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是一条看似走不完的通道。
我的双手被一双银色的手铐拘束着，脚上沉重的脚拷让我难以移动步子，脖子上拴着链子，被走在我前面的那个高大的全身长满肌肉的大汉拉着。
“快点，慢吞吞地干嘛！”
语气如此粗暴，不过我已经习惯了。在他的拉扯下，就算难以移动，也会被他粗鲁地拽着往前走。
通道顶上的灯光照在我的身上，如此刺眼，却是我难得一见的光明。
“走快点！不是很厉害吗？返祖人类！”
我将埋下的头重新抬起，看了眼这个男人后，再次抬头看向那刺眼的灯光。这真的是我活了十七年中，少见的光明。
在现在这个世界上，出现了一种不一样的人类，他们有一种能力，可以变成自己祖先的样子，当然，指的是身为妖怪的祖先。有的是蛇人，有的是马，有的是单纯的妖怪。他们被称为“返祖人类”。
但是，这种人类并没有拥有像他们的祖先一样的待遇。
他们被普通人类惧怕着，普通人类看到返祖人类总是会避开，不与他们接触。
这种关系过了十几年，不知是不是抱着试一试的想法，有些人在这之后开始驱逐返祖人类。驱逐了一次之后，他们发现返祖人类不敢攻击人类，因为他们还认为同类之间不能自相残杀。但是，这点却被普通人类给利用了。原因真的很简单:他们根本不认为返祖人类和他们是同类。
他们认为，返祖人类都是异种，是怪物。那么就要驱逐。
于是，一些人开始怂恿政府，让他们一起驱逐返祖人类，政府在申明那是在考虑到普通人类的安全的情况下保护返祖人类的措施之后，颁布了一些有关返祖人类的法律。
但是，那些法律根本没用，至少对于返祖人类就是那样的。那些法律压根就没有保护返祖人类。他们不断被剥削着，终于最后一条关于返祖人类的法律颁布了。
所有返祖人类不得拥有任何人类的权利。
那就是说，不把返祖人类当成人类来看待，返祖人类不拥有一切人权，其中包括自由的权利。于是，人类开始捕捉返祖人类，他们也因此成了古代雅典的那些奴隶一般，命运悲惨的活着。
返祖人类始终不敢变成祖先的样子去反抗，因为，他们在害怕，害怕这样做了之后，返祖人类的命运会更悲惨。
返祖人类就这样被剥削着。
这是我生活在那个漆黑的地下室十七年间所听到的最多的话题。每当有人经过地下室的门口，我就可以听到这些。
“想不到少爷居然是返祖人类啊！”
“呸！什么少爷，他现在连人都不算！”
“感觉有点可怜啊……”
“喂，你这句话最好不要再说了，要是被主人听见了，你就要遭殃了！”
我不明白他们说的少爷是什么意思，但是我知道一点:我是返祖人类。
我一生下来，就是返祖的样子，听他们说，我们家的祖先好像是龙的样子，所以我一出生头上就长着犄角，也难怪他们马上就知道了我的身份。
过于惊慌的父母虽然没有把我杀掉，但是却把我关在了地下室里，我在那漆黑的地下室里生活了十七年。
我母亲并没有教我说话，我是通过听到门外经过的人讲话一点一点学的。也没有人教我怎么走路，是我一次次朝着那扇门爬去时慢慢学会的。每次我一喊叫，父亲马上就会来开门，本以为他是来放我出去的，可结果却只是一脚把我再次踢进地下室里，然后关门扬长而去。
曾经，我逃跑过一次。那应该是我八岁的那一年吧，我无意间再次变成了返祖的样子，就想着逃一次看看吧，这样父亲说不定会放我出去。
那时的我思想太天真了。
我听说返祖人类的力气比普通人类大好几倍，所以我试着一拳打在门上，那地下室的门应声而碎。我连忙跑了出去，也没有空去看外面究竟长什么样子。
