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上时格外的安静,安静得像死了一样。早在考试结束那天,奶奶问了她许多她学习有关的问题,初雪一一对答,毫不脸红。奶奶年岁还不算大,还记得自己几天前问过,因此这日什么都没说,只等着初雪举行那仪式一般的,将成绩念给家长。
到家之后,经简单收拾,爷爷奶奶进屋坐到炕上,初雪立在门口,面着两人,缓缓吐出自己的成绩。谎言,都是谎言,但只要不脸红,心跳的再快,别人也不会发现。讲完听完,对于初雪“班级前十,年组前百”的成绩,两人显然很不满意。初雪还得赶紧解释,说高中每个班级的人比初中要多许多,还说老师讲的自己都能听懂,下次考试成绩肯定更好。如此,两人才终于回复差不多的面庞,起身要去做饭。
“先、先等一下,其、其实这个,还有补课的事,老师让...给家长讲一下。”
刚起身的二人坐下,爷爷冷冷说了句“说吧”。初雪咽了口口水,把关于补课的事情都讲了,除了补课费。奶奶听完,说:“那不挺好的吗,那就补呗。”
“我倒是也很想补课。”初雪说。“但是那个...要钱啊。”
就如同之前提到画画那个班时,奶奶的反应一样,略好的面容几乎是一下子忧愁起来。叹了口气,单手拄在了炕上。
“多少钱,你说吧。”爷爷说道。
初雪又咽了下口水,这便是她的计划了,虚报补课的费用,报的特别特别高,让两位老人望而却步,并与老师联系说明,她就不用补课了。
“要...五十。”
“五十?!”
“一节课...。”
“五十一节课?抢劫啊!?”奶奶激动地站了起来。爷爷伸手去扶,拉着她的肩膀让她坐下,冷冷地问:“老师说没说,为啥这么贵?”
“呃...老师说,说是市面上的补课班,一节课要一百二,所以...。”
“唉。”爷爷叹着气摇了摇头。“咱们家不是那么有钱,但别人在那补课你也不能干坐着。你记住,在家好好学习,争取别落下。”
“嗯。”初雪立刻点头,说:“我保证,我在家一定好好学习,肯定不会被他们落下的。不过这个,不补课这件事,还得你们跟老师说一下。”
之后,初雪给爷爷输入了班主任的电话号码,并帮忙打了过去。
通话后。
“喂。”
“啊,你谁?”
“我是王初雪她爷爷。”
“哦,哦哦。”
“孙女让我跟老师说一下,这个补课费太贵,不补了。”
有提到补课费,初雪的心脏狠狠震了一下。
“啊?哦,哦哦哦。”
看老师那边满口答应的样子,或许不会过问呢。
“能让她爸爸妈妈帮忙接一下电话吗?这种事情我们学校原则上是要父母说的,因为只有父母才是孩子的第一监护人。”
爷爷愣住了,目光呆滞地看着他自己的大腿。有那么一阵过去,他才说:
“老师啊,小雪这孩子从小父母就...外出打工了,到现在都没联系上,甚至不知道就是...人是死是活。所以就,小雪从小到大都是我们给带大的,也就...”
“啊,啊啊,我明白了明白了。”
“嗯,老师,麻烦你了。”
“啊,行行行。”
初雪这边松了口气,看来计划马上就要宣告圆满成功了。
“诶,等一下老师。”爷爷突然说。“我问一下,咱们这次补课的费用是多少?”
一瞬间,初雪的心咯噔猛跳一下,其疼痛仿佛炸了一般。接着持续扑腾扑腾跳着,尽管不如那一下的威力,但初雪只感觉心脏在胸腔里左右乱撞,疼痛都好似并非心脏,而是骨头发来的。
“二十啊。”老师说。
“二十一节?”
“二十一天啊。”那面似乎恍然大悟。“你是说,你们孩子跟你们说,补课费是二十一节?”
初雪的心跳愈发猛烈。奶奶或许耳朵不太好使,听不见两人的对话。但肯定能听见的爷爷此时一副沉着气的样子,就让她感到十分不妙了。
“老师,我再问一件事啊。”爷爷说。“小雪她在班级的排名是多少?”
“这个,我看看。”
一段时间后。
“倒数...第五名。”
“倒数?”
