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邱君臣这边觉得九昌国不至于因为一点经济纠纷就对自己动刀动枪,巧合的是九昌文武那头也是这么想的,所以他们才敢在没有完成事先沟通的情况下就单方面宣布对临邱征收高额关税。
最好笑的是整片大陆上最先看出其中风险的既不是两个直接相关国家也不是血浓于水的东方七国而是远在大陆另一头的伊莎贝拉,在听说九昌对临邱征收了高额关税而临邱用支持走私作为关税反制的时候,她就意识到这俩国家未来好不了。
你问为啥伊莎贝拉敢如此断定?因为在另一个世界联合国际与协约同盟掀起世界大战的直接导火索就是不受控制的关税战争,当时协约同盟深陷经济危机试图用抬高关税把代价转移向联合国际,显然同为超级大国的联合国际无论是出于民意考量还是国家利益都不可能接受这种单方面霸凌。
双方在一连串的贸易谈判螺旋加码之后,很快就发现自己陷入了进则无间地狱退则万丈深渊的尴尬境地,偏偏国内汹涌的民意使得两边的政府都不得不硬着头皮继续激化事态,最终结果就是世界大战爆发,两个超级大国在曙光女神捣乱造成的战略误判下互相往对方头顶扔核武器,至此导致文明终结。
参考一下联合国际和协约同盟的前车之鉴,临邱与九昌当下的处境是何其类似?双方其实都没有退路可走只能强硬到底,而经济乃是政治的基础,战争又是政治的延伸,无法化解的经济冲突迟早会激化为军事冲突。
想到这儿伊莎贝拉决定提前给洛清流那边写封信让对方做好各种准备,一旦临邱和九昌之间的矛盾激化使得这两国无暇顾及金山方面的局势,哪怕硬顶着禽流感的余波洛陆两家也该强势对金山出手,毕竟没有比这更好的出兵机会了。
一直都很相信伊莎贝拉的战略判断的洛清流在收到消息之后立即开始整备军队调集物资,并不知晓背后已经顶着一把随时会出鞘的利刃的临邱九昌两国此刻正斗得火热。
——某日•临邱九昌边境山区——
九昌的国土画在地图上看起来就像一个横卧的葫芦,这葫芦的上半截在阿尔薇特带帝国军杀进来的时候就已经被打烂了,下面的葫芦瓶则是九昌国最精华的部分,那些被利益驱使着陷入疯狂的临邱商人们就正在通过下半部分的葫芦壳用物美价廉的工业化商品渗透进濒临崩溃的九昌市场。
“怎么样,前面有九昌的边防军吗?”作为第一个吃到临邱改革红利的商家,玲珑商号不得不作为商人们的表率参与进这场举国为之狂热的走私行动中来。
胡青霜不是不知道走私行动可能带来的风险,临邱朝廷不会为商人们的“私自行动”背书,一旦商队被九昌边防军抓住扣下货物血本无归都算轻的,怕就怕商队的人也被关起来勒索赎金,还能美其名曰是罚款。
可即便如此,高额的利润加上来自于临邱官方和其他同行的压力依然逼迫胡青霜不得不如此。再怎么说胡青霜都是一个半路投靠的外国人,想在临邱彻底站稳脚跟他就得表现得比临邱本地人更加“爱国”,否则他和玲珑商号的外国身份永远会是挥之不去的负面标签。
“头儿放心,九昌那边的收货人已经帮我们把前面都打点清楚了,至少三天之内这条小道上不会有边防军巡逻,咱们可以放心大胆地走。”好在胡青霜作为金山国的头部商家这些年也不是白混的,靠着以前发展出来的人脉网络玲珑商号不仅早早就联系好了在九昌国内接应的下家,还用重金贿赂收买了九昌边防军中的部分军官。
虽然这也很花钱,但比起九昌朝廷那不讲道理的高额关税这点贿赂只能算是九牛一毛,花小钱办大事不就是商人的基本技能吗?
“希望如此吧。”这次走私商队的领队神色紧张地点点头,“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哪怕下家说了这里不会有军队通过也只是他们的一面之词,斥候该派还是要派。”
“这是自然,我们的人随时都在前面盯着。”护送商队的镖头答应得很痛快,他们这些“镖师”其实都是从临邱正规军退下来的精锐,存在目的就是尽量保证本国商人的安全。
好在之前的贿赂没有白花,九昌边防军那边收钱的军官还算是讲信誉说三天没人巡逻就真的没人巡逻,商队战战兢兢地通过了边境地带之后很快便抵达下家所在的边境城镇,而收货人已经早早等在这里。
“总算是盼到你们来了,要是再有一支商队出问题,我这儿早就签好的订单怕不是全要打水漂。”迎接商队的收货人不知为何看起来有些庆幸,好像是其他走私线路出了问题。
“怎么回事,别的商队出事了?”商队头领闻言心头一颤,这又出什么乱子了?
“嗨,别提了。”收货人烦躁地摆摆手,“最近边境上不知从哪儿突然冒出来几支武装精良的山贼,我跟你们临邱另一家商号的买卖昨天就让其中一支给劫了,不光货物丢了个干净,护送货物的人都没活着逃出来几个。”
“武装精良的……山贼?”商队头领听得嘴角直抽抽,这俩词儿放在一起怎么听怎么诡异呢?
以九昌当下的高压锅态势,国内出现山贼倒是一点都不奇怪,毕竟很多失业的小市民和乡镇手工业者那是真的活不下去了只能走邪门歪道讨口饭吃,但临邱的走私商队那也不是什么谁都能上来啃一口的小绵羊,就他们这支商队手头便带着上百支枪还有退下来的临邱正规军当保镖,打一场小规模遭遇战都绰绰有余。
以己度人商队头领觉得那支被劫道的商队护卫力量恐怕也差不到哪儿去,这么硬的点子都被“山贼”给啃了下来还没留下几个活口,您说的这山贼他正经吗?
“呵,我就是个倒买倒卖的哪儿知道怎么回事儿哟。”看出商队头领的防备和困惑,收货人苦笑着摇摇头,“现在这世道真是越来越让人看不明白了,打仗不像个打仗的样子,盟国不像个盟国的样子,放在几百年前咱们这些大洪子民要是内斗得这么厉害早就被帝国人给一锅端了。”
“是啊……”商队头领深有同感地附和道,这世道确实太怪了。
他们在下面做事的人搞不清楚状况,可不代表上面的大老爷们不清楚这些套路,说白了就是比谁不要脸呗。
首先是临邱为了自己的工业发展对不顾九昌国情发起贸易倾销,然后是九昌为了稳定国内局势开征高额关税,再然后临邱为了绕过关税以国家力量支持边境走私,注意到抬高关税之后贸易税收不增反降国内市场却没有丝毫好转的九昌朝廷立即反应过来对方干了什么。
那位吏部右侍郎人虽然浑了点话还是没说错的,眼下这局面九昌不敢明目张胆地对临邱发动战争,但不代表人家就愿意认怂吃下这个大亏啊。
于是乎几支在帝国前线对峙的九昌军队秘密退役,半个月后两国边境上就出现了那些武装精良的“山贼”开始打劫走私商队,既然已经腐败的后方边防军派不上用场,那就由这些朝廷直属的“山贼”来负起保护边境的责任咯。
考虑到临邱这边的“镖队”同样也是从临邱正规军紧急退役下来的精锐,两国已经在事实上出现军事摩擦了,而历史告诉我们擦枪走火是很容易演变成重大军事冲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