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我和有木互相对视一眼,向她传达了这样的信息,不过较之前的我来说,已经从容许多。
今天早上是国语小考,正在分发从教职办公室里取来试卷的不是别人,而是活生生的安藤凉香。
但当安藤路过我的座位时,我的身体还是有些微微颤抖一下。
「怎么了?古崎,身体不舒服吗?要不要去保健室?」
安藤停了下来,别在前发上的三个不同色发卡随之映入眼帘。突然近距离的对视让我的脸色愈发苍白。
「那个啊,未子这几天是生理期。」
旁边的有木见状赶紧凑了过来在安藤的耳边低声解释道。
「原来如此,真是辛苦啊。那你要多注意休息呢,古崎。」
我无法面对安藤那充满善意的微笑,只得无声地点了点头。等到安藤离开,才松了口气的我向有木道谢。
「比起这个,你了解安藤的多少事情?」
「诶?怎么问这个……」
有木的话似乎在暗示着什么,来不及开口询问具体的原因,第一节课的准备铃便响起,我只好等下课的时候再问有木。
「班会要开始了哦,大家请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班主任薰老师走了进来。身穿白色衬衫和黑色七分裤的她正皱着眉头,告知我们津田久美子和真庭浮羽分别因为雨天路滑摔倒和淋雨感冒的原因临时休假。
「综上所述,大家在梅雨季也要注意通学路上的安全,准备好雨具不要受寒。」
班会结束,由于第一节课同样是薰老师担任的英语课,所以她仍旧站在讲台上等待学生行礼后继续授课。
「那么,同学们把教科书翻到第二十页……」
不擅长的科目加上安藤的事情,让我根本无法专心听课,以至于被提问时回答不上来问题而被老师提醒。
「今天的授课看你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无论什么都可以跟老师商量哦!」
这样糟糕的状态理所当然在放学后被叫到教师办公室,薰老师温柔的话语和怜爱的微笑让人不禁想把心中的烦恼一股脑地倾泻而出。可我知道这种事情没有亲身经历,即使是全心全意为学生着想的薰老师也不会相信。于是,我只好以昨晚没睡好的借口随便敷衍过去。
「老师也是从你这个年龄过来的,不影响学业的情况下,个人爱好也不要以减少休息时间为前提哦。」
大概是以为我沉迷游戏中了吧,薰老师继续说道。
「老实告诉我,昨晚几点睡的?」
「那个……几乎没有睡。」
这点倒是没有虚假的成分,我因为昨天的事情确实几乎没有睡着。
「要不要去保健室休息一下?」
薰老师果然是个一心为学生着想的温柔老师。并没有追究我的责任,而是采用循循善诱的方法让我自行改正。
真是个温柔的人呢,我不禁再次感叹。
在薰老师担忧的目光中离开教师办公室回到社办,我疲惫地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心中既有没能对薰老师说实话的歉意也有安藤死而复活的恐惧,纠缠在一起的微妙情感使我感到分外烦闷。
「呐,有木,我们能回到从前的和平日常吗?」
于是,便没由来地问出了莫名其妙的话。
「和平的日常?对于过去来说,现在属于异常情况,但这种异常对现在的我们来说,难道不就是普通的日常吗?」
有木的话无法反驳。正常与异常的定义本就在互相转换,打破常规的事物被称之为异常,而当我们习以为常后,原本异常的现象却成为了正常。
果然我还是不擅长思考这类哲学的问题。抛开这个不谈,我想起了上午进行到一半的对话。
「今天早上你问我究竟了解安藤多少程度,是因为你已经发现什么了吗?」
正在阅读文库本的有木没有抬头,只是摆了摆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说说看,你印象中的安藤是个什么样的人?」
看到有木那副好整以暇的表情,一定是有所发现,于是我想了想决定配合有木说道。
「个性好强,头脑聪明,是个不服输的人。」
「是啊,类似这样礼仪端正的学生,估计每所学校里都会存在吧。」
有木的话别有深意,似乎在表达像安藤凉香这种类型的学生随处可见并不稀奇,然而问题不是安藤属于何种类型的学生。有木一定从中发现了什么共同点,难道说安藤她……
「听我说,未子。我们现在好像关在笼子里的小鸟,让我想想,笼子的大小嘛……大概就是以八幡学园为中心,住宅的距离为半径吧。嗯,差不多是这个范围。」
「诶?有木你的意思是?」
我一时间竟听不懂有木所说的话的含义。
笼中之鸟?莫名其妙!跟这次事件有关系吗?
