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涵，这是第几支上报被‘山贼袭击’的走私商队了？”翻阅着各大商会纷纷上报的损失，林源的眉头几乎拧成了疙瘩。
“第七支了，好一个‘武装精良的山贼’啊！走正常程序的商队全都安然无恙，也没听说九昌国那边有商队被洗劫的情况，就盯着咱们的走私队打呗。”性子急躁的曾伯涵已经咬牙切齿，九昌国这事儿办得让人没法在明面上开口抗议，但手段属实说不上有多高明，顶多能让人讲一句九昌王确实不要脸了。
如果放在往常，边境有山贼剪径临邱肯定要跟九昌那边协商然后双方军队一起配合剿匪的，可现在边境上不管是搞走私的还是搞打劫的全都是有实无名的两国正规军，情况就变成了谁先开口谁难堪，偏偏又没人愿意退缩，最后就变成了两国都在往上加码。
最开始临邱的走私队护卫顶多百人，怕的就是九昌那边出现战略误判觉得临邱国居心不良，可后来随着这几支“山贼”的出现损失惨重的各大商会不得不向朝廷求援，等着在背后收钱的朝廷也从善如流地加强了走私队的安保，很快就变成山贼打不过镖队的情况。
赔了夫人又折兵的九昌那边自然不愿意咽下这口气，没几天功夫边境上的山贼便又堂堂复活而且兵力更多兵器更加精良，临邱国的走私队再次陷入了被动挨打的境地。
如今朝堂上正在商讨要不要继续给走私队增强武装力量，目前的情况是不管西学派还是保守派都不愿意就此放弃，毕竟在两派和解之后双方都投了大笔钱财在工业投资上，维持工厂规模扩张和正常出货已经成为整个临邱高层乃至全国人民的共识。
这时候就算是有人站在东方阵营的整体利益上跳出来说一句不能把盟国逼迫得太紧，在利益推动的滚滚洪流下也必然会遭到铺天盖地的口水给淹没被批判为“卖国贼”，于是局面就变成了理智尚存的人纷纷选择明哲保身不问世事，剩下那些跟工业化死死绑在一起的家伙奋力叫嚣着不能退缩。
林源当然也看出来了局面存在失控风险，可作为跟那些工厂利益绑定最深的西学派领袖，他想踩刹车就得做好被派系里的自己人反噬的准备，显然不管是林源还是林父都没有这样的觉悟。
再说了，林源作出这样的牺牲就能有什么好结果吗？最后还不是换上来另外一个更激进的西学派领导带着临邱对九昌喊打喊杀？
“没办法了，我们继续增加人手吧。”看出了林源眼中的犹豫，曾伯涵和左朴存这两个西学激进派半是劝说半是逼宫。
“……唉，也只好如此。”林源沉默片刻，无奈地点了点头。
随着临邱方面继续“退役”更多正规军加入到保护走私队的镖队之中，九昌临邱边境的炙热局面又被人浇上了一盆滚油，这条明明不是战区的山区现在有将近两万人在此厮杀，冲突烈度甚至比深受禽流感困扰的西方前线还要更甚。
最先吃下了工业化红利的临邱加码加得起，国力已经沦为七国垫底的九昌国却是率先有点承受不住了，之前他们派去边境上的“山贼”都是从西方前线咬着牙抽调回来的，这边被临邱牵制的兵力越多西方前线与帝国军对峙的防御就越单薄，而正在与九昌对峙的帝国方指挥官也不是什么耳聋眼瞎的草包，相反负责九昌方面的帝国指挥官正是三大将之中最擅长主动进攻的哈尔西将军。
其实从九昌暗搓搓地抽调士兵伊始哈尔西的战场直觉就隐约告诉他前线好像有哪儿不对劲，随后伊莎贝拉通过玛蒂尔达送来的内部情报更是坐实了哈尔西心中的猜想，眼看与自己对峙的敌军建制越来越空乏，哈尔西要是不做点什么就愧对他“蛮牛”的绰号了。