不知是不是引起了骚动，开始有人跑了出来，但是却没有人敢抓住我。只有父亲这样做了（应该是吧，毕竟没看过）。他跑到我的前面，手里拿着一个像是黑色管子一样的东西，后面还有连接着木头做的手柄。父亲用手拉了拉那东西上的一根像门把一样的东西，“卡啦”一声，然后“嘭”的一声之后，有什么东西从那个管子里射了出来……
我的腿瞬间感到疼痛，下意识用手摸了一下伤口，红色的液体渗透手心，我的视线变得模糊，渐渐倒下……
等我再次醒来，又回到了地下室。但这次双手却被绑上了什么东西，让我无法再到门那里去。腿上疼痛的感觉还存在，但是造成疼痛的那块头尖尖的东西好像不见了。从门外经过的人又开始聊天。
我得知在那时，父亲教给我三个词。
猎枪，子弹，流血。
渐渐的，我也不想要反抗了，一天天地待在地下室里，什么事也不做。我的眼睛开始熟悉黑暗，所以每当有人来送饭的时候，那门外的光明让我感到难受。
太刺眼了，刺眼到我想追着它走出去。
但是我却不再想这么做……
我知道，在知道我是返祖人类之后，父亲和母亲又急忙地生了一个孩子，也是一个男孩，也可以算是我的弟弟。只是，我知道有这个弟弟，而他却不知道有我这个哥哥。不过，我们家的人还真的很厉害呢，每个都知道这些事，每个都在地下室的门口说，像是想让我故意知道一样，不知是出于怜悯，还是挖苦……
每天吃的东西都会送过来，但是，我听见送饭的人说这些都是父亲他们吃剩下的东西。有时没有剩东西，扔下来的，就是一些上面长满黑色污点的东西。不过没差，因为，没有人告诉我这些是什么，所以我也不知道自己吃了些什么。
我没见过父亲和母亲，所以我不知道他们长什么样子。因此，我只能在这漆黑的地下室里想象，想象他们三人一起吃饭的样子，想象他们三人一起玩乐的样子，想象每一个人的样子，这也成了我消磨时间的方法。
只是，这个想象中没有我……
这样的日子在十七年后结束了。
在地下室里生活了十七年，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正常不正常，只是觉得地下室门外那片天空，那片第一次看到的天空好刺眼，睁不开眼睛。努力睁开眼睛之后，我看到的，全是自己从未见过的，除了黑暗以外的东西。
父亲的生意失败了，按照把我放出来的那个长满肌肉的大汉的说法，父亲家里的东西被变卖，当然，父亲也说出了地下室里有一个返祖人类吧……
据他们说，父亲生意失败后第一个想到要卖的，就是我。但是只有一个我还是不够，所以整个家都卖了，然后逃了。
听说，我接下来要去的地方，是一个叫黑市拍卖场的地方。那个大汉就是那里的人。他把我手上拷了几年的东西拿下，换上了一个叫做“手铐”的东西，和之前那个一样的东西，只是长得不一样罢了。
在通道灯光的照耀下，我被眼前的大汉拉着走，因为还没习惯走路，所以我走得跌跌撞撞的。我在这之前已经摔倒三次了，每次跌倒都会被大汉直接拉起来，然后一拳打在我的肚子上，顺便踢一脚，再一声咒骂，然后继续拉着我走。
走着走着，我渐渐看到了眼前有一处亮光。应该是走到底了吧。
“喂，到了！终于不用再和你走了！”
大汉用手提起我的衣领，把我整个人向前甩，又用脚踹了我一下，我一个不小心向前倒去。但是接住我的，不是那硬邦邦的地板，而是更为柔软的东西。
我将自己的身体迅速从那柔软的东西上移开，发现原来自己撞到了一个女人。
被我撞倒的女人坐在地上，瞪大了她棕色的眼睛，一脸惊讶地看着我。她穿着的应该是叫裙子吧……而且还是青色的。
但我还没来得及说明，就感觉到从头发传来的痛楚。
