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我起来的时候诺儿还在睡，所以我尽量以不吵醒她的动作起床，洗漱完毕之后就开始准备早餐了。
但我起来没多久，诺儿似乎就醒了。
“爸爸……”
她站在厨房门前叫我，但我觉得有点奇怪，因为她的声音有气无力的。
我停下手中的活转头看去，诺儿并没有什么一样，粉扑扑的脸蛋和昨天一样，仔细一看好像还更红了。
等等！
我将手擦干之后走过去摸了摸诺儿的额头，这是薇尔教我的方法。
“果然……好烫……”
诺儿发烧了。
如同证实这个事实一般，她的身体渐渐倒下。我急忙将倒下的她接住。
把诺儿抱回房间之后，我急忙跑下楼翻箱倒柜的找药。但找了一圈之后连药盒都没有见到。
怎么会呢？明明这里什么都有，为什么偏偏没有药啊！
情急之下我又做了一个决定。
抱着诺儿，我冲出家门，张开许久未张开的翅膀，飞上天空。
“钟大爷！钟大爷！”
几分钟后，我再次去到村里。
这是我此刻唯一想到的方法了，虽然答应过钟大爷，但这也是没办法的……
过了一会儿，钟大爷开了门。
“你来干什么？不是说了……”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应该是看到了我怀里的诺儿吧。
“诺儿怎么了？”
“不知道为什么好像发烧了……我在那里找不到药，所以……”
“怎么会这样……快先进来！”
钟大爷把诺儿我之前住的那个房间里的床上之后把我叫了出去。
“我已经把之前帮你们准备东西的人叫来了，可能是那个时候村里没药了吧……”
我有好多想要和钟大爷说的话，好多感谢的话语都没有说，但现在不允许我说那些信这些话。
钟大爷从刚刚就在翻着东西，最后轻轻念了一句“可恶。”
“我这边好像也没药了，我叫别人拿过来，你别急。”
说完钟大爷又跑到客厅去了，因为电话在客厅里。
打完电话之后，钟大爷把我也叫到客厅里，似乎想说点什么。
“他们说现在村里诊所已经没药了，村里的医生也出远门去进药了。但有人那里还有最后一些退烧药，已经送过来了。”
“真的很谢谢你们，不管是之前，还是现在……”
“他们也说了，那个时候给你们准备东西的时候就只有药没有给你们准备。不是忘了，是那个时候医生不在，没办法自己拿……所以他们让我替他们说句抱歉。”
“请别这样说了，明明都帮了我那么多了，却还是要向我道歉……这样的我接受不了啊……明明帮了我那么多，我却只能像现在这样无能为力，知道昨天才开始有所作为……我真的是太……”
钟大爷正在泡茶，泡好后将一杯茶放到我面前，继续问道：
“那些信你看到了没？”
“嗯，那sa……两封信我都看了……”
钟大爷拿起茶杯喝了一口。
“其实我一直在犹豫到底要不要把信给你，因为我怕你会错意。”
“会错意？”
“我给你这些信是想让你知道薇尔小姐对你做的一切，不是让你一蹶不振，而是让你继续奋斗，不要辜负薇尔小姐。”
我并没有回话。迎来一阵沉默。
“钟大爷！我把药拿来了！”
这时，一阵大嗓门和开门声打破了这阵沉默。
钟大爷立刻起身到走廊上，我也跟着他一起走出去。
“给你。是诺儿发烧了吗？”
“啊是啊……”
钟大爷把手中的药给我，让我先去喂诺儿吃药。我二话不说直接冲到房间里。
喂了诺儿吃完药之后，我就直接坐在床边照看她了。帮她换了块毛巾之后，我也想去换一盆水。
但我现在好像出不去了。
外面钟大爷和一个人正在说话。对话也全部被我听到了……
“钟大爷，这样真的不要紧吗？自从把诺儿交给他之后，他先是不管她，现在她又发烧了……”
“我们应该要相信他。”
“可是我们也会担心啊……一个十八岁之前从未见过外世的返祖人类，要怎么照顾一个小孩啊……”
“不要紧的，毕竟是薇尔小姐把诺儿交给他照顾的，既然是薇尔小姐，那我们就要相信他可以做到。”
“可还是会担心啊……”
“那我们只能选择相信他了，不是吗？”
听到这段对话之后，我的身子靠着门慢慢滑落，然后无力地坐在地上。
是这样啊……我终于明白村里的那些人给我写信还让我不要告诉钟大爷的原因是什么了……
他们是在担心啊……担心我有没有能力去照顾好诺儿。
或许他们说的是真的……
我是不是，真的不适合照顾诺儿啊？
“是不是觉得自己不适合照顾诺儿啊？”
在我这么想的时候，从门外传来钟大爷的声音。
“您觉得呢？”
“我不能断言，因为这取决于你。”
“是嘛……？”
“那你打算怎么办呢？”
“什么？”
“我说你打算怎么办呢？是要像他们说的那样做一个不适合照顾诺儿的，垂头丧气的自己，还是要像我相信的那样一个不断奋斗的自己？”
