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亚细亚公寓时天已经完全黑了,橘色的街灯亮起,给人带来明亮又温暖的感觉。
让人不得不佩服,位于西区蓝之馆的广告传单已经发到中区这边来了吗?
打开设置在一楼走廊里的邮箱,只见里面塞满了各种广告和通知,其中最上面也是最显眼的则是印有蓝之馆商店的印刷品。
给予希望或绝望,超人气商品好评热卖中!
当第二天我把传单放到有木面前时,她脱口而出说了一模一样的话。
「这是什么雷人广告词?会有人买这种东西吗?」
话音未落,我和有木的视线同时看向了插在我单肩包侧面的手工伞。
「该不会是这个吧……」
「等一下,这个不是已经让你送去须惠那里了吗?怎么还在你这啊?未子。」
「那个……确实是这样没错,但须惠那天又送给我了。」
「嘛,可能是多心了吧,以奇怪广告词为噱头的店铺也不是没有。话说,宣传单的背面不是印有真庭浮羽的写真了吗?」
我凑了过来,只见印在背面的蓝之馆写真占据了一半的位置,可以从橱窗那里隐约看到收银台旁边真庭浮羽的身姿。
「那家伙真是不走运,这种类似拍下可爱店员的写真也是一种营销的策略之一。」
有木下意识地推了推红色边框的眼镜,像是自我安慰似的如此说道。
「说起来,一直很在意那个眼镜是怎么回事?你是近视吗?有木。」
空气凝固了几秒钟,有木放下宣传单用一如既往的沉稳语调说道。
「我之前都是戴隐形眼镜,这学期才开始戴普通的眼镜。」
现在是高二的第一学期,也就意味着距离高一入学时已经度过了一年的时光,刚入学那会的新鲜感难免有所消退也是正常现象,想要改变自身外在形象的人不在少数。倒不如说,有木戴上眼镜能够收敛一些外露的锋芒,使她看起来更平易近人许多。
「这样也不错呢,有木很可爱!」
「是……是吗?可爱么。」
一边悠闲地和有木搭话,一边继续练习素描的我竖起了铅笔测量眼前的女生。很快,便完成了暂命名为文学少女的素描作品。
「又在一声不响地偷偷把我当模特来练习了吧?未子。」
有木没有抬头,仍旧翻看着流行文库本。以这样的状态一针见血地看穿了我的企图。
「没关系啦,我不介意。画可爱的女孩子不是在正常不过的嘛!」
我摆了摆手,心满意足地将其收进素描簿里,准备放学回家。
「啊,又下雨了。」
换好鞋子,站在玄关处望向外面,只见淅淅沥沥地下着细雨。
「小心——!」
身旁急急忙忙跑过去一个女生,鞋子在被雨水打湿的台阶上打滑,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前倾斜。
就在即将摔倒的一瞬间,我拉住了对方的手臂。
「非常抱歉……是你、古崎同学?」
对方鞠躬道歉后抬起头来,发出了惊讶地声音。
「真巧啊,安藤班长。怎么了?这么急匆匆地跑出去很危险的说。」
「没什么……」
安藤却支支吾吾地没有说明原因,不过涉及个人隐私的话,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微微打量了一下安藤,似乎准备用手提包挡雨的她打算跑到车站,于是我开口问道。
「带伞了吗?可以的话,一起回去怎么样?」
只见她点了点头,接过我递给她的手工伞三人就这样一起走在放学路上。
「买到伞了吗?」
我想起上次在地铁出口遇到安藤时的对话,便开口说道。
「没有,似乎手工伞已经卖光了。」
「是吗,真遗憾。」
女子高之间的对话并不总是那么时尚,也有像这样无聊的时候。因为最近梅雨季的缘故,利用学校操场进行练习的运动系社团无法顺利开展活动,空旷的操场上只有路过的几名踏上归途的学生。走在雨天湿滑的街道上,稍不注意便会摔倒,然而有些灾难无法回避和预料。
伴随着刺耳的摩擦声,小巷路口冲出一辆失控的汽车,将措手不及的安藤撞倒在地。
大量的暗红色液体涌出,将地面染上死亡的颜色。
「有木……安藤她……」
握住有木的手,我发现同样颤抖不停的不只是我而已。
直到深夜才结束交通科警察的问话取证,回到公寓躺在床上的我仍旧无法入眠。同班同学死在眼前的一幕挥之不去,恐怕已经成为了难以摆脱的梦魇。
一想到那样残酷的画面,我的胃部便一阵抽动,似乎要把根本没有进食的胃袋呕吐出来。
明天……会怎样呢?原本淡化原初事件后的我和有木,再一次被推上风口浪尖。
能够预想到跟美术部扯上关系会遭遇不幸——这类的流言蜚语。
会被更加的孤立吧!知晓这件事的薰老师应该也会远离我和有木,或者选择无视我的存在。更为糟糕的情况可能只有黯然转校一途。
突然的打击和纷乱的思绪让我几乎彻夜未眠,脑袋昏沉沉地走在通学路上,不知道一向干劲十足的薰老师会以怎样悲伤的表情在朝会上向全班同学宣布交通事故中安藤凉香当场身亡的死讯呢?
