横流的鲜血浸润了苍凉的大地,沟渠边的尸堆无言地控诉着凶犯们的暴行,昔日平静祥和的村庄在烈火之中熊熊燃烧,一个年幼的孩童被吊在了村口边的树上,他瘦小的身体像荡秋千般在风中来回摇摆,但那稚嫩可爱的面庞之上,却再也露不出任何笑容了。
这本是宛如修罗地狱一般的残酷景象,但看着这一切,俊秀青年的嘴角反而微微翘了起来,在火光的辉映之中,崭露出了一个颇为标准温和的微笑。
饱餐了这么多尸体的鲜血,明年这里的花草一定会长得很繁盛吧。
“全体集结!”
在队官的呼喝声中,享乐结束后的士兵们提着腰带,整理着制服,三五成群地从燃烧的村庄里走了出来。他们的刀刃上还残留着无辜者的鲜血,但脸上却充满了宛如猎人满载而归时的恶心笑容。
在他们的调笑声中,一个赤.裸着身体的妇人突然从一座破屋中狂奔了出来,她已经毫不在意胴体为他人所见的耻辱,双眼之中也只剩下了令人心痛的绝望。
她就这样赤.裸站在一圈骑兵之间,手里却只有一根从火堆里扒出来的焦黑木棍。她想要上前追打这些残忍虐杀了她丈夫和儿子的凶犯,但这无力的反抗却只换来了一阵阵的哄笑,骑兵们挥舞着马刀,像是对阵练习木人一般炫耀着自己的刀术,在妇人的身体上留下一道又一道鲜血迸溅的伤口。
“哈哈哈……继续啊!继续啊!老波利斯!你要不要再去这公共厕所的身上逞逞威风?刚才你不是说自己要再来二十发的吗!”
“喂,别砍太深啊!你要把她这么容易地砍死了我们哪儿还有乐子可以找?”
“不如待会儿把她绑在马尾巴后面拖着跑吧!看她还能折腾多久!”
最终,妇人已经挥不动木棍了,她颓然地跪倒在地上,披散的褐色长发遮掩住了她的面貌,她似乎正在抽泣,但换来的却只有更加污秽不堪的调笑和嘲弄。
这就是自己幻想过的军队吗?
莉迪亚的身体,不受控制的颤抖着。
华丽的军装,锃亮的武器,整齐的军阵,卫国的荣耀……
这些自己曾经看到过的东西,如今,却都化作了泡影。
她所看到的,不是一只为了信念而殊死奋战的荣耀之师,而是一群对本国平民都能做出这些灭绝人性的暴行的畜生!
烧毁村庄,屠杀村民,**妇女,虐杀老人……
“够了!”
她终于怒吼出声,从鞘中抽出了一柄雪亮的刺剑,大步向着不远处的骑兵们走去。
但她的面前却多了一柄冰冷的佩刀,挡住了她前进的路途。
“皇储大人!”
她瞪着拦住她前进道路的那位金发青年,想要举剑格开佩刀,但望着马鞍上的皇室标记,她的手指最终还是无奈地低垂了下来。
“皇储大人,请您立刻整肃军纪!”
在放弃了暴力干预的情况下,她只能将滔天的愤怒化作怒吼,但面前的金发青年却依旧毫无表情。
“士兵们为了追击那两个伪帝的走狗,已经奔袭了一天一夜,他们需要休息和娱乐。”
“可是那个女人是无辜的!”
“是啊,她是无辜的”皇储微微眯起了眼睛:“可是你觉得如果我们现在放了那个女人的话,她会感激我们吗?相反,心中只剩下仇恨的她很可能会将我们的行踪和情报告诉伪帝的军队,那时你又怎能保证我们的安全不会受到威胁?等到我们因为她而死了人,败了仗,你觉得她对于我们来说还是无辜的吗?”
“……”
银发少女的牙齿死死地咬着下唇,丹红色的血珠顺着下颌缓缓淌下,这僵硬的表情和颤抖的双手,显然已经证明了她的愤怒已经到达了极致。
但愤怒又有什么用呢?
那位皇储阁下的无耻逻辑和残暴行径固然值得愤怒,但作为一个军人,服从命令远比善良品性要更加重要。
少女的双眼里噙着泪水,她用力将刺剑插回剑鞘,转过头来,不再去看面前发生的一幅幅悲惨景象。
终于,背后传来了一阵呼喝,似乎有一个军官用刀一口气砍断了那女人的脖颈,其余的士兵正为他的臂力之强和刀术之精而欢呼。
而望着这一切,那位青年皇储的脸上却露出了微笑,似乎颇为赞许士兵们的举动。
随后,他轻轻地招了招手唤来了那名名为杜莱卡的侍从,吩咐了几句话,接着杜莱卡便从皇储的手中接过了一个钱袋,向着那群士兵们丢了过去。
“禁卫军的弟兄们!这是皇储大人的赏赐!为刚才那个能一刀劈断颈柱的兄弟欢呼三声!”
“哈哈哈!”
士兵们欢快地大笑着,一人上前将那妇人的尸体踢进了路旁的沟渠里,从破裂的脉管中潺潺涌出的锈色液体,让本就因村民们的尸首而一片浑浊的渠水变得更加血红。
因屠杀百姓而受赏领功?!其他士兵还为这残忍的屠夫行径而欢呼大笑?!
这究竟是一只军队还是一群变态杀人狂?!
“那些心地善良的人心里肯定有这样的一种想法,那就是这世界上一定存在着一种不必付出巨大的人员伤亡的代价就能打败敌人的巧妙的方法,而且他们认为这才符合他们心中对军事艺术发展的理解以及发展方向。”
就在莉迪亚满面怒容时,耳畔却突然传来了一个沉稳而又富有磁性的声音。
“皇储大人?”
“然而,这是一种极其不现实而又错误的观念。”
青年用佩刀轻轻地敲击着装饰华丽的刀鞘,清秀俊美的面庞上露出了带着些许冷嘲意味的微笑。
“在战争这种危险的事物中,这种“仁慈”的思想是有百害而无一利的。所以,在一场战争中,如果有一方能灭绝仁义罔顾道德,不择任何手段,不计任何牺牲的时候,他必然会获得更为有利的条件,甚至直接赢得胜利。”
“屠杀无辜的平民能算作战争吗?!”少女怒吼出声:“这是什么蠢话……”
“这是一位雅典的少年在他的沙龙论文里写下的蠢话,不过我感觉,听起来还是挺不错的。”
“能说出这种话的人简直侮辱了他的名字!”
“很可惜,那个家伙并没有名字。不过我倒觉得他是个很有意思的人。”皇储收刀入鞘,从燃烧的村庄中映出的火光让他的面庞分为了明暗两面,那温和标准的微笑依旧驻留在他的脸上,但面对着这样的笑容,莉迪亚的心中却满溢着愤怒和失落。
如果真的让他的父亲控制了整个国家,那么等到他的父亲去世,这个家伙也会加冕为皇帝吧。
当他做将军的时候,手下的士兵就能堕落成这幅模样,那么如果他做了皇帝,这个帝国又会变成什么样子?
莉迪亚的背后隐隐有些发寒,她知道自己此时此刻的所思所想实在是大逆不道至极,但她却无法抑制住自己脑内蔓延的思绪。
也许,事情还是会有转机的吧……
怀着这样复杂的心绪,银发的少女跨上了战马,跟上了队伍,向着路的远方疾驰而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