“这还用说吗？”
“你心中有答案就最好不过了。最可怕的是你的决心是半吊子的决心……幸好看上去你的决心很坚定啊。”
“谢谢……我果然还是不想放弃啊……”
是啊，不能放弃啊。不能因为这点挫折就放弃，事情既然发生了那就尽力弥补就好了，但绝对不能允许自己再一次犯这种错误！
我在心里暗暗下定决心，不能再让诺儿这么痛苦了！
“那就开门吧，你不是要去出去吗？要不然也不会站在门边了。”
“嗯……”
我重新拿起水盆，打开了门。
这天的下午真的特别漫长。
我一直待在诺儿身边，帮她换毛巾，醒的时候喂她喝点水，光是做这些重复的动作就已经过了两三个小时。
心就像被放在油锅了受尽了煎熬……
在差不多四点左右时，钟大爷开门走进来，一边看着诺儿，一边问我：
“诺儿怎么样了？”
我摇了摇头。就算不去照镜子，我也可以想象得到我现在的表情。
充满不安和忧愁的脸。看了一定会令人感到担忧的……
可是诺儿还是这个样子，我能不是这种表情吗？
“别太担心了，不是都喂她吃药了嘛。”
是啊。虽然吃了药，但诺儿的情况还是没有好转。中午煮了粥给她吃，但她只吃了两三口就不吃了。
怎么能不叫人担心呢？
我多么希望，此刻躺在床上发着烧受着苦的人是我不是诺儿。
明明几个小时以前我还在信誓旦旦地说不能放弃的，现在的我却仿佛被笼上一层死灰，再次迷茫，再次思考那个问题。
之后，被以呆在那里会影响诺儿休息为由，我被钟大爷赶到了客厅。
“别想太多了……对你自己不好。”
……
“诺儿也肯定会担心你。与其想这是自己的错，还不如想想她好之后要怎么补偿她比较好。”
“是这样……吗……”
“嗯。我做了饭，吃完再去照顾吧。”
“好。谢谢……”
就这样，一整个下午过去了。天空将沾有黑点的白色外衣脱掉，换上了黑色的外衣。
但诺儿的病情始终没有好转。
“看来应该要去给医生看看啊……”
钟大爷在大约七点多的时候突然说道。
“诶！看医生？”
“是啊……再这样下去不太妙啊……”
钟大爷又摸了摸诺儿的额头，然后摇了摇头。
“但是村里的医生又出去了……难道只能去了吗？”
“去哪里？”
“去医院，去城里的医院。”
城里……
这是恐怕现在我的最不敢去的地方。
因为去那里对于返祖人类来说，无异于自杀行为。
不管把守在那里的军队，亦或是最普通的人类，现在对于我们来讲，都是最大的噩梦……
只要去了，只要被别人看到了，那就是死路一条。
我也看到过了，就算是还没有下令屠杀返祖人类的几年前，返祖人类在城里的下场也是十分凄惨的……更何况是现在？
更重要的是如果我被发现了，那跟着我的诺儿一样也会被认为是返祖人类，然后和我一起被杀或被抓……
前方是渺小的希望，但是却被巨大的绝望覆盖。
不。不对。
应该是巨大的希望被更加巨大的绝望掩盖，混合，什么都看不见了……
但就算是这样……
“能告诉我怎么去吗？”
“你疯了吗！你现在要是去了，薇尔小姐辛苦了几年的心血就功亏一篑了！”
我没想到钟大爷会这么激动地大喊。
“可是我不去的话怎么行呢？”
“我去不就好了吗？我马上叫人去准备车子，很快……”
“果然，我就知道你们会这么说的。”
被我打断话的钟大爷愣愣地站着。
“但是啊，就算这次不去，以后也肯定要去的啊，毕竟诺儿以后要待的地方不是我身边。”
我用手指向窗外，窗外的村子，以及村子外的城市。
“诺儿最后是要回归人类的世界的，她不可能一直都待在我，待在一个返祖人类身边的。就算她愿意，我也不会让她这样做的。而且这也是薇尔留给我的责任，所以我要看着她成长，健健康康地成长，所以这件事必须由我来做。”
似乎是被我说服了，钟大爷重重地叹了口气，说道：
“服了你了。你还记得来的路吗？”
我摇了摇头。
“也是。沿着村子的东边一直走，然后就会看到城市了。那个城市比较小，人和守备也会比较散。医院你见过吧？”
“嗯，见过。”
“那就好，但是我还是希望你去小诊所就好了，毕竟大医院人还是会比较多，一个不小心……”
“嗯，我知道了。”
“我只有两个要求。第一，要注意不要被发现身份。第二，一定要回来！”
钟大爷像一个母亲叮嘱即将远行的孩子一般喋喋不休了一阵。
我说了声谢谢之后便抱着诺儿离开了。
途中我回家拿了薇尔给我的那张卡。
我突然想到，既然是看病，那就必须要花钱，所以才回去拿卡。随便帮诺儿又拿了一件衣服挡风。
准备充分之后，我张开翅膀，想着那片似乎淡了一点的绝望飞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