那个大汉拉着我的头发把我揪起来，然后对那个女人低声下气地说:“对不起，我带来的东西把您撞倒了，真是抱歉！”然后低头道歉，还用手把我的头压下来，和他一起道歉。
女人站了起来，用手拍了拍裙子，然后用手理了理红色的长发，把一些头发绕过耳朵后说到:
“不，不要紧。”
然后再次看了我一眼，在视线从我这移开，她开始往我们的方向走来。
“那么，希望您能好好享受我们今天的拍卖会，请您继续支持我们。”
大汉将头抬起后继续说到。女人微微点了点头，然后从我身边走过。
但是，当她走过我身边时，她说了一句话，让我不禁再次回头看她。
“等着……”
通道的这边原来是一个大舞台，观众看台包围了舞台。大汉把我带到了舞台后面的一个黑漆漆的房间里，然后关门走了。
长期生活在黑暗中的我，眼睛早已适应了黑暗，所以我看得见周围的东西。我看到了很多用石头雕刻的东西，雕刻的东西也是千奇百怪，什么都有，好像还有被铐子拷起来的什么东西从房间的深处发出声音，听起来像是人的样子……
“想不到这次可以弄到返祖人类啊！我们应该可以赚一笔了！”
正当我观察四周时，我隐隐听到了门外有人在讲话。那是什么意思？
“是啊！只要有人买那个返祖人类，我们就赚翻了！”
这是我第一次知道这个“拍卖场”的真正意思。我会被卖给别人吧？那样的话……
是好是坏呢？
不知道啊……因为我唯一知道的，就是返祖人类现在的处境，我只知道这个残酷的事实。如果买我的人让我继续待在地下室，或者让我做牛做马，那我也只能答应下来。这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
真的不知道啊……
“欢迎大家来到黑市拍卖会，我们将会为您提供一些稀奇的东西，还请大家赏光买下，支持我们的拍卖会！”
差不多过了半个小时，我听见声音不断从那个舞台传来。在这句话之后又响起了掌声。真的热闹啊！应该是那个拍卖会开始了吧……
“那么，让我们看看今天第一件作品！”
好像响起了掌声，然后一阵喧哗。
“由名师雕刻的精美的雕像！”
雕像？是指现在我周围的这些被雕刻的石头吗？应该是吧……
不过，原来我要被以这种方式卖出去吗？像这些石头还有其他和我一起分享黑暗的东西一样吗？
“那么，下一件作品是……”
第一个东西好像已经被卖出去了，不过我没太注意。我在试着接受，接受现在的这一切。我是返祖人类，所以我就会有同那些东西一样的命运，在需要的时候被买走，在不需要的时候被放在黑暗中置之不理。不……他们的命运应该比我好吧……
因为……我是不会被需要的……
永远不会……
“下一件作品是……这个由中国名师制作而出的瓷花瓶。”
现在外面长什么样子呢？我看不到啊。
不过应该是很热闹吧，和那时我第一次从地下室逃出去时一样吵。那到底是怎样的风景呢？
还有，刚刚那个女人对我说的“等着”是什么意思？她要我等什么？
想着想着，我的脑海里开始闪现刚刚那女人的样子。那样美丽，那样神秘，却可以看到有一丝的哀伤。
从她刚刚瞪着我的眼睛可以看出来，她有点难过。因为那是我看到的自己的表情中最多的表情。
好在意刚刚那个女人。
“咔……”
不知在这里呆了多久后，眼前的黑暗中突然出现了一丝光明。我只好眯起眼向前看去，发现门被打开了。
有人走了进来，是刚刚那个大汉。他走向我，拉起我脖子上的那条链子把我拉起来，然后把我往外面拽。
“下一个就是你了！期待被卖一个好价格给你父亲还债吧！”
这应该不是他们真正的目的吧……我是这样觉得的，因为刚刚他们在门外的聊天如同地下室门外过人的对话，都是可以传到我的耳朵里，而且，还不知道是不是让我故意知道的……
