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呀,在《新颜书》里面就能找到。」
「人真的可以和蛇有后代吗?」
「他已经是修炼化形了的妖族啦,同人基本无有区别。」
「那这刘折缘是妖族呢,还是人族?」
「史料记载是人族。」
「为什么人妖诞下的后代会是人族呀?不是应该人妖血统各半吗?」
「这个呀,不一定哟。好比红花与白花之间授粉,结的种子种出的可能是红花、粉花或者白花。」
「喔!居然是这样吗?这可有什么规律?」你好奇地看着屋檐下的灯笼。
「规律呀……似乎确凿没有。」
「噢……」
「思雨觉得自己是人族还是妖族呢?」
「应该是妖族吧……毕竟有耳朵和尾巴……好像还能变回狐狸,妈咪说我早前受重伤时变过小狐狸。嗯……虽然最早应该是人族……」你的情绪瞬间低落,右侧的眼睑也在你不知觉时耷拉下去。
回忆过去就是用指甲揭开愈合多年的伤疤,并在新鲜的创口上浇下浓浓的一壶热卤水。这卤水一定是要产自西北的盐湖。
你小时的记忆就是昭君家乡的芸薹,燃尽了也能从焦黑的土壤中重生。它已经深深嵌入灵魂,随着纵横交错的丝线脉络扎根。它是你的梦魇,你挥之不去的怨仇。
你很长一段时间不相信亲情,也是因为它。
你记得你小时倍受祖母疼爱,生父虽然与你不甚亲近,但也不至于刻薄。
听家中的老下人说,生母是你生父的发妻,由祖父母共同为他选下。你的四个姊姊都由你生母一人产下。
大致是虚岁五岁那年,祖母因风寒去世。你清晰地记得,祖父与生父的脸色与眼神,在祖母停止呼吸的那一刻,全变了。你看见的是冷酷,是阴暗,是断绝。
棺椁彻底被土掩盖,你、你的四个姊姊、你的生母,被生父与祖父当着送葬的亲友的面,扯着头发,推倒在墓碑前。
「生不出男子传我们家的姓,留你们这群吃白食的做甚!今日就要你们的血祭祀含恨的老太太!」
两把厚重的朴刀泛着钢蓝色的寒芒,缓缓向你们六人逼近。
惨叫此起彼伏,白色的粗麻丧服染上点点红星,刚夯实的泥土被泡成羹糊。
你的胸口被砍下一刀,似乎确凿不疼,只是盛夏也会有寒冷。死人堆里只有你还是暂时活着的。你看见野外已经没有人了,你感觉呼吸完全无力:你看见天空逐渐变成橙红色,你感觉眼睛正在向外突出;你看见绿头苍蝇在飞舞,你感觉下身有两股温热;你看见了天上的蛇形亮光,你感觉无数疼痛的凉意砸在身上;你看见了一个提灯的蓝衣女子,你感觉到一阵极寒,然后,一切知觉都消失了。 (话说古代气胸要怎么治疗?虽然听说过古代的急救书,但还是找不到,有知道的人解答一下嘛?阿凌会很感激你的)
「思雨你困了吗?早些睡下吧。」
原来你竟是合上眼睛,毫无动静地躺着。
「嗯…………嗯……」
萧梓妍掐灭了油灯,房间陷入一片沉寂的黑暗。
你平素最讨厌黑暗,毕竟它总会叫你想起一人处在野外的孤独、躺在尸体与血液中的恐惧、无法呼吸的痛楚(因为无法排出二氧化碳,按照鹰酱的一个狠人做的实验,只是缺氧就很**,有没有人愿意亲自尝试?)。
你深陷泥沼之中,厚重的腐殖质混合着水压迫你的躯体,呼吸几近停滞。
蟒蛇的捕猎是使用强劲的肌肉绞杀,造成猎物窒息。它的造成的压力甚至可以挤碎骨骼。不同于深水,并不会全身感受到压迫。你认为,现在正有一条乌黑亚光的巨蟒在你的身体上缠绕。
窗并未关上,清凉的夜风从打开的缝隙中渗透,吹在你的外露的手臂上,格外的阴冷。你可以看见听见大量的物品正在运动。有位老阿婆曾经告诉你,冤死的人会生出怨灵,它们不会下到地府,终年在人间游荡,成为厉鬼伤人。你不知道你的生母与姐姐会不会也化作怨灵——她们可是有天大的冤情——找到你身边,然后杀了没有同她们一起死的你。也许这些物体就是由于她们的到来而运动。
不,怎么会……怎么也是骨肉相连的……不会的……
黑暗意味着不可知,无法预料下一刻会发生什么。与黑暗融为一体的有很多,它们可能会四处游荡,伺机而动,攻击你。你恐惧这种不确定性声音、动作、亮光,只要在黑暗里突兀的都有是可能极度危险。黑暗中的每一件物品都有魂灵,它会思考、会发声、会活动,自然也会观察你。你要面对无数双不可见的眼,你在注视黑暗的同时,黑暗也在注视你。
你恐惧,你无助,你蜷缩在被里。呼吸变得粗重,听力加强为极致,你的注意力高度集中,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会拉紧你脑海中的弦。那弦或许是乳白色的,平滑地映衬环境。
你忽然觉得苏芷晴真的很好,格外的好。她会为你留下一盏暗暗的长明灯,用灵识包裹你的房间,在家周围布下层层法阵。在去她房间的短短一小段路上,她抹平了一切高低差 又反复地试过好些材料,这才做到不容易摔倒。
你认为自己其实也没有生气,只不过一时冲动离开了家。好像并没有什么必要这么做,收获也是几乎不存在。但是又不愿意直接回家,你认为这很是丢脸,毕竟自己可是什么错也没有,应该是苏芷晴找自己道歉才对。
好像有些小孩子气,但是本不应该这样吗?
好想回家。
可是面子……面子能做什么?什么也不能。而且毕竟是妈咪,应该会很高兴吧。至少不会训斥我离家出走吧。
唉……等妈咪回来了就回家吧。
你已经将头也缩进被子里了。
「呃……!」你忽然短促地叫了一声。方才还因为恐惧而牙齿打战,不敢发出声音,现在居然就大叫起来了。
痛感潮汐式地冲击你,当你以为疼痛已然退却,它便再次涌上,刺激你。剧痛,十足的难以忍受。你总算明白了为什么萧梓妍嘱咐你早些睡下了,要是晚了,就根本不需要睡了。
唉……好想妈咪呀……如果她在,现在会怎样做呢?现在会怎样安抚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