觉而是确凿无疑的事实,在七国那边没闹出乱子之前奥克福德郡的防务有很大一部分是由与这个郡接壤的七国联军负责协防的,如今七国联军大量撤走甚至连招呼都没跟鲁登道夫打一声,腾出来的那些防守空白区域看得鲁登道夫脑仁儿疼。
尤其在当前态势下奥克福德郡算是东方阵营楔进西方阵营的一块儿突出部,原本就是三面受敌的十四军团在南边要防着玛蒂尔达的帝国新军,在西边得面对哈德良与威廉的联合施压,在北边还有草原汗国的骑兵虎视眈眈,全靠东边的七国联军撑着才有造反的底气。
可现在随着七国联军大量撤出就连东边的边境线都不那么稳固了,只要西方阵营稍微用点力气就可以南北分进彻底掐断奥克福德与东方的联系,将这座知识圣城变成孤城一座。
事实上当年帝国的立国之战中帝国人就是这么把奥克福德给困死的,毕竟奥克福德是一座坐落于大平原上的城市,除了人工修建的城墙和象征意义远高于实际作用的护城河,这座城市可以说是四战之地无险可守。
如今鲁登道夫这个打出旗号要“复兴帝国”的帝国将军却面临着与当年的知识教会同样尴尬的局面,不得不说如果命运之神有人格祂一定是位非常恶趣味的女士。
无论如何,面对西方阵营绝对碾压的优势兵力光靠手头这一个军团是怎么都守不住的,处处设防的结果就是处处不设防,鲁登道夫要么进行徒劳的努力然后坐看局势崩盘,要么将手头兵力汇聚成一个拳头把奥克福德打造成一个谁来都要崩掉牙的铁王八,然后死守等待东方七国那边局势好转。
作为一个经验丰富尊重现实的将军鲁登道夫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后者,他开始给前线对峙的军队命令他们撤出边境朝奥克福德城集结,并要求军队在撤出时尽量搜罗奥克福德郡所有乡村地区的物资送往郡城,大有一副跟西方阵营死磕到底的架势。
至于在征收过程中不可避免会被祸害的奥克福德乡间?祸害就祸害了呗!反正平时那些地主老爷对民间的剥削也没给平民百姓留下多少余财,如今只不过再被军队给搜刮得彻底一点罢了,活不下去的农民还可以发动抗税起义嘛,正好可以拿来牵制西方阵营进攻奥克福德的部队。
“我以为王国的贵族就已经足够不当人了,可你们这……”在得知十四军团从前线后撤之后哈德良和威廉立即率军进逼,当他们看到被十四军团刮得一干二净的当地乡镇时,就连向来缺德的哈德良都在感慨帝国人对本国同胞下手是真狠。
在封建制度的王国,农奴某种程度上算是封地贵族的私产,为了让这些“两脚牛马”好好发挥自己作为生产工具的作用,即便是最昏庸的王国贵族也不会在明面上彻底不给领民留活路,毕竟农奴都饿死了谁来给老爷种地呢?
但在理论上一切土地产权均归国有的帝国,地方总督是可以通过高层政治运作更换辖区的,所以祸害完一处再换地方继续祸害的总督在帝国历史上如同过江之鲫数不胜数。为了给自己在新辖区的活动打下基础,那些总督在离任之前对当前辖区刮地皮的强度基本上跟发起一场兵祸没啥区别。
有鉴于鲁登道夫本人也是兼任过地方总督的,这一套刮地皮的手段他和他的军团完全轻车熟路,那些眼光毒辣的老兵甚至能一眼就看穿农民把家里藏粮的地窖给挖在哪里,而奥克福德郡作为传统意义上就因为信仰原因很受战神殿和帝国政府歧视的地区,当地百姓欲哭无泪之余也只能表示俺们都他娘的习惯了。
于是皮球被踢到了西方阵营这边。
在被十四军团抢过一遍的奥克福德郡广大乡村地区,当地乡民手头那是真的连一天余粮都不剩了,现在这些地区的控制权被转交到了西方阵营手中他们就得管当地人吃饭,不然武德充沛的帝国农民们可不管你是正统政府还是“复兴军团”,武装暴动几乎是不可避免的状况。
“你想怎么整,杀人还是放粮?”威廉冷漠地瞥一眼那些一贫如洗的农民,三十六度的口腔里吐出来的话能让哈德良打寒颤。
“先用军粮顶几天吧,我给后方写封信问问如何处置。”如果换成以前那个管杀不管埋的哈德良,不管弄死几千几万无关紧要的外国农民根本就不是个事儿,但现在的他已经改邪归正了,自然也就背负上了道德的枷锁。
消息传回后方已经闲得快要冒出油来的盖乌斯这边,心善的黑暗贵公子自然是大手一挥开仓放粮,不过很快盖乌斯身边的事务官就给家主大人提出了一个无可避免的现实问题——粮从哪儿来?
