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33 一鸣惊人

作者:黑路 更新时间:2016/10/6 14:05:26 字数:5585

“什么?!”

在少年惊愕的吼声中,身为现任皇储殿下的青年再也抑制不住心情,大笑出声。

“我愚蠢的弟弟啊,在这里呆了这么久,你竟然什么都没发现……还是说,你把注意力全都荒废到了这两个女人身上了呢?”

恭喜你猜对了。当时坐在一旁的少年就想鼓上两掌来表示一下对皇储判断能力的赞赏,只可惜他发出的声音实在是传不到当事人的耳中,于是也只能悻悻作罢,蹲回他的角落里继续玩着那堆他已经玩了十六年的数字游戏。

“那么,就由我来解答你的疑问吧。”皇储笑的有些岔气,咳嗽了两声后走上前来拍了拍男孩的肩膀。“昨天,我把她们两个请到了会客室去,希望她们能看在你的面子上……对了,当我在她面前提到你的时候她还挺惊讶的,这个蠢女人竟然真的以为在我们的眼皮子底下私会两个多月还不会被人发现呢……刚刚说到哪儿了,哦,我希望她们能看在你的面子上加入我军,和君士坦丁堡的伪帝划清界限。结果她们竟然跟我说要考虑考虑……”

说白了就是用男孩来威胁爱因斯和维罗妮卡就范嘛,早这么说不就完了,这帮贵族说话都这么费劲吗?

“你知道我的性格吧,淑女们的要求我又怎么会不答应呢?”男人摆了摆手,“于是我在会客厅里给了她们一个晚上的时间考虑,还安排了几十个信得过的卫兵去负责保护和照顾她们,却没想到到了现在,她们依然没有答应我的提议……那我可就无计可施了呢,只能把她们带过来,让皇弟您亲自来说服她们了,怎么样?鄙人照料的还够周到吧。”

说白了就是把这两位软禁了一天一夜,不给饭吃不给觉睡,又用武力强逼她们投降嘛……挺简单粗暴的事偏偏要说得这么文绉绉的,这个时代的贵族们果然都是一帮不能正常说话的缺德玩意儿。

虽说少年对这位皇储的说话风格满腹牢骚,但具体的话语落到男孩身上时,带给他的却远远不止牢骚这么简单。

如果他是这位男孩,恐怕接下来的举动就是暂且顺着皇储的话,让爱因斯和维罗妮卡暂先投降。之后无论是寻找机会再度逃离,还是借助这两位剑姬和准剑姬的实力在叛军中爬上高位,最终代替皇储成为国家的继承人或是干脆代替卡科里亚成为皇帝都大有可为。

只是这位少年漫主角似的男孩,可能会做出这样的选择吗?

答案当然是不可能的了。

望着爱因斯憔悴神色中隐含的抗拒和维罗妮卡满脸的愤怒,男孩轻轻地摇了摇头。

“我是不会违背她们的本意,逼迫她们做那些她们不想做的事情的。”

少年叹了口气,他本就知道以男孩的性情一定会做出这样的回答。

那么接下来的剧情就应该是武力要挟、暴力反抗,最终同归于尽了吧。

只是不知道在男孩死后,自己的下场会变成什么样呢?

“嘛,能再说一遍吗?”

在皇储的眼中,男孩只是一个怀着不切实际的希冀,实际上却懦弱无比的软蛋而已。

但这个软蛋却在此时此刻昂起了头,直视着他的双眼,然后用果决平直的声音说道。

“我是不会违背她们的本意,逼迫她们做那些她们不想做的事情的。”

空气,似乎都在这一刹那间凝固了下来。

然而下一秒,一声响亮的脆响便打破了这难得的宁静。

啪!

皇储突然出手,在男孩的左脸上留下了一个大大的五指印。

他下意识地伸出左手阻挡,但这苍白无力的自保很快就在皇储接下来的猛击中烟消云散,痛苦的呼声顷刻间便充满了这座狭窄的阁楼。

“本来还想多玩玩的,可惜啊,我的好弟弟,你真的很不识时务啊。”

皇储的面色突然变得冰冷了起来,他揪住了男孩的衣领,然后将他的脸狠狠地砸在了粗糙的木地板上。等到他再度抬起头来时,昔日清秀端正的面庞现在已满是乌青。

“够了!”

