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
瓦拉破水而出,一脸呆滞的瞪着前方。
烟雾弥漫,自己似乎坐在个巨大的木桶里。滚烫的热水包裹全身,四周弥漫着温润的水蒸气,他一时间不知道自己在哪。
“哈……我在哪?”
瓦拉眉头一皱发现事情并不简单,自己上一刻被冻在了某个废弃的咸鱼工厂吧?怎么突然就出现在澡堂里了——等等等等…别告诉我又穿越了?!不可能吧,穿越已经这么廉价了吗?真是……真是该死,最后还是没为梅尔琳做些什么……
“哈,抱歉了,梅老板、狸猫、大家……”瓦拉靠在木桶边缘,一把将湿毛巾搭在脸上,过了许久。
“啊啊真烦,不管了!呵呵,既来之则安之,那我就心怀感激的享受第三条生命了!不知道这回是什么样的历险呢?哎呀~从澡堂子里开始的物语,欸嘿嘿嘿……说不定等会就会有个裹着浴袍的小姐姐进来,一不小心就发生什么香艳场景……”
“豁!!!瓦拉小兄弟,你醒了——!!!”
木门轰然被撞开,一道健壮的身影大笑着快步走进来,一脚踏进水花滔天,二脚踏进神佛退避。木桶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哀鸣,瓦拉瞬间被挤到边缘面容扭曲,那锐利的土色鳞片刮得他生疼。
“噗!!!要死了要死了——等等,这声音,你是扎比大叔?!什么情况???”
“哈哈哈、正是正是!大叔家的浴桶还不错吧!”扎比豪迈笑道,大手直拍瓦拉后背。
“非常……的好!”瓦拉挣扎着从边缘拔出身子,叫喊道:“为什么一起洗就先不提了……这也太窄了吧!”
“啥?这在大叔那边可是很常见的啊?”
扎比一阵诧异,摸下巴思索道:在大冬天兄弟姐妹们挤在一块、大家互相蹭着彼此彼此的鳞,直到互相刮去污垢与疲劳,难道还有比这更舒服的事……?”
“我是人!我是人啊!”
“哈哈哈,来嘛!来试就知道了,来嘛~~”
瓦拉挣扎着要逃出去,惊恐道:“等等、等等,那种事情不要啊!大叔你太热情了——啊,啊啊啊啊——”
啊♂
好像、感觉、貌似,还有点爽……
瓦拉目瞪口呆的靠在盆边,扎比则享受的双手垫在脑后同样靠着盆。
二人就像两个劳累了整天下班的社畜,在这方温泉中享受着片刻的升华。雾气迷蒙,温泉滚烫,让人觉得喉咙发干…也许来一片呈着清酒的浮木托盘更应景?当然,其他什么饮料也可以……
“瓦拉兄弟,来杯温牛奶不?”
“啊…谢谢啊……不是,我怎么就在这喝奶了啊!!!我到底为什么会在这啊!!!这剧情的走向太奇怪了啊!!!”
瓦拉一把将毛巾摔在地上!
扎比哈哈大笑:“要及时行乐啊小兄弟!你看你都累晕在工厂了,所谓没有耕坏的火山田只有累死的魔物……”
“等等!扎比大叔,现在不是在这摸鱼的时候了,那样品被人抢了!!!”
“噗…!”扎比一口奶喷出了出来,喃喃道:“瓦拉小兄弟,咱们应该才没见个把钟头吧……?”
“啊那个……”瓦拉尴尬看向一旁:总之东西被抢了!就那什么怪盗‘夺天’!咱们赶紧去把它夺回来吧!”
扎比擦掉嘴角的水迹,这庞大的信息量给他都干宕机了,他缓了许久,才缓缓说道:“可是小兄弟……这是你的责任吧?”
“什…?”
“瓦拉小友,大叔是看到了你从始至终的热情。但既然一开始说要帮忙的是你,弄丢包裹的也是你……怎么说你都推卸不了责任啊?”
“可,可是、我……”瓦拉语无伦次,脸色煞白:“我只是想帮忙啊!”
“好了好了,大叔也知道你是一番好心,但怎么说呢……”扎比挠了挠鳞片,尬笑道:“没必要了,真的。”
“为什么这么说!?”
“瓦拉小兄弟,你想想,你都解决不了的家伙大叔能对付吗?那个家伙如果真有你说的那么厉害、那么狡诈,咱俩自然束手无策啊.”
“那是因为他只针对我一个,”瓦拉仍不死心,迫切道:“可是,只要我们加起来……!!!”
“就算想做好事,也得量力而行啊。”
扎比打断了他,随后长叹一声靠在木桶边沿,抬头看着天花板,惆怅道:“还是想想别的解决方法吧,让大叔想想还有几个人能拜托上……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那当然是,我……我!”瓦拉脸色转暗,低声说:“什么也没有。”
“是吧,可好啊!呃……加油,一定要把东西夺回来啊,大叔相信着你呢!把东西送到那位大人物手上的重任,可指望你了!”