在他的拉扯下，我来到了舞台后方那块挂起的红布后面。
“那么，终于到了本拍卖院今天的压轴宝物了！请看！”
台上的人这样说完之后，我身后的大汉就把我从红布中扔到舞台上。我重重地摔在舞台上，发出“咚”的巨响。
“最配得上你们身份的玩具——返祖人类！”
玩具……吗？随便了……
“哇哇哇哇！”
我抬头向上看，发现观众席上的人个个都带着叫做面……面具的东西，而且看起来都很兴奋地看着我，有些人说不定已经在考虑如何对待我了。不过我就连他们戴的那个东西是叫面具也是刚刚从大汉那里知道，就已经要开始被标价了。
头上的灯光全部集中在舞台上，眼前有万束目光瞪着我，这让我很不适应，我再次眯起眼睛，抬头向观众台上望了望。我想找找刚刚那个女人，她应该在这之中。
“那么，现在开始竞拍！”
这里果然和那间房间不一样，到处充满了光芒，这并不是适合我的地方。我早已习惯黑暗，所以我并没有太祈求光明。但是，唯独今天，在刚刚看到那个女人之后，我第一次，第一次想要从黑暗中走出来，然后再试试能不能看到她。
但是她们每个都带着面具，所以我没有办法分辨出谁是谁。
“起拍价！十万！”
站在舞台中央的那个看起来胖胖的人叫到。应该是我的价格吧……然后想我投来鄙弃的眼光，似乎在说“能把你卖这个价格算是你的福气了！你这个返祖人类！”
我忽视了那道眼光，继续观察着观众席上的人。我记得的，她的头发是红色，穿着青色裙子。我可以的，我一定可以找到她的！这是我……现在唯一的愿望。
“十一万！”
“十二万！”
呵呵……看来我还挺值钱的，虽然不知道那是多少钱，但是价格在上涨这点我是知道的。不过那都不重要了，我现在想的事，就是找到那个女人，她一定不会像那些人一样参加竞价吧……
我认为是这样的。
“三十万！”
观众席上有一个人高举手中的牌子，大声喊到。如果不出意料，他应该就是我的新主人吧。看来，我不能在被卖出去之前找到她了。
“那么，三十万一次！”
那个微胖的人兴奋地说到，可能是认为区区一个返祖人类不可能卖那么多吧。
“三十万两次！”
看来，我只能到此为此了吧。最终，我还是没能找到那个女人。我也已经可以想到，我今后会在那个人的家里过活。运气好，我可以住在有光明的地方，运气不好的话，也就和之前一样住在黑暗之中，任他使唤，玩乐。
之前那个大汉之前对我说过“你就去当别人的奴隶吧！”我向他问了奴隶是什么东西。在知道之后，我觉得奴隶很悲惨，但是和我们相比，他们还有生存价值，他们还有可能被人需要。而我们，不会被别人需要。不，应该也是需要的，在玩乐这方面。我们只能在这方面才有点用。
看来，就到这里了……
“五十万！”
一声响亮的声音从观众席传来。而那个声音，我听过……
我急忙看向观众席，看到了那个举旗子的人。那头面具后面垂下的红色长发，还有身上的青色裙子。
是她！我找到了！
但是，为什么？她为什么要出价？
周围的人都朝她看去，而我身旁那个微胖的人更是惊呆了。
为什么偏偏是你？
我一直以为……至少刚刚还是这么认为的……她会和那些人不一样，她不会出价买我，她不会有和那些人一样的思想，她不会有和那些人一样的行为。
看来我还是错了。
她也是人啊，所以她会和我想象中的一样对待返祖人类，返祖人类只是玩具，玩坏了扔暗处就可以了。只是我自己给她加上了一个光环而已，这不是她的错，这是我的错，是我自己误解了罢了。
因为那个和我相似的表情……
还有那句话……
“五十万，一次！”
那个微胖的人好像已经晃过神来了，声音再次响起。
“五十万，两次！”
