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并蒂,各表一枝。在那位名为莉亚的少女心神不定之时,他们所追捕的那几只“小老鼠”却已逃到了这片森林的边缘地带。
“从这里向东,再走大约半个星期就能到雅典了。”
少年站在长满青苔的石制路标旁,伸出纤细修长的手指拨开石头上的浮灰,努力地辨识着眼前早已因年代久远和保护不善而有些风化斑驳的文字。
“你疯了吗?去雅典干什么?!”维罗妮卡满脸惊诧之色。“雅典城早在四个月前就已经投降了叛军!我们就是刚从那儿逃出来的!”
“你为什么会觉得你伟大智慧的主人我……”少年伸手揩去了鬓角淌下的大滴汗水,嘴角再度露出了那让维罗妮卡怒火满腔的嘲讽笑容:“会忽略如此明显的情报?”
在这个时空里,东罗马帝国此时正陷入了一场大规模内战之中。
现任的皇帝君士坦丁十六世在上一次大瘟疫中身体受了重创,从紫宫里流传出来的消息是皇帝已经半身不遂,随时都有可能魂归天国。
于是,当时正在意大利诸邦出访的皇帝的亲弟弟卡科里亚野心大起,开始公开宣称君士坦丁十六世实际上是一个耻辱的私生子,不配继承皇位,而出身紫袍的他才是帝国真正的继承者。
不过皇帝的耳目们毕竟也不是吃素的,这个消息还没在意大利的贵族商人间传开,就已经落入了紫宫(东罗马帝国皇帝住所的别称)里的那位老皇帝的耳朵里。
知道大事不妙的卡科里亚不得不立刻动手,在皇帝下诏问罪之前便联合了伯罗奔尼撒和雅典军镇的将军们,一同发动了一场以篡夺皇位为最终目的的大叛乱。
同时,他也联络了宫中的亲信,密谋发动了一次宫廷政变。可谓是内外手段通通用尽,只为了那顶象征着帝国至尊者的华贵头冠。
这本是相当老套的兄弟阋墙的情节,但事实却远远不是那么一回事——这场叛乱的实质根本就是那位皇帝的改革计划动了相当一部分老贵族老将军的蛋糕,而皇帝的长子更是一个深为贵族所恶的改革派。一旦让他上台,本就已经轰轰烈烈的改革必然会以燎原之势继续进行下去。
为了避免自己的既得利益不会在一场翻天覆地的改革后烟消云散,保守派系推选了一个代理人为皇帝,发动了这次叛乱,希望在变革之火尚未燎原之前便将它扑灭。
不管原因如何,在宫廷政变被早已获得消息的皇帝陛下暴力镇压之后,大规模的武装叛乱还是不可避免地发生了。拥立皇帝之弟卡科里亚为皇帝的叛军控制了帝国希腊行省的大部土地,以雅典为都城,和北方的君士坦丁堡朝廷开始了这场席卷整个帝国的血腥内战。
而那两位可怜少女之所以会来到这里的原因也正是因为这件事,说来也算她们倒霉——叛乱刚刚开始时她们就在雅典,却没想到叛乱开始后不久雅典城防长官就打开城门投降了。
城池陷落之后,她们不得不跟着一支商队连夜踏上了逃亡之路,没想到路上却遇到了一队军纪败坏的骑兵(虽然这个时代的军队普遍军纪不高),不幸暴露了身份……再之后,就是两位青葱少女被无良上人逼作奴隶的辛酸往事了。
“为什么去雅典?”少年在觉察到维罗妮卡并未理解他话里的意思后,叹了口气,解释道:“很简单,对于现在的我们来说,越混乱的地方事实上越安全。”
“什么意思?”
“如果我们继续在森林和野外逃窜,先不谈是否能得到足够的补给,行踪暴露的几率就已经远远超过了其他选择,毕竟在远离商道的地方出现一队商人实在是太过令人瞩目;更别提在战争之中,人们的神经会变得更加敏感了。”
“至于你们的逃往政府军……不,逃往正统朝廷控制区的提议嘛,好虽好,可是难度系数太高,穿越交战火线这种事情可不是说着玩的。你想被交战双方集火射杀吗?”
“想来想去,在现在我们的行动范围内唯一的相对安全之处只有雅典城了……战争让大量的商人商船被扣留在了城内,这种情况下,一片混乱的城里多三个来自海外的无籍行商根本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而且,为了延续这场战争,叛军必定会在雅典开放贸易以谋求商税收入,那时我们随便混上一艘商船,逃出敌军控制区还是很容易做到的嘛。”
“那我们怎么进城呢?现在这种时候,他们的盘查应该会非常严密的吧……”
“嘛,这个你就不用管了,我的奴隶小姐。”少年摆了摆手,接着露出了自信的微笑:“山人自有妙计。”
少年清秀的外表加上可亲的温和微笑,对于这个欠缺视觉冲击的时代的一般贵族女孩来说,就算不能当场让她们春心萌动自荐枕席,也至少能大大提高印象分和观感。
谁想这位骑士少女却至始至终都是那一副戒备中带着些许恐惧的复杂表情,眼神就像是在注视一头择人而噬的猛兽。
不过,对于一个毫无人性,品质卑劣,寡廉鲜耻,满腹恶念,而且还有把这些恶念化为现实的能力的男人,是个女孩都会身心恐惧的。维罗妮卡现在能勇敢地站在这里,已经能算是精神坚强了。
看起来我的形象塑造的非常成功啊。
觉察到维罗妮卡的戒惧目光,少年只是浅浅一笑,在微笑的遮掩下,面前的骑士少女并没有发现任何异状。这有些尴尬的气氛还没持续几秒钟,少年又开了口,谁想这一开口,反而让对方的目光更加戒备了。
“对了,你的那位剑姬大人怎么样,她的身体好些了吗?”
“这就不用你来担心了!”
维罗妮卡的声音冰冷决绝的像是一柄利剑,斩断了少年刚刚露出的些微好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