“……嗯,没问题。”
瓦拉缓缓站起身,跨出桶外擦干身子,从挂钩上取下洗好的衣物穿戴整齐。他将手搭在斜靠在墙边的昏黄色琉璃长剑,长剑瞬间化为吊坠出现在他手腕上,咳嗽了几声,走出大门。
……再去确认一遍吧。
瓦拉晃晃悠悠,循着记忆走到昨天的地方,果然已经人去楼空。此地哪有半分人兽的影子?他不死心的又走了一遍,从车下到楼梯上,甚至连那带来痛苦回忆的巨桶下他都又下去了一遍,什么都没有。灵活的家伙就像是世界上最精明的猎犬,连半根毛发都没留下。
什么都没有。
他一言不发,又硬着头皮去敲响金先生的办公室门。
“我有事要找金先生。”
“哎呀,非常抱歉呢,金先生有事出去了~”秘书小姐笑着说。
“放我进去,我有急事要找金先生!!!”
“啊啦,本来是没有预约的客套话,这样下去人家也很难办啊……保安先生,麻烦您咯?”
“等等!放开我,我真的有急事要找金先生!金先生、金先生!!!”
其实是不想见自己吧?
瓦拉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默默离开。他漫无目的在大街上行走,直至天色渐渐转成黄昏,他在街边飘香四溢的小摊上买了一条最大的烤鱼,走了几步,在海岸护堤上挑了个干净的地坐下,眺望起远方闲适的人群。
是那么的落寂。
“真高啊……高处不胜寒,下一句什么来着……?”他端起热气腾腾的烤鱼狠狠咬了一口,被烫得一口喷了出来。
“噗呸!好烫!!!果然我不适合悲情伤秋啊哈斯哈斯……”瓦拉烫得直冒眼泪,扭头想找谁抢瓶水,结果半个人影都没有。他的手停顿在半空,只能默默叹了口气。
“不想活啦?”略带愚弄的女声从耳旁传来,瓦拉叹了口气,不置可否。
“发生什么事了?说出来高兴高兴?”
“唉,一言难尽呐……我难受你高兴啥?”
“哎呀呀,人家最喜欢听别人讲悲惨故事了!尤其是他们自己的,嘿嘿嘿嘿……”
噗扭~有什么Q弹的东西挤到手臂上了。
“卧槽你笑得好恶心啊!真是恶趣味……”瓦拉闻言扭头,却见个从没见过的女子正贴着笑意盈盈看着自己,衣着暴露浓妆艳抹,两坨罪恶毫不掩饰靠着自己后背……见瓦拉愣了神,她的指尖还轻飘飘地划向他的脸颊,夹住他嘴角的鱼肉残渣,放入口中。
“嗯……味道不错哟?”
“你,你……”瓦拉颤颤巍巍举起了手指:“你吗的,女流氓啊!!!”
然后一巴掌呼了过去!!!
“等等等等,不要打!”
“莫挨老子,女变态给我滚口牙!啊光天化日之下就出来猥亵良家少男,还有没有王法了!!!治安呢,快抓走呜呜呜呜呜……!”
“别吼啦!”女子连忙捂住他的嘴,一把揭掉头上的帽子,一双毛茸茸的灰耳朵晃了晃,嗓音低沉道:“是老夫。”
“……”
被放开的瓦某人沉默片刻,掏出了一捆麻绳。
“嚯嚯嚯,竟然不想活到了上吊阶段吗?嘛,能留个全尸也挺好!”老狸猫挤眉弄眼道。
“不,我是要把你绑在身上一起跳海,为这个悲惨的世界最后做点贡献。”瓦拉说着将绳子缠在手腕上,眯眼瞟向老狸猫。
狸猫瞬间脸色煞白,扭头撒开四足就贴地狂奔。
“咿咿咿咿咿咿——萨日朗、萨日朗!”
“狸猫可没有人权——!!!”瓦拉抄起烤鱼签子丢了过去,正中靶心,血花四溅。
“嗷嗷嗷嗷嗷嗷!!!!”
“哇哇哇哇哇哇!!!!”
……
十分钟后,瓦拉又坐回了刚刚的地方,望着下方重新感慨:“真高啊……”
“话说小子你觉得这样很好吗,你这样合理吗!你知道自己是在虐待吗,你就不问问老夫是来干嘛的吗!”被吊在脚下的老狸猫摇摇欲坠,发出了灵魂的哀嚎。
“噢,”瓦拉给它提了上来:“你来干嘛?”