“对,是倒数。”
“没事了老师。”爷爷笑着。“麻烦你了老师,先挂了。”
“啊,好。”
电话挂断。
奶奶尽管听不到老师在说什么,但凭爷爷说的这几句,估计也料想到会是什么了。此刻阴着个脸,问:“老师说什么了?”
爷爷慢慢将手机放到电视柜上,在一瞬间怒气从脸上出现,也在空气中一下子散发。
“王初雪啊,王初雪,你可太能耐了!”他叫道。“班级排名倒数第五,能让你说成正数第九。补课费二十一天,能让你说成五十一节,你想干嘛!?”
“我...”
初雪这正不知所措着,奶奶已掠过她,从门外去走。初雪一惊,便要跟着跑出去,结果被爷爷死死揪住。
“爷,你放开我,我会被打死的!”初雪一边挣扎,一边带着哭腔喊道。
“这点儿小事你在说谎的时候就应该想得到!”
话音刚落,奶奶提着笤帚旮沓,怒气冲冲地进来了。这下,初雪转而要往炕里跑了,但是也被爷爷揪着,待腰上挨了一下之后,爷爷才松手,初雪这时没命地跑到了炕上,缩到了炕角。不过这距离还不能完全幸免,奶奶一笤帚下去,狠狠打在她脚背上。尽管很疼,但是初雪一点儿也不敢稍微蹲下,蹲下挨打的就不只是脚了。
这里省略了许多奶奶咒骂的话。初雪在脚背挨了三下后,奶奶放下了笤帚旮沓,一边往出走一边说,“兔崽子,我TM拿炉钩子刨死你!”
给没见过的各位朋友科普一下,炉子有炉盖,炉钩子就是用来勾炉盖将其打开的一种铁质物件,勾与杆呈接近直角的锐角,约85到89度,手拿的柄多数也是铁质的。
然后再说一下,据说初雪的父亲,在哪怕成年的时候,有一次不知道干了什么事,被奶奶用炉钩子刨了,就用勾的那个位置狠狠打,尽管末端并不尖锐,不能造成外伤,但对骨头的内伤也是可想而知的。而至于之后过了多长时间初雪降生,以及父母到达南方,已不得而知。但就在奶奶出去那一瞬间,初雪严重怀疑父亲当初走的原因是被炉钩子刨了,并发誓自己长大也要离开爷爷奶奶身边,哪怕自己不是女生,也要抓紧在很远的地方安居乐业,越远越好。
但奶奶出去这时,初雪也不是只这样想,她同时也在想,如何才能逃出去。只要出去了,或许就像自己之前那样离家出走,过一阵子爷爷奶奶气消了,回去就安全了。
她盯上了炕边的窗户,尽管有夏天的纱窗、冬天的塑料膜两层防御,但她如果像电影里那样双臂在头前,全身去撞,总不至于被这两个物件挡住把,玻璃跟着窗框拉开就好。
说干就干,初雪跑向窗户,爷爷见状也赶紧跑向窗边。初雪拉窗,爷爷就用手按住另一边挡住。窗户只打开一条缝,不足出去,初雪一瞬间甚至感到绝望。
“赶快给你奶道歉!”爷爷低声喊着。
同是话音刚落,奶奶提着炉钩子跑了进来。爷爷见状,立刻双臂张开扑到她前面,喊着:“哎呀,一个女孩子,你吓唬吓唬得了,把她打个好歹将来怎么往出嫁。”
初雪也是极其配合,加上确实被吓破胆了,哭着,跪在炕上连着磕头,说道:“奶奶我错了,我下次再也不敢了,我肯定好好学习,你就饶了我吧,奶奶...。”
两方劝阻,奶奶也是在不好再怎样,缓缓放下了炉钩子,叫了声“给我跪好!”,随即出去送炉钩子了。然而过一会儿,还是提着笤帚旮沓回来了。这下初雪老实了,奶奶叫她转体,她就乖乖转;奶奶几个笤帚旮沓砸到背上,她一直乖乖跪着,尽管哭是免不了的。
几下打完,奶奶又好生训斥一阵,初雪则是连续保证。奶奶一个劲儿地训斥,初雪一个劲儿地下次不敢了,来往一个多小时奶奶累了,才结束,这时爷爷都默默做好饭菜等着了。
饭桌上,边吃着奶奶还不忘骂,说她小时候犯错,爸妈让她吃饭她都不吃,就觉得没脸吃。爷爷则是一个劲儿拍她后背,让她别说了,好好吃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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