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24 暴雨之下

作者:黑路 更新时间:2016/9/25 16:11:57 字数:4851

啪嗒。

雨水溅起的繁花在少年的额颈上绽放,他伸手去揩,入手之处有些冰凉。

“那个孩子身上的徽记不是护身符,而是一个隐藏的很深的感应符文,会源源不断地将他的位置信息提供给符文的植入者,直到他死为止。”

“植入者离得越近,这个符文就会变得越明显,等到植入者距离这个孩子足够近时,就算是毫无魔力的普通人都能看到这个符文。”

“换而言之……”

“有敌人来了。”

维罗妮卡抬出了鞘中的佩剑,苍白的面孔上带着些许的惊惶。另一侧,爱因斯轻轻推开了身后的两个孩童,回身取出了那柄式样古朴的焰形大剑,刀刃的辉光在湖畔的空地间隐隐相耀,宛若飞掠过黑夜的两道残阳。

但这两道残阳所面对的,则是整片黑夜。

刺啦。

长刀抽离刀鞘的声音,无论何时听起来都是那么刺耳,更别提被抽离刀鞘的是数十把敌人的长刀了。

在忽然急骤起来的暴雨和那位皇储大人的一句轻描淡写的命令下,数十名骑兵解下了避风的呢绒披风,露出了其下的漆黑制服,同时缓缓地抽出了鞘中的马刀,动作整齐划一,气势逼人凌厉。

果然不愧是皇储的禁卫军啊,只是……

“都已经18世纪了,还要用这种中世纪式的老办法打仗吗?”

少年凝视着眼前的夜幕,一边轻描淡写的感叹,一边不动声色地将手伸入了身侧的挎包。

皇储大人依旧歪着头,象征着尊贵身份的紫色罩袍被雨中的狂风高高卷起,他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场中的几人,像是一头草原狼注视着自己尚在垂死挣扎的晚餐一样,嘴角还露出了甚至可以被称为是怜悯的浅淡微笑。

“我想你明白我是什么人吧,公民先生。”他有意识的忽略了场中同样剑拔弩张的维罗妮卡和爱因斯,而将注意力全都投到了少年的身上。“我不是很喜欢说废话,所以那些诸如‘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她们是你什么人’之类的可笑问题,我就不想再多赘述了。”

“你这不是全都问出来了吗?”

少年的神色依旧平静无常,甚至还可以说是有点漫不经心,浑然不顾即将加身的刀锋和面前那人带着些许威胁意味的冷嘲。

“嘛,说实话,我也很好奇。”皇储抬起了头,正视着他:“不过很快我就能知道这些问题的答案,毕竟在你走后,我又找到了个新的朋友……杜莱卡?”

“卑职就在这里,皇储大人。”

原本罩着斗篷,看不清容貌的一个肥胖男人突然抬起了头,驱马来到了皇储的身边。

“巫术师?”

维罗妮卡下意识的出了声,不过随即便止住了话头。

“确实如此,小姐,你很聪明。”皇储朝着维罗妮卡的方向笑了笑,随即又转回了头:“一旦你死了,他可以从你的灵魂中抽取到之前的记忆,我自然会明白许许多多你或许并不愿意告诉我的事情。”

“恰恰相反,我很愿意。”少年摆了摆手,“如果你想知道,我可以把我和这两个人所有的过往交际全都据实相告,说个三天三夜也没什么问题。”

“那可太浪费时间了啊,公民先生。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办呢……对了,待会儿请拼尽全力抵抗哦,你知道的,当我的俘虏要付出的代价可不少呢。”

话音未落,皇储轻轻地挥下了手,示意骑兵们发动进攻。

他的命令自然获得了手下们的完全服从,他们在荒郊野岭间苦苦追寻了那几人无数日夜,此时终于有机会一试刀锋,这群杀人狂们又有什么理由停下脚步?

所以他们动的极快,命令刚刚下达,他们就已经飞驰了出去,马刀的锋刃在暴风骤雨间化作无数道奔流而来的辉光。

可惜,还有人动的比他们更快。

轰!

早在第一滴坠下的雨水打湿枪管前,少年就扣下了指间的扳机。

在皇储大人的眼中,那少年的手只是简单的一晃,掌中就多了一柄做工精良的凶器,随即火光一闪,等到他终于做出反应时,铅弹的灼热已经直扑脸面。

他之前与皇储的所有对话,为的就是拖延出足够的时间供他单手把挎包里的定装弹药装入短枪里,至于之前为什么不事先装好……之前的他实在是不放心把火药和铅弹直接装到枪里然后戴在身上到处跑,制造这把枪的设计思路和军工水平可还远远没达到能让他安心的程度呢。

如果是一般人受此突袭,恐怕早已到了无路可退的地步了,只可惜那位皇储……恰恰是一位距离大剑师地步只有一步之遥的剑术师。

眼见掠来的铅弹马上就要穿透自己的咽喉,退无可退的他却突然挥出了自己一直握于右手的那柄长刀,打算靠着利刃带起的罡风偏离子弹的轨迹,从而使子弹避开重要部位,撞上自己坚实的护甲,以免刚刚开战就被人撂翻。

