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真并不是坐以待毙的人,但让他再去婚姻届所查探情况,他却也做不到。
少年处理了一下鼻血,换上新的止血绵,接着径直躺倒在柔软的床上,抬臂挡在眼前,像是因为鼻子堵塞,呼吸有些艰难,转而用口一并呼吸着。
而这么做的后果,也就不可避免导致一阵口干舌燥,唇瓣似乎也有干裂的错觉。
这是无止境的罪恶感在烧灼着他,五脏六腑,深入骨髓乃至灵魂,就算大口大口吞咽着空气,也无法遏制住喉腔中的气管不断收缩痉挛的趋势。
就算时空溯回,他犯下的罪被倒带擦褪,也没法抹去那个事实。
——他,杀人了。
用那把削笔刀割破了人的喉咙,从大动脉泵出的鲜血四溅,满目猩红……还有如有实质般,感觉自己的生命,伴随着血液离开体内,一点点流逝却又无力转圜,仿佛等死般的惊惧焦虑。
即使,肉体上没有痛苦,也不代表因冲击带来的精神裂痕能够回补消弭。
童真任由自己被罪恶感裹挟,放松意识陷入混沌处,在气泡起伏的幻听中浑噩,模模糊糊,无法再去感知时间。
直到,一阵虚幻变调的铃声将他重新扯回现实……
能感觉到柔软的床铺被什么生物跃上,软软的塌下回弹,胸膛处仿佛被丢下什么,某个毛茸茸抖动的热度拱着他的脖颈,略微的酥痒。
转头,印入眼帘的是正对着他的一双异瞳,一蓝一黄,惊心动魄的瑰丽。
那一刹那,不知为何心脏突兀的,就漏了一拍,但很快又恢复了原本的鼓动频率。
刚才用脑袋拱着他的波斯狐,从脖颈处抬起头,见他没反应,抬爪就往他脸颊上按了按,仿佛能感觉到柔软粉红的肉垫,在脸上按压出浅淡无痕的梅花凹印。
波斯狐的尾巴示意地扫在他胸口,重复道:“该醒醒啦!有你来电!快接!一直响个不停吵死了!”
在这个时候打来,还如此执着不懈的,他大概能猜到是谁。
于是,童真抬手拨开那雪白蓬松的狐尾,拿起胸口的手机接听。
耳边传来的果然又是那道温柔关切的声音,不用伪装,本就刚睡醒的声音沙哑低沉,那边的人诡异的顿了下,随后又若无其事的询问学生无由旷课的原因。
同样的套路和说辞,再一次将老师忽悠过去,童真又将手机甩到一边,又想作鸵鸟状逃避现实,却被波斯狐打断。
波斯狐轻巧跃上少年的胸膛上,雪白的前足分别搭在他的脖子下巴,肆无忌惮地摇晃他的脸,似乎是有些不满。
它的喉咙中发出咕噜声:“起来起来!该给我倒奶喝了!”
被缠的不行,少年只能认命的,去拿出盘子给它倒奶。
波斯狐摇着尾巴眼巴巴的,涓流的奶液从豁开的盒装一角中倾斜而出,渐渐盈满一盘,而剩余的部分,则又装入了他的杯子中,废弃干瘪的包装被丢进垃圾桶。
童真慢慢喝着奶,看波斯狐埋头prprpr的样子,心中总有种古怪的感觉。
他吐槽:“明明可以自己倒,为什么还要我来?”
波斯狐抽空抬起头,奶液打湿了唇边的毛毛,粉色倒刺的舌头在周边舔了一圈,似乎思考了一会:“你倒的更好喝?”
它异色的瞳孔中闪过某种流光,邪恶地回答:“感觉就是,从你手里倒出来的白白的液体,会让人联想到来自于你的某种相似物,会更有食欲?”
童真差点一口奶呛死,猛咳了几下,想说它死狐狸臭不要脸,调戏良家妇男,但张了张口又咽了下去,直觉告诉他,要是继续跟这个波斯狐掰扯下去,话题会被它带得更加邪恶。
算了。反正在波斯狐狼人自爆之前,也是这么过来的。
排除这个雪白的生物的原型,且还能化形为美少女这一点,作为宠物而言,它进食的模样,确实有点治愈。
但治愈归治愈,这只死狐狸所带来的负面影响可也不会抹消。
抱着一种矛盾又纠结的心理,他忍不住开口刺了一下:“能不能不要这么大声prprpr?进食稍微斯文点好不好?”
闻言,波斯狐在他眼前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但还是如言减轻了pr的声音,一搭一搭的卷起奶液,十足的乖巧,也确实斯文。
然而听着那轻微的pr声,童真心中那种古怪的感觉更强烈了,仿佛哪里刺挠着他一样,却说不出来在哪。
啧,这只死狐狸,一定是故意的!故意顶着这副毛茸茸的模样,想降低他的警惕心,消磨他的防备,一定不能上了它的当!
童真掩饰着喝着杯中的奶液,有一搭没一搭的,余光却又控制不住,不时去瞄那只波斯狐。
它仍在斯文的pr,十分老实,只不过肉眼可见的,耳朵和尾巴都微微耷拉着,有些精神不振的萎靡倾向。
似乎最开始,他最开始捡到它的时候,它也是这副模样,胳膊腿不是石膏就是绷带,戴着伊丽莎白圈,又蔫蔫的,不知是绝食,又或是防备心太强,一连几天滴水未进。
直到宠物医院的人实在没办法,就打电话叫他过来,原本是秉持着死马当活马医的架势,并不抱希望的去喂,结果还真被接受了。
几乎是受宠若惊的,对后来的一切一无所知的少年一勺一勺的喂它,看那粉红倒刺的舌头一卷一卷进食的模样,内心简直要被狠狠击中,当场萌化。
他按捺着激动的小心脏,想,这就是为什么,那些铲屎官任劳任怨,为宠物亲力亲为的原因吧?
多么柔弱又可爱的生命啊!
特别是当感知到,它的世界,只允许你一个人踏足的时候——
这种独属优待的特权。
——完全不想让给任何人啊!
童真回忆着当时的想法,冷着脸将杯中的牛奶喝完,毫不留情地推翻覆写。
被九尾狐馋身子这种事情,还是让给别人吧。
他不是勇士,承受不来这样高风险的铲屎官身份,只想要普通的生活。
然而,那显然也成为了奢望。
是无用的设想。
与九尾狐结契的他,注定会被卷入那个,往常所不为所知的世界中。
他心中有所预感着,之后他所要经历的,或许是要更加脱离常识的离谱遭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