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雪这次是一个人坐高铁回来的,爷爷有不愿说的事不能来接。而初雪到家之后,第一时间想到的也就是,去看一看自己的奶奶。进到屋里时,爷爷正炕边坐着玩手机,而奶奶目光呆滞地看着电视,像个雕像一样一动不动。
“奶奶,我回来了。”初雪给她打去招呼。没想到听到声音,奶奶一下子就精神了,扭头就问:“学的咋样啊?”
初雪是被吓得一惊,本以为奶奶这状态会老年痴呆那样问“你是谁呀”这类的,没想到老太太脑子清醒,而且记性总感觉也比以前好了不少,像是越活越年轻,就是可能有些暴躁。
“挺、挺好的。”
“期末考试没?”又这样问。
“啊?考、考了呀。”
“多少分?”
“没公布分数呢。”
“行,玩去吧。”奶奶说。“但你玩,也别忘了学习嗷。”
这话说完,犀利的眼神瞅回电视,又变成雕像的样子了。初雪愣着去看她,她还意识到初雪没走,瞅了一眼问,“有事吗?”
“没、没事,没事。”初雪连着答,之后迅速溜到厨房里了。因为奶奶给她的感觉是,后一秒就会跳起来打她的感觉,虽然可能并没有打的理由。
到厨房,初雪打开电脑,动态上发了:
“我回家啦。今晚先修整一晚,明晚咱们,直播继续。”
动态发出去,这时身后房门打开,爷爷慢慢走了进来,说:“你爸前些天来的电话,让我也告诉你一声,他们今年在红梅她娘家过年,就不回来了。”
“哦,那是好事啊。”初雪即答。毕竟奶奶现在这个疯疯癫癫的状态,她真怕会不会吓到弟弟。
“啊,对了。”初雪问。“也就是说,还没...?”
“没告诉他们呢。”爷爷说道。
“这、这样啊,也挺好。”初雪说。“诶,对了,奶奶没惦记他们吗?”
“别提了。”爷爷苦笑着说。“我跟你爸打完电话那阵,她问我跟谁打电话,我跟她说‘跟你儿子’打电话,她就骂骂咧咧的,说小明出去这么长时间也不知道回来看她一眼,我说去年不回来了吗?她说哪回来了?我没看到。”
“嗯?”初雪一脸懵逼。“真、真痴呆了?”
“谁知道?”
“那、那她为什么对我的事...就...”
“我俩陪她身边长呗。”爷爷说。“你是不知道,她隔三差五就得我提醒,不然都不知道你上大学了呢。我是寻思啊,她还是打你刚出生完事你爸走后那阵开始,想事太多。我越不让她想,她倒越...就...唉!也只能这么说了。”
初雪咽了口口水。
现在很显而易见,奶奶的精神状况不是很好,或许联系精神病院医生对任何人都是一件好事,但只要爷爷不同意,她还是干不了的。除非...,让奶奶...,早日脱离苦海......。
“奶奶的...身体状况,食欲,最近怎样?”初雪低着头,如此问道。
“身体还算行,食欲也还算行。”爷爷说。“就是怎么说呢,经常想一出是一出,老得我看着,不然好几次就要上山干活。还有就是,时不时鼻涕一把眼泪一把的,说哭她哪个兄弟姐妹,要么就是爸妈。”
“这样...啊...。”
初雪低着头,转回了身和椅子。
自己或许是有罪吧,居然希望听爷爷说出奶奶身体状况和食欲不好,以期望她早一点儿离世。但初雪也不知道,现在这样活着,对奶奶来说,是否还是一件好事?
······
隔晚的直播,初雪算是填上次断掉的坑,但直播间的人数并不多。次日发的视频,播放量也不怎么样。之后接连几天,情况始终如一,没有好转。不过恰逢漫展的消息到来,初雪决定搞一次特殊的直播,把自己卖东西的一幕直播下来,再来一波我cos我自己,岂不美哉?
