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里森特,你留下。其他人可以回去休息了。”会议结束的时候凯文·冯特叫住了阿里森特。
后者也同样坐在那个角落里没有动弹,他知道凯文会有些事情私底下质询他。
其他人两两三三的出去了,但都给了阿里森特一个白眼或者冷哼,他现在的处境就是如此的窘困。
待到客厅内的只剩下凯文·冯特和阿里森特·巴斯蒂安这两个人的时候,原先拥挤的客厅这个时候就显得空荡荡了。
“阿里森特,他们都对你很不满!”凯文开口了,他语气冷冽,饱含着被勉强压抑的怒气。“虽然我没指挥过军队,但我想其他人对你的怒气不是没有原因的。你对这三天的行为有什么要辩解的么?”
持续性的大雨,帝国西南军和安瑞的军队都无法发动大规模攻势,而西南军则连续三天派出了小股部队来安瑞的阵前挑衅。他们举着从安瑞各地缴获旗帜或者把重要俘虏的信物挂在旗杆上展览。
而大雨天气的影响下无法使用弓弩攻击的安瑞军只能干瞪眼。派出大股部队的话,前来挑衅的西南军早就脚底抹油跑路了。派出的人少了又是给西南军送战绩,正常的统帅都会无视这种挑衅。
但是这位阿里森特·巴斯蒂安作为安瑞大军的总指挥,却似乎完全被这种挑衅和试探所激怒,在第一时间就组织了与对面人数差不多的部队前去迎击。
结果不言而喻,西南军的小股部队完全以砍瓜切菜的架势击溃了安瑞的小股部队之后从容撤退。
“作为指挥官确实是连续损兵折将了三天,这点无法反驳。要撤掉指挥的职位,甚至将我处死也没有丝毫的怨言。”阿里森特·巴斯蒂安走到了客厅的正中央,朝凯文·冯特深深的鞠了一躬。
“为什么?究竟为什么要那么干?第一天如此做还能说是打压西南军的气焰。然而第二天第三天,西南军来挑衅的时候,为什么要重蹈覆辙。”凯文·冯特痛苦的摇了摇头。“是父亲曾经向我推荐你,说你有军事上的非凡才能,临战能肩负大任,我才会如此信任你。在你没有任何功绩做支撑的情况下就让你做总指挥。”
“那大公陛下现在还信任我么?”
“信任?事实就摆在面前,连我这个没亲自上过战场的人都知道你这三天时间一错再错。我想相信父亲的判断,但连续三天的折损已经让士兵们开始恐慌了,而且已经有军官和贵族私底下控告你蓄意谋杀安瑞的军队。”
“大公,您想听听臣如此安排的理由么?或者说是借口。听完之后,再判断是否应该信任臣,而非因为前代大公的推荐。”
“你快讲。”凯文·冯特因为情绪激动,说话过快而咳嗽起来,这个年轻人目前面对的压力是无比巨大的。
阿里森特深吸了一口气,之后他缓缓的开口了。
“臣以为,大公您还有其他贵族们,将军们,总督们都还没搞明白我们面对的军队是什么样的军队。”
“修奈·罗佩纳八年之前重新组建的帝国西南军,这支军队在此之前并没有参加过正式的战争,但就他们目前的表现来看他们战斗力和士气在帝国的常备军中也算是顶尖的。这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么?”凯文被阿里森特的话搞糊涂了,他如此发问。
“大公,与其说我们面对的是帝国西南军,不如说我们面对的是修奈·罗佩纳的近卫队。”
“近卫队?”