既然这样，我就只能接受了。
“五十万，三次！成交！”
其实能去那个女人的家里也不错，至少这个女人是我第一个想要见到的人。
“恭喜那位小姐获得了今天的压轴品！”
全场再次响起了掌声。听着却是那么刺耳，那么痛心。这种失落感，我是第一次，也会是最后一次吧……
后来的事我也不太记得了，只知道我的身体被拉来拉去的，最后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那么，手续办好后，这家伙就是你的了。但是没想到有人会用那么高的价格买一个返祖人类，您真是阔气！”
女人把手中的一叠纸给了刚刚那个站在台上的人，然后说到“没什么……”
“听说刚刚家伙撞了您一下，既然您得到了他，那就请您好好‘对待’他吧！”
“嗯，我会的。”
女人用着冰冷的声音说道，似乎是在示意别再讲了。
女人从那个微胖的人手中接过一张泛黄的纸，看了看上面写的东西，然后再看了看我，说“把他的手铐，脚拷，还有脖子上的铁链弄掉。”
听到她这么说，我才意识到自己的手上还铐着“手铐”吗……脖子上也还绑着铁链。
但是，从今天起，我脖子上的铁链属于这个女人了，我是她的玩具了……
我突然想到，她对我讲的“等着”是不是这个意思呢？
那个人拿着女人给他的一叠纸走了，现在的房间里只剩下我和她。
要不要问一下？
我想问一下。我刚想开口，她就问到
“你叫什么名字，这张纸上没有写你的名字。”
她的声音比刚刚对那个男人的口气柔缓了一下，但听上去还是有点冰冷。
但是，她刚刚说什么？名字？那是什么东西？
“那个，‘名字’是什么东西？我……不知道什么是‘名字’……”
我弱弱地问了一下。但是她却露出了吃惊的表情。
她用疑惑与惊讶的眼神看着我，然后再看了看那张泛黄的纸，看样子刚刚好像还想没看完的样子。
她没看一会儿，那张泛黄的纸就出现了通光的地方。在仔细一看，她哭了。
她的眼睛里泛着泪花，还有几滴滴在了那张纸上，拿着纸的手也在颤抖着，慢慢松开，纸从她的手里滑落。
我刚想问她怎么了，她突然倒下抱住了我的头。
“对不起……对不起啊……”
什么？她为什么要说对不起？
“你居然是那样长大的……我什么都不知道就……我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感觉到她的眼泪滴在了我的肩上，身体也因为哭泣而颤抖。那张纸上应该是写着有关我的事吧，但是我看不懂上面写了什么，所以我不知道。
过了一会儿，她放开了我，在我面前蹲了下来，摸了摸眼泪后说:
“我之前有和你说过要你等着吧？”
“嗯……请问，那是什么意思……”
“嗯……就是那个意思，要你等我，我会把你带回家……但是……在你眼里，我可能做了和那些人一样的事吧……我不知道你的事……我以这种方法把你……”
对于一个返祖人类来说，被卖被买是很正常的事。只是，就算是很正常的事，对于他们来说也是一种煎熬，他们必须想着要怎样在新主人的家里生存下去，每每想着这些事，他们的心绝对会……
所以，这是很悲哀的，也很残忍。
只不过我长期生活在那个地下室，没有怎么与外界接触，也就没有什么想法。但是，我知道一点，父亲的家里不能有我出现。单单是这点，我的心也会抽痛。
我悄悄地摇了摇头，这是我第一次遇到一个会替我着想的人，一个会因为区区一个返祖人类的过去而哭泣的人。
“那个，你不知道‘名字’是什么吗？”
我点了点头。脖子上的铁链被拿下，动起来也比较轻松了。
“名字啊，就是用来叫一个人的。”
“为什么叫人要叫‘名字’？”
