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眼的阳光让人不禁抬手遮挡,明明是正月寒冬的季节,为什么会有如此炽热的阳光呢?
模糊的视野恢复之后,我发现自己处在树林之中,前方不远的开阔处则是波光粼粼辉倒映着夕阳的湖面。
「这里……是什么地方?」
努力搜索着记忆,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但依稀记得我来到了丹根湖阳子学姐家的别墅进行写生。
走近湖畔,染成金色的湖面映照出我的身影——
粉色的短袖搭配浅棕色的七分裤,头上戴着淡黄色的遮阳帽,斜挎着一个印有小熊图案的挎包,脚上则是有些脏兮兮的白色凉鞋。
极其普通甚至有些土气的装扮却让我感到一丝奇怪。但又说不出来是哪里不对。
——可能是错觉吧。
呆坐在湖畔的我,心里突然没由来地闪过了这样的念头。
「你在做什么呢?未子凛。」
耳边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啊,是矢田学姐。」
转过头果然是矢田帆波,因为只有她喜欢用未子凛称呼我。只见四肢修长栗色短发的少女俯下身,轻快的语调里洋溢着青春的活力。
「什么嘛,是在找合适的写生素材啊。」
听我说明来意之后,帆波向前伸出食指说道。
「那么,这个怎么样?未子凛。」
顺着矢田所指的方向,映入眼帘的是位于湖畔的金泽别馆,此时整栋建筑沐浴在夕阳的余辉之下,满天的晚霞与丹根湖的碧波交相辉映将视野中的一切染成了玫瑰色。
「好美——」
我不禁发出了一声低呼,此时此刻映照在眼眸中的绝美景象是那样的美轮美奂——矗立在玫瑰色天空下的金泽别馆与宝石般的丹根湖以及少女纤细的身姿,将其定格在一瞬便是曾经在某处见过的画作。
打开挎包拿出那本素描簿,只见白色的画纸上果然已经画好了第一幅素描线稿,简单地用铅笔勾勒出来的画面别无二致,与我苏醒后去美术部备品箱子里找到的那本素描簿上的画一模一样。
——果然是这样。
那是高一时候的暑假,美术部来到丹根湖写生顺便在金泽别馆合宿。我模糊地记得顾问老师雪代那次也与美术部同行,之后就发生了那次事件。
稍微取回些许记忆的我试图窥探更深处的真相,但是重重迷雾仍将过去的记忆封锁在无法到达的地方。
看来还是缺少能够斩断锁链打开记忆之门的相关要素,这时我的脑海里突然想起了某人的话——
即便是沾满鲜血的残酷真相也要去追求,现在的你有相应的那份觉悟吗!?
事到如今懦弱的我终于能够堂堂正正地回答这个问题了——无论残酷也好痛苦也罢,我都要追寻那个真实。那个摧毁美术部日常的真实将由我亲手揭开!
因为下身穿着裤子而不是制服裙子的缘故,于是我随意地坐在了草地上说道。
「帆波学姐,你为什么放弃田径了?」
「想知道吗?」
无袖背心和热裤打扮的帆波也坐了下来望着远处的天空说道。
「简单地说就是我不想跑步了,听上去很任性对吧?」
「是啊,非常任性。」
混合着水汽的晚风吹拂过脸庞,我轻声附和。
「一般都会这么说,坚持下去就好了之类的。」
说起这些,帆波笑了一下,虽然没看见但我仍察觉到那是略带丝丝苦涩的微笑。
「那,为什么选择美术部?」
我知道这样对一直照顾我的帆波学姐很残酷,但是如果不抓住难得的机会,便永远无法了解事情的真相。
「老实说,我也不知道。只是觉得不做点什么一生一次的高中生活不就白白浪费了嘛!而且握住画笔后啊,心里会有种莫名的安心感。」
「如果是这样……不挺好的么。」
顺势躺下,面朝已经是傍晚时刻微微泛黑的天空,我发自内心地说道。
大家都有各自的理由,即便总是阳光温柔的阳子学姐也会有这样那样的缘由吧!我的脑海里一一出现部员的面孔,金泽阳子、矢田帆波、西纪双叶,然后理所应当地停在了有木的身上。
你是为什么加入美术部的呢?有木,仅仅是因为我拉着你入部吗?
对美术不感兴趣的你又是因为什么理由留下来的呢?