预先知道这一事实的我,宛如行尸走肉般神情恍惚地来到学园,朝着位于一般教学楼二层的教室走去。
「早安——!」
然而,再熟悉不过的问候声却让我感到毛骨悚然。
站在班级门口的少女正是昨天死于交通事故的安藤凉香!
压制不住内心里的波澜,巨大的打击使我下意识地转身逃离了教室。
为什么?为什么死去之人会重新出现在眼前?是诅咒之力在作祟?这样真切地复活一个人,能够感受到与活人无异的气息,这是未曾有过的恐怖经历。
「怎么了?未子。慌慌张张地跑什么?」
教学楼的转角处,脸色苍白的我扶着教学楼的墙壁,流下的冷汗沾湿了制服衬衫,黏腻地贴在后背上。。
「有木,你听我说……」
我把早上在教室门口遇到安藤的情景告诉了有木,相比之下,重新回到教室的她则是若无其事地与安藤凉香正常问好。
「确实是超乎寻常的表现,不过综合以往的事情,并不算特别异常。」
坐在天台上的空地上,有木今天的午餐仍然是在小卖部购买的炒面面包和咖啡。
「这次跟樱花夜祭不一样!」
如此断定的我明白有木是指之前遭遇羽仓山神隐的时候,也曾经出现过类似的情况——身处现代的我与过去的自己意识相连接。但那是受到遗留在羽仓山神社的力量所致,与现在安藤重新复活是完全不同的事件。
「以防万一,到放学前稍微观察安藤的样子跟往常有什么不同……这样的话,也好确认这个人到底是不是真正的安藤凉香。」
有木微微颔首,提出了自己的建议。
下午的课程分别是音乐、英语和社会课,仔细观察后的结果是没有任何异常。课堂上即使被老师点名回答问题,也对答如流。
「好奇怪——」
仿佛昨天的惨剧并不存在,名为安藤凉香的少女正享受着绚丽多彩的高中生活。
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我的面前摆放着上节课才用到的教材,完全没有心情去理会桌面上的东西,连平时习以为常的放学铃声都显得无比烦躁。
「啊!茶水洒出来了。」
耳边传来有木的低呼,只见晃了晃宝特瓶的有木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怎么了?有木。」
「没事,只是昨天已经喝完的乌龙茶怎么还有半瓶呢?」
「是你忘了吧?毕竟昨天发生了那种事。」
「嗯,也是……」
有木抽动了一下眉毛,若有所思地把宝特瓶重新放回单肩背包里。
「今天的安藤很普通啊,你有发现什么异常的地方吗?有木。」
有木没有回答,似乎还在想着刚才的事。
看样子她也没有什么发现吧,我叹了一口气。没办法,今天只好到此为止了。胡乱地将教科书笔记本收拾背包里,今天大概没有谁会去旧社办吧,我招呼有木准备离校回家。
阴沉的梅雨季让人心情烦闷,连雨水打在伞面上的声音都失去了往日的活力与朝气。
转过路口,走在有些偏僻的小巷子里,街灯上的警示标志让我不禁想起了前不久学园发送的安全防范通知,最近似乎有针对学生的伤害事件发生,最好结伴而行或者晚上不要出来等等从小学开始到高中,几乎每年都会在某个时期固定发放到学生手中的防范通知内容大同小异,也没听说过有学生中招。总感觉这种事情离自己很远。
仿佛为了印证我那愚蠢的想法一般,前方的路口处隐约看到有人倒在地上。
「有木,那个该不会是……」
藏蓝色的制服上衣和掉在水沟旁边的学生用手提包,这些无比熟悉的东西表明了倒在地上的人是八幡学园的学生。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我能感到自己的声音在颤抖。
「这这这这……是安藤凉香!?」
走到近前,只见倒在地上的人果然穿着八幡学园制服,左胸口的名牌和头发上别着蓝色发卡这两个显眼的特征让我确认了她正是安藤凉香。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防范事件!有木!她是遭到袭击了吗?」
「很遗憾,她大概不行了。」
有木蹲下来试探了安藤的鼻息,摇了摇头说道。
不行了?是字面意义上的不行了吗?我的大脑一片混乱,取出手机竟不知道是先给哪边打电话为好。
「那怎么办?报警还是叫救护车?」
「暂时当做没看到吧,还有今天的事情谁也不要告诉,明白吗?」
有木站了起来,用我能够听懂却不明白其意思的冷酷声音阻止了我。
「为什么……」
我对有木的举动十分不解,发现被害者不应该第一时间联络警方和医院吗?
「关于这件事,我以后会详细告诉你的,总之先按我说的做。而且这个人大概不会是安藤凉香,因为她昨天已经死了。」
没错,正如有木所重申的,名为安藤凉香的少女已经于昨日身亡。仿佛为了掩饰心中的不安与动摇,有木按在裙子后面的手在微微颤抖。
寂静的小巷里,传来雨滴落在雨伞上的沉闷声响,但有木安慰的话语还是让我感到一丝恐惧。
既然安藤凉香已经死亡,那此时此刻出现在眼前的人又是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