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你姐的，带上安吉先撤，走南区管道回村子，听懂了吗？”
蕾莫默然了。
作为团队里年龄最小的，基本没有什么发言权，一直活在姐姐蕾莎的庇护下长大，他也想拥有强大的力量，能够站在姐姐面前，保护她，所以才会和贝塔斯曼走的很近，拜托他指导自己剑术。
即使贝塔斯曼的教学总是让人摸不着头脑，但蕾莫还是努力去尝试。他并不了解贝塔斯曼的为人，只愿意相信自己看到的表象，心里也不清楚他为什么会这样做，心智年龄尚未成熟的他，很难理解这其中的纠葛，只知道安吉有错在先，贝塔斯曼只是报复而已，他应该不是那种人才对……
但现在思考这种事情已经无关紧要。蕾莫看了看蕾莎的背影，又看了看眼前一脸无奈的坷垃，唇瓣轻启，又闭合，眼珠子疯狂在眼眶里打转，脑海中思绪万千，却不知所言。
“我……我……我知道了。”
“交给你了，蕾莫。”坷垃拍了拍他的肩膀，这种感觉对蕾莫来说怪怪的，有种生离死别的既视感。
已经没时间犹豫了。地面的震颤愈来愈烈，它们嘶哑的低吼不绝于耳，恐惧，源于黑暗，直击灵魂的深处，让人浑身战栗。
“走啊！”
枯树怪们一拥而出，蕾莫抱起安吉撒腿就跑，不敢回头去看，那些怪物的尖嚎被他扔在身后，蕾莫只能不断地向前奔跑，直至冲出大楼。
“但愿你这小玩意能起点作用，坷垃。”说着，蕾莎挥出一道剑光，撕开首当其冲的枯树怪，接着一边同坷垃后撤，一边掩护他调试手中的自制枪械。
“哦哦，行，应该没问题！”坷垃也有些手忙脚乱。虽然不是第一次近距离看见枯树怪，但碰上这样大规模的怪群，还是头一回！
连着几次，枯树怪残破尖锐的指甲，快要割开他的手臂，都被蕾莎挥刀挡住。还有一只借助混凝土石的遮掩，绕到了他们正面，把坷垃吓得嗷嗷直叫，尽管下一秒，蕾莎轻而易举地将它劈成两节。
经过一阵慌乱，坷垃总算装填完毕，而身边枯树怪们已近在咫尺，它们伸长着双手，渴求着猎物的鲜血。
“还没好吗？！”蕾莎挥出一道绚丽的刀光，斩断它们的手臂。
“好了！趴下！！！”
话音刚落，蕾莎掷出手里的短刀，贯穿挡在弹道前，一只枯树怪的胸口，坷垃转身扣下扳机，装载特质炸药的弹头从枪口喷射，正好从中穿过，直击上方层板。
爆炸产生的冲击将两人推出楼内，火焰焚烧着枯树怪们的身材，凄厉痛苦的哀嚎响彻天地，破碎的楼板，混杂着钢筋与混凝土轰然塌陷，整栋大楼随之分崩离析。
浓密的尘埃朦胧了双眼，蕾莎浑身酸痛的缓缓爬起身，持续不断的耳鸣令她头晕目眩，但丝毫不影响，那双被沙尘迷蒙、充血的双眼焦急地寻找着坷垃的身影。
“坷垃……咳咳……坷垃……？！咳咳咳……你在哪儿？”
没有任何回应。等到听力恢复时，耳畔只有火焰撕咬枯骨的焚烧声和翻掘瓦砾的声响。那些怪物的生命力如同植物般顽强，爆炸和石块虽能摧毁它们的躯干，却无法磨灭它们的本能。
蕾莎努力撑起身子，环顾四周。有限的能见度里，看不到坷垃的身影……
随着掘土的响动越来越密，掩埋在废物当中的枯树怪逐渐回过神。它们很愤怒，异常的焦躁，枯枝断裂的声音接连不断。
“坷垃……！”蕾莎刚想张口呼喊，心脏顿时一阵绞痛。光绘神的力量正从体内流逝，强烈的副作用接踵而来。
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必须快点找到坷垃——但他究竟在哪儿？尘埃尚未落定，枯树怪们又躁动不已，如果再花时间找的话，等枯树怪们爬出瓦砾堆，一切就都前功尽弃了……
怎么办……怎么办……蕾莎紧咬牙冠，用度大到恨不得把牙齿咬碎。耳边，枯树怪们的吼叫声愈发响亮，像是在嘲笑着蕾莎的无能为力，令她心烦意乱。
“吵死了！你们这些丑陋的怪物，别**叫了！”
蕾莎的谩骂并未起到任何作用，污浊的泪水顺着脸颊滑落，双腿不自觉地向后退了半步。她别无选择，只能相信自己的直觉——坷垃一定会平安无事。
后退了两步。就算坚持去找，就算找到了，最终的结果也是双双殒命，和坷垃一块殉情……