说干就干,初雪下单了猫耳猫尾,打算穿那件女仆装。然后因为是过年的漫展,所以就进了一批的台历和红包,打算放出去卖。
货到,清货,完美。动态,发了预告。
然而,就在漫展开始前一天晚上,紧急通知,所省疫情又起来了,在鸟城,省内无关娱乐活动全部取消。各漫展主办们,再一次陷入了焦头烂额的退票风波中。而初雪先在动态发了这件事的消息,接着对着家中的半身镜拍了自己遮脸的cos照,发了相簿,好歹也算实现了我cos我自己。
于是在那个相簿的评论区,热评是希望她露脸直播的评论,热评的热评是好歹虚拟形象换成女仆装。纠结了下费用,虚拟形象重新设计衣装好像要花不少钱吧,而露脸的话则是毫无费用。无非自己满脸痘痘,戴个帅气的口罩遮一下就好啦。
于是预告了,次日晚的露脸直播。
这一招算有效果,唤醒了许多沉睡已久的粉丝,但大多数人只是稍微看看便退出直播间,似乎没有了之前的兴趣。第二天发布视频,确实播放量也高了不少,弹幕和评论都不错。但激励近的话,总感觉比以前少了许多。不过也不算奇怪,毕竟这么长时间过去了。
······
整个在家的一月,初雪赚了一千多,但大部分属于自上次暑假后便没有提现,逐渐积累的播放量的激励金,也就是其实是五个月的激励金,但其中四个月零两旬是什么都没干的时候的。而二月的就很能说明问题了,只赚了三百多。
再次,回到了学校。每天只有两种情况,周一到周五一个情况,周六周日一个情况,但都是无聊。尽管清明、五一、端午回家几天,依然无法阻止自己热度越来越凉,到头来只是绝望。
时至暑假,干脆将直播改成了两天一次,留于自己和朋友玩。再之后,三天一次,后来干脆改成周四、周日,反正都是一样的。在这炎热的夏天,初雪所能感受到的一个字,只有“凉”。
又到校了,然后又是国庆,之后又回来。时间过得如此之快,每每在宿舍的床上醒来,初雪都还以为自己还在上高中。只有当观遍了室友熟悉又陌生的脸之后,才会哀叹,“青春早已逝去”。
又到了下雪之时。
这日,下了课,初雪和往常一样,一路小跑到食堂,赶在其他人来之前打饭。
“啊。”她一过来,食堂对应档口的阿姨就问道:“跟以前一样?”
“一样。”初雪微笑着说。自来到这所学校,她就一直在一个档口吃饭,从未变过。那面打完她的饭菜,她已在完成前付款了。将餐盘递给她,阿姨问了句:“一会儿还去后山吗?”
“嗯。”初雪点了点头。
“你穿这些,不冷吗?”
“明天再换吧。”
“今天风大。”
“嗯。”
初雪也还想多聊一会儿,但看见汹涌的人群过来,她摆下手后匆匆告退,到一个位置上坐着,一个人吃饭。
饭吃完,慢慢往出走,到门口。
“还去后山啊?”门口大爷问她。
“是。”
“天冷风大,下次多穿点儿。”
“嗯。”
简单的两句之后,初雪慢慢沿着墙边绕去。
一致的一致的,每天都是一致的。但也每天都是那样,登上山腰,俯瞰学校之际,心情就会舒畅不少,甚至想边欢呼边蹦起来,不过要是不小心滑了一跤可就不妙了。唉,如果能在这样一座山上有一间房子,想必每天都会很快乐的吧。
手机传来一阵悠扬的音乐,是电话响了。一拿起,是爷爷打来的。接,问:“爷爷,有什么事吗?”
“你收拾收拾,请个假,买高铁票回来吧,你奶死了。”他似乎一脸平静地说道。
“啥!?”初雪瞪大了眼睛,手机差点儿摔到地上。
“快回来吧。”他说。“你爸已经在往回赶了。”
······
可以的话,初雪真想找个地方坐下安静一会儿,然后或哭或怎么的,至少让自己一个人待几个小时。但这已经不重要了,回家也不是不可以哭。但现在,她得赶紧赶回去,越早回到家,越能稍微见到奶奶较为完整的面容。
匆匆下山,匆匆入校,一边买票一边微信联系老师。票买到了,八点左右的。收拾着部分东西,和老师讲着。假允许了,拉着行李箱跑出去,同时叫网约车。快速到了高铁站,又经小阵焦急的等待,乘车回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