听她这么说，我也开始对这个东西感到好奇，好想知道。
“因为要叫一个人，如果不叫他的名字的话，就会不知道要叫谁了。”
“那你的名字是！”
过于兴奋了，我毫无思考就脱口而出问了她。但出声之后，她露出了被吓到的表情，我这才知道，自己太兴奋了，才把头微微低下。自己只不过一个返祖人类，不能因为她的好就这样为所欲为，毕竟她也是我的主人。
但是，她还是露出了一个微笑。
“克丽丝·薇尔。”
“？！”
她刚刚说了什么？我抬头看了她。
“克丽丝·薇尔。我的名字。”
克丽丝·薇尔。我在心中默默记住了这个名字。同时又在想一件事。
我的名字呢？我的名字叫什么呢？
我想我的父亲肯定没有给我取名字。这点是可以肯定的。
“你是不是没有名字啊……”
像是看穿了我的想法似的，她问了这个问题。而答案也是肯定的。
“嗯……既然这样，那我给你取个名字吧，我想想……”
她站了起来，开始在我面前绕圈走来走去，一手托着下巴，是在思考什么吧。这是她想东西时的习惯吗？
突然，她停了下来，原本托着下巴的手握拳打在另一只手上，兴奋地说:
“对了！叫你哈尔吧！”
“哈尔……”
“对！哈尔！以后你就叫哈尔了！”
说着，她再次露出那甜美的微笑。这已经颠覆了我对她的印象。我一开始就认为她应该是那种很冷漠的人，是不会笑的那种人。但是现在我知道，她是一个开朗的人，她也会笑，看着她笑，我的心也会变得暖暖的。
她给我的名字，虽然我不知道它是什么意思，但是我还是很感谢她。但同时我也在想一个问题。
“那……我……应该叫你什么……果然还是叫你主人吧……”
即使知道了她的名字，我也不能随意地叫这个名字。因为她是我的买主，是我的主人。只有这一点，那个大汉一直在跟我说——买你的人就是你的主人，你别自我感觉太良好地套近乎，你只是一个返祖人类罢了！
“不用……不用叫我主人。
“虽然我买了你，但是我不会让你叫我主人的……这太……”
话还没说完，她又摇了摇头。
“没什么……叫我薇尔就行了。”
“那至少……让我叫你薇尔小姐……”
“随你便吧。”
她露出了无可奈何的表情，是和之前那个充满忧伤的表情不一样的表情，不一样的笑容。
听到这回答，不知为何我松了口气。学着她的微笑，我也试着笑了一下，但是好像很难看的样子，因为薇尔小姐看到后竟在我面前笑了起来。
“你那笑容算什么啊……如果不习惯就先别笑了，不要强颜欢笑。”
我摇了摇头，不是什么强颜欢笑，我是真的很开心，第一次这么开心，以至于无法表达出来。
“那我们就走吧！”
“走……去哪？”
“回家啊！回我的家。”
家？那是什么东西……
我露出了疑惑的表情，刚想问一下这是什么意思，薇尔小姐就回答道:
“家，就是我和你一起生活的地方。”
“是吗？一起生活的地方……”
“嗯，然后一起生活的人就是家人。也就是说，你是我的家人了！”
家人我是知道的，因为在这之前，这个词始终和我无缘，我始终无法成为别人的家人。但是现在，有人说了，说了我是她的家人……我……
“但是，在回家之前，我们得先去给你买一件衣服。”
听她这么讲我才注意到，自己身上与其说穿着衣服，还不如说只披了件布而已。
“不用那么麻烦……”
“不行，既然要待在我身边，就要穿得体面点，这是我作为主人唯一的要求。”
虽然我想拒绝她，但是听她的口气好像不容我拒绝，我只能妥协。她笑着拉着我的手跑出了房间。
她的那双手，让我逃离了这个地方。
永远地逃离了这个地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