然而就在他横掠刀锋的刹那,一柄细剑却不偏不倚地挡在了他的胸前,纤细的剑刃却刚好挑中了那枚力道仍足的铅弹。白光一闪,那纤细的剑刃却将灼热的弹头劈成了两半。

“啊,莉迪亚卿。”

“皇储大人,这里很危险。”留着一头银发的女孩背对着皇储,她没有回头,声音中不带任何感情:“我会帮您解决那个男人,请您暂离一线。”

“不用了。”皇储轻轻地拍了拍那女孩的肩膀,却没想手还没落下对方就已经闪开了身,他讪讪一笑,继而道:“你去解决敌方的剑姬,其他人由我亲自应付。”

“是的,皇储大人。”

他装作自己没听出那女孩声音中的隐含的不满和抵触,重新将头转回了战场。

觉察到自己的子弹被人劈落,少年的表情却未发生分毫的改变,他并没有选择继续攻击,而是回身一跃,跳回了大车上。

快步奔来的骑手本以为这举动意味着那男孩已经放弃抵抗打算逃跑,脸上不禁露出了更加轻蔑的笑容……当然,这笑容也没能长久,他们很快就看到了那个重新跳下车来的男孩,和他手中的一柄同样牢靠致命的长管火枪。

经过了数个时代变迁的火枪早已不是当年的铜管炮仗,改进型的枪机结构让它哪怕在暴雨中也能击发无阻,而颗粒化的新型火药则赋予了枪弹以击穿钢铁的力量,人类的智慧和技巧在杀害同类的武器上展现的淋漓尽致……不过,这对于他面前的几位骑兵来说显然不是什么好消息。

“好好感谢马汉先生的小发明吧,蠢货们。”

扣下扳机的前一刻,他的面色依旧平静如冰。

轰!

在枪口绽放的绚烂火光之中,维罗妮卡和爱因斯也冲了出去。她们的身影像是暴雨之中翻飞的雨燕,哪怕是训练有素技艺精湛的禁卫骑兵用刀剑组成的壁障,也没能将她们的脚步拖慢分毫。

在那个雨夜里,维罗妮卡手中的利剑和她赤红色的盘发一同成为了很多人这辈子都不愿意再想起的可怕记忆,同样距离剑姬只有半步之遥的少女比起那些普通士卒而言,战斗力相差的实在太多太多。

在历经了数天的屈辱之后,恢复了伤势的维罗妮卡终于用手中的剑证明了她的价值。既然剑姬都已经如此强大,一个负责保护剑姬的随身骑士,又怎么会是一个简单的人物?

她冲入人群之中,就像是清水滴入了浓硫酸,顷刻间便卷起了一片金属相击的嗡鸣和凄厉的惨嚎。虽说并不算开了无双,但那些身居马上的骑兵也少有能在她剑下维持三个回合的,短短数秒间就有一人被刺穿了身体,一人被挑中咽喉,在鲜血迸溅后摔落下马,至此没了声息。

在历经了数天的屈辱之后,维罗妮卡终于用手中的佩剑证明了她自己的价值,

不过这个时代的普通士兵们早已和这些“非常规力量”战斗了上千年,纵然实力确实不济,还手之力也还是有的。在连续折损数人拖住了维罗妮卡的步伐后,剩余的骑兵们在缓坡上构成了紧凑的阵列,用几条人命的代价硬生生地挡下了她的冲锋,同时两侧骑兵迂回而上,等到维罗妮卡终于发现事态不妙时,她已经落入了数十名近卫骑兵的重围之中。

光靠血肉之躯就能挡住一个准剑姬的进攻,而且还将她团团围住,不得不说,从士兵的角度来看,这群近卫骑兵确实是这个时代最精锐的军人之一。

哪怕是真正的剑姬落入此等境地都不免有些焦头烂额,更何况是尚未到达剑姬境界的维罗妮卡。只是焦头烂额归焦头烂额,她还没到真正黔驴技穷的时候。

“谦恭……正直……怜悯……英勇……公正……牺牲……荣誉……灵魂……谨以吾身相赐,自为公理,无可非议!”

在纷扬而下的大雨之中,少女单手持剑,一边念诵着些旁人听不清楚的短句,一边则用另一只手缓缓拉长了那公牛皮缠裹的剑柄。

本身维罗妮卡的佩剑按照这个时代的定义不过是柄宽刃短剑,长度不过九十多厘米,但随着剑柄被慢慢拉出剑身,整柄剑的长度已经接近一米七,竖直起来竟和她的身高差不多长。

现在,与其说这是一柄装饰朴实的随身短剑,不如说这是一柄造型颇为独特的长刃矛枪。

而这,也确实是一柄长枪。

抽离出来的新枪柄上并没有缠裹牛皮,裸露着钢铁本来的颜色,但在如此昏暗的雨夜里,这钢铁铸成的灰白枪柄上却闪烁着异样的光芒。

骑兵们并不是垃圾剧里的笨蛋反派,眼见被自己团团围住的敌人突有异动,队官毫不犹豫地下达了进攻的命令,然而当他们挥舞利刃再度冲锋时,却发现胯下的坐骑不再那么听话了。

“是圣言!”见多识广的队官看到胯下无论怎么挥斥都不再向前的战马,不禁大骂了一声,随即翻身取下了马背上的卡宾枪,瞄准了场中的少女。“她的话对四周的无智慧生物有压制性,开火!用枪声压住她的声音!”

