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翰森吐出嘴里的泥沙,一把推开弗洛伊德的胳膊,大声咆哮:“谁能告诉我这是什么情况!?”
前面的壕沟传来回应:“是火炮!”
“我他妈当然知道是火炮!问题是他们哪来的火炮?”
这次没人再回复他,显然前面的人也在试图弄清到底发生了什么。
约翰森懊恼地冲弗洛伊德抱怨:“你知道吗?自从落在这个鬼地方,我就没一秒听到过好消息。”
弗洛伊德拍去身上的泥巴:“我以为你早就做好这样的心理准备呢。”
不多时,天空中再次传来如火车头驶过的咆哮之音。
“隐蔽!”
这次没人敢慢上一步。
剧烈的爆炸过后,弗洛伊德勉强抬起头:“听声音...像是120mm口径左右的榴弹炮。”
炮声消散,夜色里传来一阵高声惨叫。
“啊啊啊啊啊——!”
寂静片刻,前方顿时炸开锅。
“天啊!是韦格!”
“他的一条腿被炸断了!”
“医疗兵!医疗兵呢!”
“哪来的医疗兵,你忘了咱们连里就没配医疗兵吗?”
“绷带呢?止血药也行!他快不行了!”
弗洛伊德奋力拨开在战壕挤成一团的人群,看到那位倒霉的小伙子。
炮弹非常碰巧的落在战壕之中离这名叫韦格的小伙子不到二十米的地方,弯弯曲曲的壕沟已经极大的削弱了爆炸的威力,但这也只是暂时保住了韦格的性命,断腿处如果不及时止血,他很快就会死去。
“都散开!别他妈集中在一起!等着再来一发把我们一锅端吗!”弗洛伊德瞪着围观的下属,将他们赶走。
约翰森迟一步赶到,他大喊:“谁带了止血药和绷带?”
一名士兵举手:“我带了。”
“你留下,其他人,该干嘛干嘛去!”
人群散去,只留下正副连长,那名带药的士兵,和倒在地上呻/吟的韦格。
韦格抱着失去下半部分的左腿,已是出的气比进的气多了,断腿带来的剧烈疼痛疯狂啃噬着他的神经,让他叫都叫不出来,只是面无血色,咬牙颤抖。
“嘿,忍着点!你还年轻,死不了的。”
弗洛伊德接过士兵递来的药品,跪在地上替韦格处理起伤口,口里替他鼓着气。
约翰森拍拍士兵的肩膀:“多亏你的药,康沃尔,药是哪来的?”
康沃尔有些拘谨的立正:“出发前我想着可能会用上,就去机场的医务室自己买了点。”
“真是抱歉,用掉你的药。大伙都没想到上了飞机上面的人却临时改了命令,把我们丢在这儿,”约翰森歉意的挠挠脑袋,“也多亏你带了,不然韦格这小子指定活不下来。”
康沃尔摇头:“我和他是战友,没什么好说的。”
只是他还很担忧:“可是我的药也只有这些,万一咱们的人再有像韦格这样,该怎么办?”
约翰森沉默不语,他心里也清楚这一刻迟早都会来临,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原本以为至少要在夺下格拉斯城之后守卫大桥时才会面对伤残问题,没想到眼下对面居然不讲理的搬出了火炮,瞬间打乱了之前脆弱的平衡局面。
当第三声炮响再次划破夜空的寂静,那一刻所有人都明白了火炮“战争之王”这个称号的含金量。
它咆哮的战场上,没有其他声音发声的余地!枪声,呐喊声,在毁天灭地的炮声面前,全都黯然失色。
包扎很快结束,弗洛伊德擦擦额头沁出的汗水。韦格已经沉沉睡去,虽然他的脸色依旧很不好看,但至少命保住了,接下来只要不再受到伤害就能好转。
可是...真的能不受到二次伤害么?
在场的人不约而同沉下了脸,战场的残酷正在肉眼可见的愈演愈烈,没人敢做出保证。
“连长!”
有一名士兵窜了过来,扶着头上的钢盔气喘吁吁:“连长,弄,弄清楚了...是,是我们的炮!”
弗洛伊德听糊涂了:“什么我们的炮?”
“是格拉斯城里面原本守军们留下来的炮!”
弗洛伊德立刻弄明白:“你的意思是,那帮圣桑迪斯兔崽子们缴获了原本守城士兵留下来的火炮?”
“正是!现在朝我们开火的就是Pak 3126型120mm榴弹炮!”
“妈的!”
弗洛伊德肺都快气炸了,也不知是被敌人的无耻气的还是被守城士兵没有及时销毁武器气的,没想到影响战局发生转变的因素,居然是来自自己人的“背刺”!
现在好了,原本还说自己这帮空降兵能耗死对面的圣桑迪斯新兵蛋子,现在别说耗了,能在对面子弹打完前不被火炮炸死已是万幸!
Pak 3126型120mm榴弹炮有效射程20公里,而他们和圣桑迪斯——西城门对峙的距离是800米,也就是说除非他们突破眼前的城门关卡,不然敌人可以毫无顾虑的拿着他们的大炮冲着城外的空降兵们轰击。
这一刻弗洛伊德感到深深的疲惫,他望着夜色中朦胧而宏伟的格拉斯城墙,沉重叹口气。
“嗯?”
看到什么的弗洛伊德忽然发出惊疑不定的轻呼。
墨色渲染的夜幕之下,他敏锐察觉到对面机枪的射击方向有些不对劲。
“约翰森。”
弗洛伊德将另一副望远镜递给闻声而来的副连长,指着西城门处莫名摇曳的人影灯火,费解道:“你眼神比我好, 你看看,对面那帮圣桑迪斯人在搞什么鸡毛。”
接过望远镜,约翰森趴在弗洛伊德的脑袋旁,手指尽可能的遮住镜片防止反光的同时又不怎么影响观察。
很快他也不可思议的低呼:“...这...这!”
弗洛伊德很是焦躁:“你看到什么了?”
“我看到...我的天父啊!我看到了什么!”约翰森握着望远镜的手止不住的颤抖,“一群...一群孩子?一群孩子在跟那帮圣桑迪斯士兵作战!”
“什么玩意!”弗洛伊德一把拽开约翰森的镜筒,两人大眼瞪小眼:“你晚上没喝酒吧?”
“你哪没长鼻子闻不出来么!”
“真没喝酒啊...”
弗洛伊德嘟囔一声,举镜再探。
模糊的视野中,一名看不清面容的少女正以匪夷所思的速度屠杀着对面的士兵!弗洛伊德之所以判定是少女,是因为那位不停在人群中左突右闪的少年人,身材凹凸有致动作婉转灵动,就像舞蹈演员一般华丽的杀戮着敌人!
弗洛伊德的心脏猛烈的跳动起来,如此诡异的一幕亲眼所见,他的三观正在受到剧烈的冲击。
“噢!噢!居然还有人能从手里甩出火焰!这他妈是什么魔法!”约翰森单手持着望远镜,另一只手不停的拍打着连长的胳膊,激动的跟刚刚发现新大陆一样。
弗洛伊德三观彻底崩碎:“约翰森,我们是活在童话世界里了吗?”
约翰森居然还煞有介事的思索一会。
“如果能让弟兄们少死一点,顺利活到战争结束,活在童话世界里也没什么不好。”
他们不知道的是,战争早在五年前就已经被决定,要以一种前所未见的方式展开帷幕了。
而现在,只是前戏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