老杜兰“嘁”了一声,撇撇嘴道:“看你小子想不开,来劝劝你。”
“那你可以滚了,我现在暂时不想死。”瓦拉将绳索一割狸猫一抛,扭头看向远方:“只是想踏上一场没有目的的远行。”
“哎呀,小子你说话好生分啊~”老狸猫又凑了过来,大大咧咧地拍着他的肩膀,不过瓦拉丝毫不接话茬。
“既然老狸猫你在这,梅尔琳也应该在周围吧。叫她出来吧,我有些话想跟她说……嗯,算了,还是传话吧,很快的。”
“告白?”
“告告告告白——?!”瓦拉脸红扭头,连忙大声辩解道:“我只是、想道声谢而已!!!”
“这点小事,自己去说啊?”老狸猫抠鼻。
“……我没脸去见她。”瓦拉看向海面,一言不发。
“嗨…小姐真不在这,现在的话应该跟老夫的本体在金龙湾找线索吧。”老狸猫挠了挠下巴,思索道:“啊,老夫知道你现在很疑惑,关于分魂什么的跟你解释也很麻烦……你就理解为如今的老夫是老狸猫二号吧!”
老狸猫二号露出笑容,抬爪比了个大拇指:“老夫今天刚醒喔(被吵醒)!你的努力老夫都看在眼里了,干得不错嘛!”
“‘努力’,‘干得不错’……你是在嘲笑我吗?”
“当然没有,看少年你那幅努力的模样,老夫倍感欣慰啊!”
“够了!!!你们到底要嘲笑我到什么时候!”瓦拉猛然站起身,愤怒地看着老狸猫,一字一顿说出了整件事的全貌。
“我 把 一 切 都 搞 砸 了!我弄丢了重要的东西我竟然以为自己能做好什么大事……我、我根本什么都做不好!自以为是,总想着凭自己就想改变什么,就像一只聒噪的蠢鸟!还想着成为别人的光、总想着能指引谁人…呵,呵呵……就凭我?就凭破卡车?我不过是个累赘罢了!”
“呃…好吧,小子你说得对,这个世界从来都不是公平的,但是你也要想想你身上的闪光点……”
瓦拉咬牙道:“对,你说得对!我既不像人家梅老板啊、皇女姐妹啊那样富有,又不像你们一个个都有什么隐藏实力害特么搁那装孙子!劳资就是弱、劳资什么也没有、什么金手指通通都没个影,我再怎么努力也连狗屁都不是!”
真是愧对这么信任自己的扎比大叔,更无颜去面对金先生…该怎么说?江洋大盗“夺月”为了抢一包甜点特意设下了一场弥天大局?谁会相信这种蠢话。
“分明是我在运送途中搞丢了包裹,分明全都是我犯下的罪……是我的愚钝、妄怒、自负造就了这一切——”
“那就放弃呗。”
老杜兰风轻云淡道,声音坦荡到让瓦拉怀疑是否听错。
“啊,是……是啊?”
“你在迟疑什么啊?老夫就是劝你放弃口牙!整天叭叭叭那么多也不会变强,满嘴说着自己‘好弱啊,我好痛苦啊可怜啊悲惨啊’什么的鬼话,可你有没有认真想过‘我还能做什么’?昂,对,强的是强,有钱的是有钱,可你是你,又何必去跟别人较高低?约定好的事没办到结果你说因为你弱就放弃了,那你还是个男人?打不过就去锻炼得更强打回来,被偷了就去掘地三尺把对方找出来教训,让他再也不敢这么做!这才是老夫的行事作风!”
“可我……我不知道啊。”
“那还有老夫啊!”
老狸猫哼了一声:“觉得自己弱就去努力,去问人啊,你不是说老夫强吗?咱俩情同父子我父你子,你觉得老夫会藏着掖着?”
“虽然很不爽但是…确实……可晚了,已经晚了。”
“昂昂,晚啦,晚啦!”老狸猫不屑的看着他:“啊对了,既然你都想溜了,干脆把那个还回来吧。”
“什么?”
“剑啦,就小姐给你那把「暴怒」,反正留在你手上也没用。”
“不行!!!”
瓦拉就像炸毛的小兽,下意识护住手腕后退几步:“不行,绝对不行!这是梅尔琳给我的、这是我最后的……!!!”
“小姐给你的又怎样啦!她给你是让你保护她,不是让你当条丧家之犬仓皇而逃!手上拿着剑却根本不会挥到底是在开什么国际玩笑啊,啊?难道你还真想留作纪念品吗?”
老狸猫说着一步步朝他走过来,瓦拉渐渐后退。
“等等,老狸猫你不要过来!!!我,我要揍你了啊!超痛的!!!”
瓦拉依然在后退,就在他脚踩上边缘的瞬间,老狸猫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老夫很悲哀。”
老杜兰抬起爪轻飘飘推出,无形的音波向四周溅开,瓦拉就像张轻柔的纸从护堤上震退了下去。他难以置信地看着面前熟悉又陌生的家伙,它的瞳孔里倒映出自己狼狈的模样。
他落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