「我以为自己说得很简单易懂了……那就再说得清楚一些好了。」
有木一边握紧手里的宝特瓶,一边继续说明道。
「我想一会就会发现安藤凉香的尸体吧。而明天她还会照常出现在我们的面前,然后因为某个原因而死——这样的循环会一直持续下去,直到……」
「持续下去……这是什么意思?」
有木的话让我察觉到一个可怕的事实,事情远远没有那么简单就能够解决。
「也就是说,我们在某种意义上被囚禁在名为昨天的牢笼里了。」
有木抬起手,将宝特瓶展现在我的眼前一字一顿地说道。
普普通通的绿茶而已,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吗?我不解地看着那个宝特瓶。
「证据就是这个,刚才我发现宝特瓶里面还残留一半的乌龙茶没喝完,而我记得明明昨天喝完扔掉了,是在离开学园之前。」
察觉到我的眼神,有木心领神会地说了出来。
「但是我们的时间是有限的,不能永远延伸下去。如果无法在我们的时间消耗殆尽之前解决这次事件,恐怕会迎来真正的死亡。我、未子和安藤谁都无法幸免于难。」
不知何时淅沥的小雨停了,远处赤红如血的晚霞映照在天边,有木的话显得如此残酷。
不断重复的死亡绝景,永远不会停滞的时间漩涡,代价是三名少女的剩余生命。
抬起手遮住从窗外照射进来的刺眼余晖,我瞥了一眼旁边的有木,因为角度的关系我看不清此刻她脸上是何种表情。
「逃脱的办法——」
「我们去拯救安藤凉香吧!」
我和有木的声音相重合。果然,想要解决这次事件,核心在于能否抓住关键的要素——安藤凉香的安危。
如果从最简单的角度出发,只要确保安藤凉香的生命安全,应该会停止这场莫名其妙的事件吧。还没有搞清楚事件的真相之前,勉强算是眼下最为妥当的应对措施。
但是,现在还有一个问题需要面对。
「这个时候了,安藤早已经回去了吧?」
没错,为了确认时间我看了看左手腕处的手表,只见指针分别停留在四和六之上,差不多到关闭校门的时间了。所以,要是发生什么意外事故的话,已经为时已晚。
「白白浪费了一天么……」
只得留下这样不甘心的话语。
「未子,目睹昨天惨剧的感受请不要忘记。只有如此,我们才有可能渡过难关。」
那时的我歪了歪头,还不明白有木这句话的真正含义。
动身离开学园,我和有木两个人走在梅雨季节特有的潮湿路面上,溅起的水珠很快便打湿了衣角。
「快看!前面的那个人,不是浮羽吗?」
街道对面的不远处,身材纤细的少女不是别人正是病假没有来上学的真庭浮羽。只见她穿着在蓝之馆打工时的服装——淡蓝色的外套和长裤,戴着鸭舌帽遮住脸匆匆地向前走去。
就在我好奇浮羽为什么会出现的原因时,有木拉了拉我的手,低声说道。
「未子,真庭的样子不对劲。」
陷入这场无限轮回的事件中,却出现了本不该出现的到访者。这或许能够成为拯救安藤凉香的转机。
「她是打算去哪里呢……」
按照有木的推测,昨天未发生之事,今日亦不会发生,如果放跑了这条线索,迷失在这无限轮回之中,谁都不会得到救赎,三人的生命将走到尽头。
果然,浮羽走进了公交站台,微微停顿了一下,只见她又继续向前迈开脚步。
阴沉的天气,随时都会下起雨来,跟在浮羽后面的有木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压低声音对我说道。
「照这个方向,她是要去西区的蓝之馆。」
蓝之馆,是不知为何在网络上火热的店铺,也是须惠拜托我去购买手工伞的那个充斥着各种蓝色商品的奇怪店铺。难道现在所发生的异常,都跟那里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吗?
以高中生通学的距离来说,八幡学园所在的中区与西区的蓝之馆并不遥远,平时乘坐公交也仅仅花费15分钟左右,换做步行应该是45分钟的路程。
黏腻的雨丝刮在脸上,有种卵生动物冲破薄膜的感觉,等到这股不适感消散之后,眼前出现的俨然便是位于西区的商店街。
熟悉的雨搭遮住了露天街道为过往的行人提供了便利,这种老旧时代的产物至今发挥着应有的作用。
「呜呼呼,两位卷进了相当麻烦的事件中来了呢。」
摘掉鸭舌帽,潇洒地转过身来的浮羽宛如电视明星登场一样伸出食指如此宣告。
「那个……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
「真是个坏孩子呢,两位。」
事到如今还装什么——以这幅表情看向我的浮羽扬了扬被鸭舌帽束缚的长发说道。
「啊呀,或许应该称呼你为部长代理比较好呢?」
转校生那轻快的声音却道出了我曾经担任代理部长的过去,看来浮羽调查了不少关于我和美术部的情报。但这种程度的信息稍微打听一下就能轻易得到,还不能下定结论浮羽的企图是否别有用心。
「真庭同学,不知道你听说过这样一个传闻吗?在某所学园里同样存在濒临废部的社团突然起死回生,这都归功于被称为女帝的某位学生。如果真庭知道这位女帝同学的话,可以介绍给我们吗?」
盯着对方的脸色,有木不动声色地说道。
「抱歉,我的熟人里没有这方面的人才。」
令人烦闷的梅雨季,受此影响生意萧条的商店街,针锋相对的两名少女,凝重的气氛笼罩在这狭长的旧雨搭之下。
「真庭,现在确实发生了异常的事件,假如你知道解决的方法,请无论如何也要帮助安藤凉香。」
双手合十,我低头向她拜托如何才能解开事件的方法。
「既然你这么说了,嘛……也不是不可以。」
大概是被我的举动所打动,浮羽有些不自然地别过头答应了我的请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