哈德良和威廉的部队携带的军粮都是有数的,从后方给前线运粮的补给队也是按照定量来的。考虑到邦纳家控制的西部两个行省在帝国乱战中也曾经被当地暴民和阿尔薇特给祸害过两遍,本地的粮食供应不能说是入不敷出也只能算将就够用,突然多出来十几万人的粮食缺口就靠邦纳家的底蕴真顶不住啊。
“那就从其他地方调粮食来呗,还能咋办?”这时候盖乌斯明明没什么当国王的自觉却仿佛无师自通了国王的作风,那就是但凡遇到自己搞不定的难题便甩锅给臣属们去头疼。
于是两封除了题头内容基本一致的求援信便被分别送往了欧雷德和潘提尼亚,端着这么一封信的伊莎贝拉和玛蒂尔达眼前几乎都幻视出了盖乌斯的丑恶嘴脸:
“伊莎贝拉,玛蒂尔达,我军粮呢?!”
黑暗贵公子只需要轻飘飘地写封信就成,人在后方埋首政务苦大仇深的两位女士要考虑的东西就很多了。
玛蒂尔达手头的地盘虽然没怎么被兵祸席卷,可欧雷德这座煌煌帝都过去是由整个帝国来供应的,如今只能用中央行省和北部行省两个靠南的郡来供养这座帝都近百万人口的衣食住行。能靠着拆东墙补西墙维持当地生活水平在基准线上已经是玛蒂尔达手段惊人,如今再让她拆出供应十几万人吃几个月的粮食来?
玛蒂尔达此刻就想当面薅着盖乌斯的脖领子问问对方,你看把我宰了能卖几斤肉?
至于伊莎贝拉那边,她手头倒是还有很多为王领战事预备的军粮随着一场神战突兀落幕留存了下来,但直接走布莱克山口把粮食送到盖乌斯手里中途的耗损率太高了,就算王领是整片大陆上最肥沃的耕地带,约维克父老乡亲们从牙缝里挤出来支前的粮食也不是拿来这么浪费的。
两个苦逼的女性执政官大感头疼之余通过信件互相勾兑了一下想法,最后将盖乌斯的补给线修修补补,折腾出了一条耗损率没那么高的后勤链条。
这套新的后勤链简单来说就是搞接力棒模式,利用阿尔薇特在坎塔波利伯爵领开出来的那条山路将王国最大产粮区坎塔波利盆地的粮食运往帝国西部行省供当地人消费,而西部行省则拿出自己的口粮直送帝都供应欧雷德消耗,最后再由中央行省腾出一部分存粮去满足盖乌斯提出的要求。
乍看起来这么做好像跟直接把粮食从王国送到帝国没啥区别,实际上因为每个分段的路程都比较短而且是由当地人进行分包运输有着成熟的物流链,中途耗损被大大地降低。这么做唯一的麻烦就是一旦上游链条的运粮队出了问题,下游所有人都得跟着饿肚子,毕竟这是个风险传递的过程。
伊莎贝拉和玛蒂尔达都觉得寻常人应当看不出来这个风险,自然也就不会有人朝着新后勤链的薄弱之处搞小动作,可二人却忽视了一群早就对伊莎贝拉不满还离这条后勤链起始点特别近的“专业人士”那隐藏在暗处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