电光火石间的突袭让已经饿了整整一天一夜爱因斯有些晃眼,但之后皇储的那副挑衅的笑脸却不是那么容易忽略的。她怒嗔一声,拔出了背后的大剑,谁想剑锋尚未出鞘,皇储的利刃已经率先横亘在了男孩的咽喉上。

“您动手,我也动手,而且我的速度可能还会比您快上几分。所以您最好还是先别轻举妄动吧,剑姬阁下。”

望着眼前这幕已经事先有所预料的图景,少年不禁掩面长叹了一声,他将刚刚进入最终阶段的定理推导放在一边,拍了拍并不存在的尘土,起身走到了男孩的身边。

小伙子,这个时候再不爆种可就真的没机会了啊。

“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在维罗妮卡满是惊怒之意的呼声中,皇储微微挪移了一下刀锋的位置,在男孩的亚麻衬衫上割出了一道长长的裂口。

“在在意的人面前赤身裸体,是一种什么样的体验呢?”

最终,裂口蔓延到了他的腰带上,在锋刃及身的恐惧中,面色苍白的他想要抬手推开皇储,手指却被身旁侍卫手中雪亮的刺刀猝然打落。

就在这一刹那间,少年觉得他的神态,像极了只瑟瑟发抖的小鹿。

而皇储也显然是这么以为的,于是他不禁哈哈大笑,像个手握钢枪的猎人般嘲笑着自己的那头已经被逼上绝路了的猎物。

但他却并没有发现,这只刃下猎物的双眼之中,却燃烧着曾经只属于猎人的杀意。

……

男孩已经忍受了太久太久了。

从十六年前他降生的那一天开始,世界就几乎没有对他给予过一丝一毫的善意。他被忽视,被咒骂,被暗杀,被讥讽……甚至被自己同父异母的亲兄弟亲手剥掉衣衫,当作奴隶一般向他人炫耀。

这痛苦和屈辱实在是太过常见,以至于他早已习以为常,甚至不再把它们当作痛苦。

但此时此刻,在爱因斯和维罗妮卡的眼前,他却发现自己的胸口中汹涌着一股奇特的情感,这情感充红了他的脸颊,颤抖了他的手指,让他突然生出了一种迫切的愿望,想要撕碎眼前那人的面庞。

这种情感,叫做杀意。

于是他就真的这么动手了,在一声怒吼之后,他爬起了身来,挥出了那柄被他一直藏在袖管里的佩剑。

当然,不会有人出钱为他特别订制一把利刃,更不会有人看他骨骼惊奇便送送他一柄利刃……所以他的剑是自己削出来的,用一块生锈的小刀,削了整整半年。

毫无疑问,那是一柄木剑。

在少年的眼里,那个衣衫褴褛的男孩突然腾跃而起,手中握着一柄像玩具一般的粗糙木剑。

而木剑指向的方向,正是皇储手中的那柄钢铁铸成的雪亮锋刃。

用一把破木头对抗一柄做工精良的魔导兵器,这孩子是疯了吧!

只要是看到这一幕的,不管是谁恐怕都会认为那柄木剑下一秒就会在锋刃前被削成两半,而男孩的身体也会在下一秒坠回尘泥。

皇储也同样是这么认为的,以至于在他发现男孩挥剑的时候竟不加任何阻拦……在刀剑相击的前一刻,他甚至已经看见了对方脸上即将浮现的绝望和屈辱。

但下一秒,他发现他错了。

因为那柄木剑不但没有被长刀劈成两半,反而还在一声宛如金铁交击般的清脆响声后将长刀劈成了两半!

木头……切断了钢铁?!

皇储呆呆地看着自己手中断裂的刀刃,看着鲜血顺着被震裂的虎口慢慢滴下,最终坠入满是灰尘的地板中消失不见。

这……这……

这不科学!

直到断裂的前半段刀锋在空中打了两个旋儿后坠落地面,发出一声铿锵的声响后,在场的其他人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维罗妮卡和宫廷侍卫们的表情顿时变得极为精彩,而四周本来一副看好戏模样的侍卫们则不禁面色一白,继而缓缓地收回了迈出的脚步。

在这些人中,只有爱因斯的表情终于缓和了下来,她欣慰的笑了笑,回身彻底抽出了那柄华丽沉重的大剑。

你终究没有辜负我的期望。

……

我终究没有辜负你的期望。

男孩的目光在爱因斯的面颊上轻轻扫过,不过随即便又锁定在了皇储的脸上。

“侍从,刀!”