“近卫队这个词不准确,但臣也只能用这个词形容他们了。”阿里森特从腰间抽出了一本随身携带的小记事本,上面被湿气所侵染的书页看起来有些年头了。“大公陛下,请看看这个。”
阿里森特将这个记事本递给了凯文。
凯文翻开了本子,上面密密麻麻的记录着一些文字还有手写的页码,凯文还没来得及看清里面的内容,阿里森特就开口说明了。
“大公陛下,这是在几年前我变装成商人潜入帝国西南地区,在一个多月的时间里所收集打听到关于修奈·罗佩纳这个人和他的军队的传闻。”
凯文这个时候终于心平气和下来了,阿里森特连续三天接受挑衅而蒙受损失的行为若是建立在对敌人有所了解的基础上,那么他的理由就值得他听一听。
“阿里森特。你现在详细的给我说明下,说完之后我相信自己会有一个正确的判断而不是仅仅相信父亲的推荐。”
“大公陛下,请翻到第六页。”
凯文扫了一眼,上面的缺少主语和宾语的只言片语他并没有看的太懂。
“这是我担心这本记事本记录的太过详尽,如果被人发现的话,商人的假身份就会拆穿。”阿里森特的脸色不自然的变化了一下,显然是曾经差一点露馅。
不过阿里森特不想在当时的经历上纠缠太久,记事本里记录的内容才是阿里森特所要讲解的重点。
“第六页记录是那一天我在一个小酒馆的酒桌上听见邻桌西南军的一个老兵和一个新兵的聊天。期间他们聊起了新兵刚刚入伍时候的训练方法。”
“是说三十人抬一块长木板么?那高脚酒杯又是什么?”凯文依照着本子上的只言片语发问了。
“三十名新兵排成横列,他们合力用双手捧着一块干燥的长木板,木板两端放着满着水的杯子,士兵们要捧着长条形木板走完三百米的距离。走完之后,若是左端的木板被水湿润,从左端的第一名士兵起,到第十五名士兵,每个士兵抽两鞭。右端也是一样的规则。”
“帝国的新兵训练,不是训练如何使用武器和穿戴盔甲的么?而且三十个人怎么能走完那么远的距离让木板两端水杯里的水不洒出来?”凯文讶然道。
“臣当时也很不解,因为那个新兵抱怨了进了军营一个多月从没碰过武器和盔甲,只是每天那么重复的走着。”阿里森特这么说。“但是那个老兵最后对那新兵说的话,我到现在都印象深刻。”
“修奈大人的意思太简单了,他就是要让你们知道军令不管怎样离谱你都得执行,干不好就得受罚。其次,就是让你们懂得配合同伴步伐而不是让同伴配合你,让你们形成这种配合团结的本能。”
阿里森特把那老兵的话复述了一遍,凯文愣了一下,他在琢磨其中的味道,而阿里森特没停下话语。
“大公,请翻到第二十三页。”
凯文迅速的翻到了那一页。
“记录的是我去西南的某家服装店购买货物,特意和那老板多聊了几句,有意的把话语聊到了修奈·罗佩纳和他的军队身上。谁知道那老板突然斩钉截铁的说一定要送自己的儿子去进修奈将军那里当兵。”
“那是他的大儿子也是唯一的儿子,臣当时就奇怪了,一般而言城市里有产业的商人们是不会把继承家业的儿子送到军营里碰运气的。那个老板看出了我的疑惑,他是这样回答我的。”
“修奈将军是我们西南几省的恩人,当然,这也不是我想要送儿子去他的军营里历练一番的理由。而是两周之前,住在这条街上一位体弱多病的寡妇死了,他儿子就是当时刚刚入伍。结果听到母亲去世,无视军令连夜去悼念埋葬母亲。要晓得修奈将军军令不是闹着玩的,按照军令那个新兵得挨一百鞭子。”
“挨上一百鞭?还能活么?”
听了凯文的疑问之后阿里森特苦涩的笑了起来。
“臣当时也是这么问的,但老板的回答是那个士兵没有死。修奈·罗佩纳只处罚了士兵五十鞭,剩下那五十鞭,修奈·罗佩纳和那名士兵所在的小队的队长平分了。这件事让那位老板大为所动,为了让不太成器儿子能受到历练,他才下此决定。”
“至于修奈·罗佩纳自领处分的理由是他制定军规的漏洞导致这次人情和军规的冲突,这等于他也有责任。”
“他不是贵族么?而且是新崛起的名门,他与平民一起受罚难道不会让他们家族的荣耀抹上阴影么?”凯文大公的脸庞颤抖了一下。
“我在西南那些日子里也接触过一些贵族人士,不过他们口中的这位将军简直和平民嘴里的是两个极端,在那边的贵族圈子里关于这位将军传言最多是他是他母亲和马夫通奸带来野种,当然还有男仆和管家版本,他根本不具有贵族血统。不过当事人很显然不介意这些恶意中伤,因为他知道比起流言蜚语有更多的人想要他的命。”
“请大公翻到第三十四页。”
凯文感觉自己的手指有些僵硬了,他慢慢的翻到了第三十四页。
“贵族财产”“憎恨与刺杀”等几个词映入了凯文的眼睛。
“我们一直关注的大多是帝国中央对西南的动作。却忽略了西南诸省本身的情况,而我在西南的时间明白了修奈·罗佩纳这个人才是真正意义上对安瑞的大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