“将军，我们真要主动发动进攻？中央那边会不会追究责任？”当哈尔西将自己的决定告知给军中的一众军官时，这些人心里头都有点毛毛的。
正因为早就习惯了哈尔西勇敢到鲁莽的战场风格，哈尔西麾下的参谋部才经常承担一个“刹车片”的责任，当初马歇尔还在的时候就吩咐这些参谋们不管哈尔西做出什么决策一定要先质疑再决定，不然很容易让哈尔西把自己的部队一头带进某些有进无出的险地中去。
放在哈尔西的体感上就是自己的参谋部好像永远在跟自己唱反调，最开始他还挺生气甚至为此降职了几个倒霉蛋，不过随后数次险象环生的战斗让哈尔西终于意识到自己的暴脾气确实容易被敌人拿来利用，好歹也算个名将的他便不再因为参谋们跟自己唱反调而大发雷霆。
但这一次哈尔西是铁了心的要代表帝国整个大的。自从在上次大战中沦为战败国再加上战神陨落于法班缇娜，支撑了帝国历史上千年的心气就被一棍子打散了，如今的帝国虽说在玛蒂尔达的拉扯和伊莎贝拉的帮扶下走上了一条更具有可持续性的新道路，但习惯了铁血生涯的哈尔西总觉得这样的帝国少了点什么。
苦思冥想之后哈尔西发现现在的帝国最缺的就是一场酣畅淋漓的大胜，不是像北边战线那样帝国军只能沦为王国军附庸的便宜胜利，而是完全由帝国军独立主导独立执行独占战果的真正胜利。
当然哈尔西也怕自己弄巧成拙把大胜打成大败将帝国人心中最后的那点骄傲给搭进去，所以从来都是谁硬揍谁的哈尔西这次难得改了脾气主动提出率领军队驻守在东方阵营国力最弱的九昌国边境上。
也就是说从他带兵来前线的最开始，哈尔西就憋着股劲儿想给东西方阵营来一场帝国震撼，只不过之前主战场在北方行省他插不上手，后来知识圣殿又放出禽流感让前线难以进行大规模战争，他潜藏在心的翻盘计划只好一再搁置。
现下九昌和临邱的龃龉已经牵扯到了九昌国前线，再放过这千载难逢的机会那他哈尔西也不是哈尔西了。
猜到自己的参谋们一定会对自己的决定提出质疑，这次哈尔西十分难得地没有把他们劈头盖脸一顿臭骂而是十分认真严肃地说明了眼下的情况和自己的打算，从头到尾客观理智得简直像是把雷文的灵魂给塞进了哈尔西的壳子里。
早就被哈尔西给打骂习惯了的参谋们哪儿见过这场面？受宠若惊之余认真分析了一遍哈尔西那套随着时间沉淀变得愈发精密的作战计划，最后得出的结论是这套计划起码有七八成的理论胜率，而在战场上这种胜率的计划已经相当之高了。
愿意在哈尔西手底下混的军官不管表面上多冷静客观，骨子里还是向往战争向往胜利的，如今自家将军难得靠谱一回他们又怎么会打消对方的积极性？尤其是哈尔西说帝国需要一场胜利重新提振士气这一点实在是说到了他们每个人的心坎里，在大战落败后还愿意留在部队的帝国军人哪个胸中不是憋这一口恶气要出？
尽管不可能向打败三大将的伊莎贝拉和狮鹫王国发起报复（主要是因为他们知道自己肯定打不过），放开手脚收拾一顿这些当年跟在后面捡便宜的东方佬也是好事一桩啊，什么时候帝国沦落到被当年瞧不起的小瘪三骑在头上的地步了？
“既然将军您早有准备，那我们就打！”想通了的参谋们互相看看彼此的眼色，一度被失败扑灭的斗志又熊熊燃烧了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