在片刻的苍白和恐惧之后,青年的面色突然转变为了愤怒的血红。他对着地面狠狠地砸出了手中仅剩的半截刀锋,继而又向身旁的一个背着数柄利刃的随从怒吼出声。

按说这个时候,只需要当胸一剑,他就能轻易解决掉最难缠的敌人。但男孩却至始至终没有出手。

直到看到皇储重新拔出了另一柄利刃,他方才浅浅的鞠了一躬。

这一躬,并非代表他很尊敬眼前的男人,而是意味着他很尊重另一个人所教给他的礼节。

骑士,不会对手无寸铁的人出手。

他要堂堂正正地击败这位曾给他带来无数痛苦的仇敌。

只可惜站在他对面的仇敌并不想堂堂正正地被他击败。

男孩尚未直起身来,皇储就已经劈下了他的刀刃。

阁楼本身就不算宽敞,两人间的距离不过五六步远,对于一个拥有准剑姬实力的剑术师而言,这个距离简直都不能被称为是距离。

瞬息间,皇储已经冲到了男孩的身前,他的刀锋在接敌的刹那忽然偏转而上,赤红色的光华顺着刀锋上繁复的纹路蜿蜒开来,宛如夕阳下的一片突然展开的绮丽锦绣。

“阿莱克修斯。”

爱因斯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那道在半空中忽然展开的刀芒,口中下意识地念出了一个名字。

拥有这个名字的男人,曾在1453年率领12位镇国剑姬拯救了这个帝国,成为了新王朝的开国君主。而他青年时期赖以成名的正是这一招绚烂如锦绣斑斓若彩虹的华丽剑技。

历史上的阿莱克修斯曾用这一招斩下了土耳其苏丹的头颅,而现在的皇储殿下,也很明显是要用这一招来砍下男孩的脑袋。

爱因斯面色大变掠剑而起,聪明如她又怎会看不出来那个疯子皇储竟然是真的起了杀心!

他竟然真的要杀死自己同父异母的亲生兄弟!

看着一旁即将愤然出剑的女孩,皇储的那张满布愤怒的俊秀面容上终于露出了一丝冷笑。

你终于知道我要干什么了。

是的,我就要当着你的面杀掉他,之后我还会当着你杀掉你的同伴,最后再当着他们的尸体砍掉你的脑袋。

是的,我也知道我的所作所为按现世的道德观来看非常残忍,弑杀兄弟,屠戮俘虏,如此恶行,人神不容……

可是,你又能怎么样?

你只能屈辱地看着我践踏你的尊严,屠戮你的亲友,折磨你的灵魂,最终再摧垮你的骨肉。

或许你们会愤怒到向我拔剑,可是在我的宫殿里,就算拔了剑你们又能如何?

不过只是在完成一场粗鲁的搏斗,杀掉几个不值钱的侍卫之后,像只斗败的甲虫般卑微地死去罢了。至多不过在临死之前再娱乐一下宫殿里的大众。

当然,皇储的这些谋划都是基于一个前提之上的——他能击败眼前的这个男孩。

不过对他而言,这根本就不算是什么挑战。

在他看来,男孩之所以刚刚能击断他的利刃,一方面是因为他刚才并没有用力抵挡,剑身上也有在之前对付爱因斯和维罗妮卡时留下的暗伤,另一方面就是他那把木剑绝非是普通的木剑,极有可能是他从哪个犄角旮旯里翻出来的魔导兵器,否则不可能会有如此之强的威力。

所以说,失败者总是会给自己找各种各样的原因,胜利者却只会用这些原因奔向下一个胜利……这句话果真是句真理。

用这些理由和原因支撑着身体,皇储殿下的刀锋以一往无前的势道向前挺进。

在他的眼里,就算那个男孩真的偷学到了几招剑术,顺便又从那个剑姬那儿拿到了什么新武器,也同样不是这一招阿莱克修斯用来斩落土耳其苏丹头颅的剑技的对手。

虽说自己现在的实力比起当年的阿莱克修斯自然是有所欠缺,但此时此刻的男孩和当年那位身旁有多名剑姬相护的土耳其苏丹又怎能相提并论?

……

不得不说,在这个问题上,皇储殿下确实做出了一个正确的判断。

男孩和那位土耳其苏丹确实不是一个等级的存在,但皇储却在语句的排列上出了一个小小的错误。

并不是男孩不能与那位土耳其苏丹相提并论,而是那位土耳其苏丹根本就不可能和这位男孩相提并论!