又退了几步。自己真的有那种觉悟吗？我喜欢他的善良，喜欢他如阳光般温暖的笑容，喜欢他从小到大，一直陪伴保护着我的那份勇敢……
蕾莎转身离开。明明现在该轮到我，保护你了。
浓密的尘埃渐渐消散，回归泥土，枯树怪们残破扭曲的身影纷纷暴露在阴影之中，它们正四下窜动着，依靠灵敏的嗅觉，追寻着猎物逃跑的方向。
很快，枯树怪们便被某种异常独特的香味所吸引，接着成群结队地，朝蕾莎离开的反方向狂奔而去。
“没想到坷垃制作的香薰，尽是味道这么大。”
蕾莎躲在一栋大厦的五楼，居高临下的望着远去枯树怪群，又看了看手里一点不剩的，香水瓶子，不禁欣慰一笑。
在搜索一圈无果后，本来心灰意冷的蕾莎，目光一瞥，在一处被石块堵死的管道入口处，发现了坷垃的自制武器。
蕾莎随即贴紧地面，捕捉着从地下管道内传来的微弱声响。
片刻的屏气凝神，蕾莎紧绷的神情总算得到了舒缓。她隐隐约约听到了坷垃的脚步声，没等她确认，远去的枯树怪便发现了异常，开始折返。
没时间去找他了。蕾莎坚信自己的能力和直觉，不会出错。如果坷垃沿着这条管道一直往前，傍晚应该就能抵达中心，再走南区管道回村子。
这条算不上安全，但也是最稳妥的，遇到什么危险，坷垃一个人应该也对付的过来，长年累月的管道维修经验，也让他对曼城的地下网络，轻车熟路。
“你一定要平安回来，坷垃。”抚摸着冰冷的地面，蕾莎拾起坷垃的自制武器，塞进背包，接着拔出备用短刀，反手握住。
当务之急，是先同蕾莫和安吉汇合。
如今也不去想与莫克小队的输赢问题，只希望小队的每一个人，包括贝塔斯曼，大家都能安全回村就好……
与此同时，发现没有路可以返回地面的坷垃，正踽踽独行在幽暗的管道中，一时间迷失了方向。
污浊的水滩遍地皆是，没走多久便侵湿了鞋底，湿漉漉地触感让坷垃很舒服，但又不敢脱掉鞋子，布满苔藓的道路很容易打滑。比起鞋子打湿，坷垃更害怕跌进下水沟。
管道里不时会传来悠长的嘶吼回音，让坷垃无法判断方位，每前一段距离，他都得等待片刻，四处观察。
不知走了多久，坷垃找到一处塌方形成的墙洞。索性就在这里过夜好了。坷垃一边这样想着，一边撒下闭味粉，捡来树枝遮挡住洞口。
等他依靠在不那么舒服的混泥土墙上，滑坐在地时，肉体和精神上的，双重疲惫感便席卷而来。
“不知道蕾莎……有没有安全逃掉……”坷垃顿了顿，咽了口唾沫，润湿干涸的咽喉，不禁露出自嘲的笑容，“如果是蕾莎的话，就算被枯树怪包围，自己也能全身而退吧……不像我只会拖后腿……”
一想到刚刚撤离时，有好几次装填，都因为手抖失误，半天塞不进去，坷垃就愧疚不已。
而蕾莎从不埋怨自己……
强烈的自卑感涌上心头，坷垃夹抱着双腿，整个蜷缩在一起，把头深埋。即使四下无人，也要挡住自己流泪怯懦的一面。
不知不觉间，随着困意高涨，坷垃双眼通红的睡了过去。
这一睡格外的久，或许是日积月累的困乏导致，等他再次醒来时，坷垃双眼迷糊之间，似乎瞥见了一道火光，炙热、耀眼，迸射出的火花是那么的璀璨夺目。
魔法师？！坷垃浑身一颤。他的脑海中闪过村子说过的——如果遇到魔法师，不管通过什么手段，只要把对方活着带回村子，就可以得到跻身上位的资格，不用再当拾荒者，不用再离开村子。
坷垃的心情尤为激动。大家已经有两三年没有见过魔法师来到曼城了！顺利的话，我就能和蕾莎平起平坐了！虽然实力上逊色，但地位的话……
“坷垃，别去。”
也许是睡得太久了，坷垃产生了幻听。蕾莎的声音忽然回响在耳边，告诫他别去。魔法师坠落的地方是与村子截然不同的两个方向。
“你可能，只是看错了，快回来。”
“我不会看错的，蕾莎……”坷垃瞪大充血的双眼，凝望着魔法显现的那栋大楼。即使是短短几秒钟，坷垃也非常确信，“等我回来。”
说完，坷垃迈开脚步，扒拉着藤蔓，离开管道。他的耳边不再有声音响起，哪怕是身后出现枯树怪爬动的沙沙声，也全然不惧。
后来，坷垃每每想起这段记忆时，即使心中有万般怨恨，也并不后悔当初去寻找莉雅的打算。
（未完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