「是因为美术部是个温柔的地方吧!无论是谁都可以得到慰藉。」
帆波的话语在这偌大的丹根湖上泛起了涟漪,直达心里。
是啊,是这样没错。
我想我已经找到了答案——那是美术部的大家告诉我的答案。
寒冷的空气和飘舞的细雪让肌肤感到一阵冷意,当眼前的一切恢复原本的景象时,仿佛时间过了很久很久,久到分不清现实与梦幻的分界线。
「我这是……」
抬起戴在左手内侧的银色手表看了一下时间,上午九点二十分。这意味着到达丹根湖别墅区才渡过了仅仅十分钟左右,让我意想不到的是在短短的时间内里居然经历了如此漫长的时间。伸出有些微微冻僵的手掌,我轻易地便推开了没有上锁的别馆大门。
与记忆中整洁干净的金泽别馆相比,眼前的庭院里杂草横生,破败不堪,空气里弥漫着说不出来是什么东西腐烂的臭味。要不是门口还挂着金属制的金泽名牌,我还以为走错了地方,但这才是真真正正的现实。
「由于金泽阳子学姐死于那次事件,遭此不幸的金泽家卖掉了在羽见市的所有不动产离开了这里。当然这也包括那里——丹根湖畔的金泽别馆。」
那是在我返回八番学园的两个星期后的某个黄昏,有木在只有我和她两个人的社办里这样说道。
穿过满目疮痍的残破庭院,我终于来到了金泽别馆的正门前。
深吸了一口气冷冽的空气让大脑清新许多,之后我缓缓打开了连接过去的门扉。
那是比绝望还深邃的无尽黑暗。
我总算明白庭院里弥漫的难闻气味是什么东西了,那是尸体腐烂发出的死亡气息。
在一楼的宽敞大厅里,似乎有几块支离破碎无法完整拼凑出人形的碎片。
「啊啊啊啊啊啊!」
喉咙里发出了连我自己都吓一跳的悲鸣。
那大概是美术部某人的遗骸,我为如此肯定的自己感到莫名恐惧。
阳子、帆波、双叶,究竟是她们中的哪一个呢?该不会是有木的!?
「是这样吗?其实你心里想过让有木去死吧?」
伴随着仿佛来自地狱般的低吟,黑暗中走过来一个纤细的魅影。
身上是八番学园夏季制服的她,手里握着的柴刀还在滴着红色的液体。
「碍事的家伙都消失才好,对吧?未子,好!是速答环节!那么碍事的家伙到底是谁呢?」
兴奋地旋转了一圈的她盯着我的眼瞳问道。
「不回答吗?那么我就……」
「那是你干的?」
奇怪,面对这个精神不正常又看不到面孔的无脸怪人我居然没有感到一丝害怕反而是莫名的愤怒。我指向了大厅深处的遗骸,用冰冷的声音说道。
「什么什么?那只是个死狗而已啦,嘻嘻。」
该不会是阳子学姐家饲养的金毛寻回犬吧?就在我这样在心里感到些许庆幸的同时,耳边却传来恶魔般的低语。
「抱歉,那是骗你的。那个啊,猜猜是谁呢?告诉你也没关系,是西纪双叶哦~别看她小小的个子,哭喊着不要杀我的那一幕真是令人难忘啊!」
「你这家伙——」
挥动不知从何处找到的木棒,我向那个恶魔砸去。
「是这样是这样,那天你就是这样把你的同校生全都杀了啊!」
对方的话如闪电般击中了我的身体,我将木棒扔到远处,居高临下地审视着抱头蹲下的她开口道。
「你是谁——?」
对方的肩膀剧烈抖动,像是拼命忍住不笑似的。过了好一会才低声说道。
「连你自己干过事都忘记了吗?!我·就·是·古·崎·未·子!」
猛然抬起头,笼罩在她面孔上的黑雾突然消失了,毫无疑问那确实是与我相同的面孔。
如果可以还真不想使用那个。
瞥了一眼放在旁边的长方形手提箱,白色研究服的娇小女性知晓手提箱里的东西具有何种作用。
都立综合病院大脑开发研究科的试做产品,能够让大脑波动异常的特定目标对象陷入无知无觉的意识之海,封闭其所有的感官技能。
这简直就是捕猎大型野兽啊。
功效类似麻醉弹的玩意,可笑的是开发者却是她本人。
装在注射器里的淡绿色液体折射出妖冶诡异的色彩,通过特殊装置的辅助完成注射便可发挥其应有的效果。
哦?白衣少女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看了一眼微型显示器上闪烁的异常信号喃喃自语。
——终于抓到你了,我可不是轻易被错觉蒙蔽的那种人。
与此同时,雪代已经布置好仪式所需的全部材料。
顺利成功的话,整个羽见地区都会被那孩子引导出来的力量吞噬吧!
那时,便是得偿夙愿之时。
暂时借助有木的能力,雪代预见到了转瞬即逝一丝未来。
所有事件形成的漩涡中心——古崎未子的行动间接与不确定性的未来产生千丝万缕的联系。
为了捕捉到那一瞬间的契机,雪代强行使用了有木的力量,即便这代价会导致她的身体进一步崩坏也无妨。
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因为这是最接近成功的一次难得机会。无尽的忍耐和悔恨,只为这一天的到来。
冰封的丹根湖面之上,承受力量反噬的雪代在等待最后时刻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