虽然队官反应迅速,但四周的骑兵也大多已经中了招,少有的几个奔驰而去的可怜鬼也在中途因为坐骑突然停步而险些被摔了出去,队形一时间散乱起来,显得处处都是破绽。

而此时,维罗妮卡已经完成了她的准备工作。

“……强敌当前,不畏不惧,果敢忠义,无愧上帝,忠耿正直,宁死不屈,保护弱者,无违天理!”

昔日那位舶来皇帝引入的骑士守则,在经过了几个世纪的变迁之后,已经成为了东罗马帝国人所共知的名言警句。

但同一句话,在课堂上由拉丁文老师说出来的感觉,和在雨夜中的战场上由敌人说出来的感觉,自然还是有些微妙的不同的。

看着维罗妮卡伸手摘去枪柄上最后一片缠裹的牛皮,长枪上光芒的强度也终于达到了顶峰,此时此刻,哪怕是身经百战杀人无数的近卫骑兵,也不禁感受到了一丝发自骨髓的刺骨冰寒。

“开火!”

伴随着队官的一声大吼,龙骑兵们同时扣动了扳机,雨幕之中,一时间满是火药的轰鸣和硝烟的气味。

受了二十多枚铅弹的攒射,哪怕是圣阿莱克修斯再世也挺不过去吧。

队官微微松了口气,但他也没有丢掉最基本的警惕,松开卡宾枪,抽出马刀,他的目光依旧注视着硝烟和雨幕后的事物。

硝烟在暴雨中散得很快,短短数息之后,他便看到了面前的景象。

只可惜,他所看到的景色恰恰是他最不愿意看到的景色。

因为他看到的是一柄飞来的长枪。

“啊!”

锋利的剑刃长枪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轻而易举地刺穿了队官的制服,在鲜血尚未迸溅而出时,维罗妮卡突然抬起了手,于是长枪猛地逆转了方向,以一个匪夷所思的飞行轨迹重新回到了少女的手中。

伴随着那名军官的倒下,包围圈自然出现了破绽,而四周的骑手们显然没有回援的勇气,眼见维罗妮卡就要冲出包围,一匹军马却突然出现在了那倒毙军官的身侧,再度堵住了她的退路。

那匹军马上并没有装鞍,骑手的身上穿着的也并非其余骑兵的黑色制服,他甚至没有携带任何武器,但他的出现,却远比那些全副武装的杀人狂更让维罗妮卡眉头紧蹙。

“你是……那个巫术师?”

“是的,小姐。”

来人似乎想要在马上行礼,过于肥胖的身躯却让他的行为变得十分臃肿可笑,不过维罗妮卡此时自然没有心情笑出声来。

战场自然不是废话的地方,来自本能的警觉感让她率先抬起了枪,向着那名巫术师猛掷了过去。长枪的锋刃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几乎在场的所有人都认为这投出的剑枪将会毫无疑问地刺穿那人臃肿的身体,彻底终结掉他的性命。

然而事实却总是出人意料。长枪尚未到达他的马前就已经失去了所有力道,借着惯性前冲了几十公分便颓然落地,光芒也在瞬间破碎成了无数光点渐渐消散,样子就像一只在空中被射杀的惊鸟。

与此同时,维罗妮卡的面色突然变得惨白,她猛地喷出一口鲜血,摇摇晃晃地坐倒在地,狠咬了一口舌尖,这才找回了些许神智。

在刚刚的那一刻,她与长枪间的魔力锁链被人硬生生地劈成了两半,除了这个之外,她刚刚赖以阻挡其余骑兵的圣言镇压也被无形化解,身体与外界的魔力交换体系更是几乎在一瞬间内土崩瓦解,如果不是她精神坚强,恐怕此时已经在魔力反溯带来的精神冲击中晕厥了过去。

好不容易定下了心神,拔出备用的佩剑,她却惊恐地发现自己再也无法将全身上下的魔力调出体外了,不但连最基本的剑技都无法施展,就连之前镇压体内旧伤的魔力都在呼吸间渐渐消散,换而言之,她现在不过只是一个普通人了。

“请您听完我的话再做行动啊,小姐。”看着维罗妮卡魔力尽丧旧伤复发的狼狈样子,那肥胖男人不禁露出了相当肆意的猖狂笑容。“

“这是……什么……”

勉力支撑着自己的身体不在暴雨中倒下,维罗妮卡紧咬着牙关,怒视着眼前的肥胖男人。

“这是禁魔术啊,我的小姐。”他笑了笑,扬了扬肥厚手掌里的那枚晶莹剔透,隐约间还闪烁着异色辉光的水晶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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