那位连空间直角坐标系都不知道是什么的中世纪苏丹,又怎么可能和十四岁时就已经开始思考博弈论的男孩相提并论呢?

凝视着面前万千散落的异色剑芒,他突然笑了。

在他的眼中,找出这片锦绣彩虹中的悖谬之处,实在要比找出那些不知为何出现在自己脑中的奇怪题目的答案要容易得太多太多了。

而要想看穿那张隐藏在这片彩虹之后的男人的面孔,也要比看懂那个经常出现在自己梦中的少年的表情要容易的太多太多了。

于是他笑着出剑了,木制的粗糙剑身在与空气的剧烈摩擦中带起了一片压抑的残响,就像是在过去的十六年间他所受的所有嘲讽和谩骂在这一刻轰然爆发。

十六年间的耻辱与绝望,十六年间的痛苦与哀伤……为了这一剑,他已经等了太久太久,久到连他自己都快要忘记自己究竟是为什么要削出这柄木剑。

那是在自己的母亲即将离去的晚上,看着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女人,无能为力的他一边哭着,一边向着那尊她母亲从亚美尼亚一路带到雅典来的耶稣圣像含泪祈祷她能够平安无事。

但她最后终究还是彻底地闭上了双眼,由于水银中毒,她死的异常痛苦。

在给母亲挖掘墓地的那个晚上,男孩一边哭着一边将那尊沉重的耶稣圣像削成了一柄同样沉重的木剑。

既然连耶稣基督都无法保护一个无辜女人的生命,那么他还要这尊腐朽冗余的雕像干什么?!

连上帝都做不到的事情,他将用自己的剑去一一解决!

望着那呼啸而来的光华,男孩依旧在微笑,但笑容中却渗透了泪珠。

他并不知道,在那个晚上的他并不是孤独的,还有一个人默默地站在他的身旁。

而这个人,也就在此时轻轻地抚摸着他的那柄木剑,木剑上积蓄的魔力实在太过刺眼,以至于处于虚空中的他都本能地眯上了眼睛。

他找了一会儿,终于在剑身的末端找到了那行他想要找到的文字。

那是一行在他母亲故去的前一天傍晚,最后一个愿意帮助他的老仆被赶出宫廷前在他手心里不断描画的字符——

εκδίκηση。

希腊语的“复仇”。

现在,终于到了该算账的时候了!

在木剑的剑锋撞上那绚烂彩虹的刹那,站在一旁的少年仿佛看见了一只来自南山的雪白猎鹰,在经过了十六年的沉默和屈辱之后,终于一飞冲天直入苍穹,然后啼出了一声响彻天地的刺耳鸣啸!

下一秒,光华破碎,锦绣撕裂,皇储的刀锋再度节节折断。

而他本人也在一声痛苦的哀嚎之后倒飞了出去,狠狠地撞在了阁楼的墙壁上,筋断骨折。

他的惨叫声在破碎的绚烂中颇为刺耳,昔日俊秀端正的面颊因巨大的痛苦而猛地扭曲了起来,身体在满是尘灰的楼板上不住扭动,就像条被钉在了案板上却还依旧拼死挣扎的鲶鱼。

“我……我要……杀……我要杀了你!”

断裂的呻吟和恶毒的诅咒,最终在他惊恐的目光里销声匿迹。

因为一道破碎的剑芒刺穿了楼板,削断了立柱,最终让半栋阁楼在他的头顶坍塌了,无数杂物纷扬而下。

巧的是,当年正是他亲自安排男孩住在了这栋脆弱腐朽的阁楼里,也正是他亲自安排手下在男孩打扫的范围里安置了这么多沉重肮脏的杂物。

或许,这就是报应吧。

“啊!!”

伴随着一声凄厉的惨叫,皇储的身体和着落下的重物一同砸塌了身下的楼板,坠入一片黑暗中,就此消失不见。

但男孩却依旧站在那里,手中木剑依然粗糙,在尚未完全消散的绚烂的映照下,他的面容像大理石雕塑一般明暗分明,但嘴角却无声地爬上了些许骄傲的微笑。

不过他,也确实有着骄傲的资本。

“先生们,收刀入鞘吧,”望着一脸骄傲的少年,爱因斯却突然转回了头,朝着背后目瞪口呆的侍卫们,轻轻地欠了下身:“现在的局势可是对我们这边比较有利了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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