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零点的钟声响起。
童真才恍然发现,居然真的无事发生,平静度过了今天。
少年的唇角勾起,喉咙中低低发出短促的笑声,然后像是喘不过气,又躬起身体,呼哧诡异的哼哼哈哈的笑。
颇有些鬼上身的既视感。
波斯狐看他仿佛羊癫疯的样子,忍不住拨了下头顶的耳朵,吐槽:“能不能别笑得这么瘆人?”
“要哭不笑的,明明就住独居公寓,又没有扰民的风险,干嘛不大声笑出来?”
听到这话,童真才想起还有其它人(狐?),止住笑,恢复了正常。
他面无表情:“笑个屁。”
死狐狸,你个万恶之源还有脸说。
一直紧绷的精神总算松弛了下来,他狠狠抹了把脸,然后就走进浴室,好一会才蒸腾着出来。
水灵灵的少年裹着浴巾,擦拭着头发,给自己倒了杯奶,便单手拿起手机坐在沙发上敲打着什么。
昏暗的室内,只有触屏的声音隐隐微微,童真的脸上是手机屏幕照射出的光,带着苍白的阴影。
啪嗒一声,室内的灯被打开,童真从手机中抬起眼皮,见到波斯狐轻巧落到地面的身影,刚刚是它跃了起来,用尾巴扫开了开关。
光亮将室内的阴影驱散,他扯了扯嘴角,冷淡的说:“多谢。”
也就礼貌客气了一下,说完便又垂下眼兀自摆弄着手机。
波斯狐不自觉摇了下尾巴,没说话,犹豫地原地转了会后,又窝回了睡篮里。
屏幕闪烁了一下, 一个消息弹了出来。
【大少爷,心理医生上午的档期已经排满了,下午可以吗?】
【嗯,随她档期,另外明早给我安排全身检查。】
【是。】
等确定好时间,他才放下手机,眼睛一转,便不自觉又瞥到了波斯狐身上。
雪白的波斯狐蜷缩在睡篮中,身体随着呼吸微微起伏,蓬松的尾巴遮挡住脑袋,只有露出了一个狐耳,微微耷拉的。
不知为何他有些怔愣,眼中隐隐晦暗的色泽涌动,转又淡去,他起身关上灯,然后躺在床上,很快睡意便袭来,意识昏沉,一夜无梦。
早上起来,波斯狐的呼噜咕噜咕噜,在睡篮里四仰八叉,睡姿豪放。
今天的生物钟并不准时,但还是在调好的闹钟响起前醒来了。
童真有些惫懒的取消闹钟,将调成静音的手机放在床头柜上,在盥洗室简单洗了个脸就出来去试衣间,随手挑了件出行衣服套上。
出来时,手机屏幕正闪着光,是来自老师的。
童真看了下时间,发现几乎是在定时短信发送出去后,一分钟不到,就收到了回复。
看着那n条未接电话同那几条关切的短信,少年眉头微皱,随后便全部切走。
——这个老师,虽然很关心学生,但稍微到了有点烦人的程度了。
将一天的猫粮准备好,几乎是在刚好写完便签的同时,就收到了信息。
【大少爷,已经在您楼下了。】
【嗯,就来。】
输入发送的同时,他又检查了一下,确认没有遗漏才下楼。
公寓门外,是一辆纯黑的商务车,父亲的女助理正等在那,为他打开车门的同时还在陈述着接下来的检查安排,像个录入严苛数据的机器人一样,无波无痕又一板一眼。
引擎发动,童真透过单向玻璃,视线落在了自己卧室的大概位置,等到车子起步加入疾驰的车道中时,才将视线收回,看向坐在驾驶座上的女助理,打断了她。
“你发过来的资料我已经看过了,不用再复述一遍。”
女助理通过后视镜,余光与少年略带复杂的眼神相接,然后平直的应下,任由寂静蔓延。
在溯回以前,童贞从来也不知道,原来这个女助理并不是人类,只以为是个尽职敬业,少说话多做事,不愿与老板儿子深入的实干派。
而如今知晓了她的身份,他才醒悟,什么鬼的实干派,分明就是个仿生机器人!
他知道谁在这方面感兴趣,却也没想到那家伙能做到这种程度,几乎是能够以假乱真的存在!
于是在到医院的那一刻,女助理再次拉开车门,又遭到了少年复杂的打量,虽然有些怪异,却不像往常那样有些紧张僵硬,甚至还带着微妙的……轻松?松懈?
——大少爷是遇到了什么高兴的事情了吗?
女助理一时摸不着头脑,领着少年去做全身检查。
这是他们家名下的一所私人医院,设备齐全,也不用排队,一个流程做完便紧衔接着下一个,但即使专业流畅,也因为项目繁琐而耗费了不少时间。
等一整套做完,童真已经有些麻木了,他揉了揉头痛的额角,对女助理:“走吧,去看心理医生。”
女助理看他戴上口罩墨镜,张了张口还是没说什么,又再次带着他出发。
他们所约的心理医生在一所相当出名的公立医院,理算当然的,也是专门处理精神相关的医院,或者更准确的说,就是精神病院。
在童真更小的时候,他的社交障碍比之现在更加严重,不仅仅是无法与人沟通这么简单,还伴随并发的剧烈的应激反应,因此除了他信赖的人,根本没人能够靠近他。
而这种情况直到眼前的心理医生出现,才有所缓解。
女医生调试着女助理给的录音笔。
简洁的问诊室内,少年堪称乖巧的坐在座位上,一桌之隔的女医生抽空看他。
早在进来时,他就摘掉了口罩墨镜,露出那张清秀的脸,肉眼可见的局促和紧张。
但她知道,那仅仅是与意志无关的身体反应罢了。
医生对上了少年的双眼,仿佛与身体割裂的部分,清明又冷静,无波无澜,浅浅印出她的身影。
在问诊正式开始前,她问:“怎么突然将预约提前了?”
他的声音是微不可闻的抖,但还是能竭力保持平静的程度:
“……遇到了点意外,导致心态有些崩了。”
她:“只有这次吗?”
“或许……还会有下次。”
女医生嘶了一声:“这可不行啊,我的档期都排满了的,不能次次都因你例外啊。”
“如果还有下次的话,就稍微忍忍吧?”
对此,她的病人只是缄默以对,不知是无言的抗议,还是犹豫的迟疑。
于是她继续说:“毕竟是每周一次的问诊,不会等太久的。好吗?”
他:“我无法保证……但我会尝试忍耐,直到难以忍受的极限。”
于是她思考了会,还是退让地说:“……一周不能超过两次看诊,一个月不能超过三次突然调动。”
少年点点头,口中却是:“……尽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