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备注:这是修改后的章节,请从前一章开始观看,谢谢大家(=゚ω゚)ノ】
……
少年的声音渐渐变得冰冷起来,但他的脸上依然满布笑颜,宛如夏末雅典的山丘上盛开的橄榄花瓣般柔和温暖。
而皇储脸上的笑容却依旧肆意猖狂,哪怕笑的已经竭尽了力气,哪怕高扬的嘴角上已经是一片鲜血淋漓。
“那么你又为什么要这么做呢?你是皇帝的孩子,推翻帝国对你并没有什么好处。”
就在这时,站在他对面的莉迪亚突然缓缓张开了口,她也是满脸倦意,额角后的一缕雪色的发辫在狂风中被高高扬起,随后又汇入一片银白之中。
连我是那位叛军皇帝的私生子的事都知道了吗?看起来这个小姑娘扮演的角色也不简单啊。
“皇帝的孩子,就不应该去造反吗……”少年望着莉迪亚的双眼,轻轻地张开了口。
“很不幸,在我第一次知道我是某个叛军皇帝的儿子前,我已经先知道我是个亚美尼亚女仆的儿子了……而更不幸的,在我第一次被那位皇帝陛下戴上枷锁前,我就已经知道自由的可贵了。”
“对于我而言,他从来就不是一个父亲,而是一个冷漠残忍的狱卒。对于我而言,这个国家也从来就不是什么祖国,而是一座冰冷而巨大的监狱,不幸的是,这座监狱有整整九十万平方公里。”
“那么,尊贵的小姐,你能告诉我我有什么不推翻这座监狱的理由吗?”
……
少年的声音从容平静,但却让莉迪亚愣在了原地。
她突然觉得有很多话想说,但临到嘴边,却一句都说不出来。
而就在这时,少年突然又张开了口。
“多说无益,我们还是做个交易吧。”
方才还处于思索中的莉迪亚被这句话吓了一跳,她抬起了头,肃声道:“交易?你想交换什么?!”
“交换俘虏啊,不然呢?”
少年低下了头,脸上的笑容突然活跃起来。看样子就像是个住在邻家的青稚孩童,脸上还带着恶作剧时的顽皮与天真。
莉迪亚强作镇定,刚才的短暂交手让她意识到了这个男人也绝非易与之辈。“你说的是拿这个女孩交换皇储吗?”
她指了指身后晕倒在地的维罗妮卡,出乎意料的,那男人几乎没有犹豫一秒钟就点下了头,然后把手里的皇储像丢死狗一样丢了过来。这反倒让本已准备好了一套说辞的莉迪亚不禁吓了一跳。
然后,他重新举起了刀。
这一举动让莉迪亚以为对方想要继续追杀,手中的刺剑不禁架在了少年的眼前,但对方却并没有像她想象中的一样挥刀,而是松开手,任凭长刃落地,溅起一片黄褐色的泥点。
随后,他轻轻地接过了少女手中的维罗妮卡,以一个公主抱的姿势抱在手中,浅鞠一躬后当即回身向大车走去,只给莉迪亚留下了一个背影。
看着少年的背影,莉迪亚知道自己此时只要刺出一剑就可以结束这场杀戮,但她最终还是收回了已经举到一半的武器。
他以骑士之礼待我,我又怎能以强盗之行回之?
她搀扶着一旁还恍惚的笑着的皇储,朝着少年的背影行了个叩胸礼,然后向着来时的方向缓步退去。
而此时少年才猛地松了一口气,脸上再度浮现出了宛如恶作剧成功后的微笑。
刚才的那阵打斗几乎已经是他消耗掉了所有体力的杰作了,要是装到了这种程度还不知足,再拿着一具刚刚苏醒的躯体去和一位可以不断恢复魔力的剑姬打持久战,这不是傻缺才会干的事吗?
幸好自己从容淡定的演技骗过了那个涉世未深的小姑娘,不然今天可还真是胜败难料呢。
少年抱着维罗妮卡的身体走回了大车旁,将她轻轻地放回木箱之间的空处,简单处理了一下较大的伤口,继而又揉着手腕,重新坐回了驾驶位。
约定的计划才刚刚开始,放眼未来,要走的路可还远远没到尽头。
不过在此之前,总要先把坏掉的车篷先修修吧。
早知道就找那个银发小女孩先要一笔维修费了!少年叹着气,将不知何时进化出了鸵鸟的技能的蠢驴从车底踢了出来。
此时暴雨已经接近尾声,东方的天空却也出现了朦胧的亮光,如果那不是海边灯塔的远光的话,也许就只剩下一种可能了——
天要亮了。
少年伸了个懒腰,小憩了一会儿,再度睁开双眼时,他稚嫩的脸上忽然流露出了几分带着浓浓违和感的沧桑意味,不过随即便在笑容中湮没无踪,只剩下少许残留的倦意。
找个地方停下车后一口气睡到中午吧,正当他如此打算之际,那位名为爱因斯的金发剑姬却突然悄悄地爬上了车,少年本以为她会走进后厢,却没想到她竟然直接走进了前座。
“魔力恢复完毕了吗?”
“差不多了。”
少女微笑着,不知从何时起,她苍白的脸颊上突然多了两抹绯红。少年估计那可能是过度运动后留下的后遗症。
他微不可查地皱了下眉头,虽说有阿尔法的那句话在前,但他依旧没有想好自己到底该如何面对这两位大小姐。
大车缓缓启动,向着大路驶去,此时晨曦终于扬撒在了这片满是尸首与鲜血的大地上,但黎明时分的朝雾和淅淅沥沥的小雨很快就掩去了地表上的血迹。想来再过几年,自然的更迭就将洗干净这里所有的痕迹,留给后人的只会是一片芳草萋萋的山坡。
他微眯着双眼,驱动着大车越过荒废的田垄,绕过烧焦的村庄,在路两旁的季青树与朝雾的掩映下,他的面容也渐渐明暗模糊了起来。
他就这样静静地驾驶着马车,爱因斯就这样静静地蜷缩在他的身旁,后舱里的维罗妮卡已经睡熟,那两个救下来的普通小孩更是睡的沉的像是永远都不会醒来一样,坐在驾驶座都能听到他们轻轻的吸气声。
也许是做了噩梦吧,看起来之后还得花点时间多做做心理疏导,不然留下ptsd可就麻烦了。少年揉着眼睛,打算就近找个地方睡觉,但就在这时,耳畔却突然传来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睡醒了?”
“嗯。”爱因斯蜷缩在毛毯和披风里,像只受惊的兔子般只伸出来半个头,用魔力触探着周围的景物。
“去后仓里拿点东西吃吧。”少年简单地吩咐道,“今晚可能没时间宿营了,要赶的路很远,不吃点东西补充体力恐怕伤势很难尽快恢复。”
“嗯。”
她点了点头,却没有起身。
“怎么了?”
少年轻轻地侧过了头,晨光顺着他额侧的发丝投撒而下,在他面庞的边缘上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晕。
下一秒,他突然注意到爱因斯眼前的布条下渗出了些许晶莹的湿润,于是连忙从拾回的挎包中取出了一方雪白的绢布,想要擦拭少女眼角的泪珠,但伸出的手却因为她的下一句话而僵在了原地。
“……您,没有忘记妾身吧。”
“……”
少年忽然沉默了下来,他将目光移回面前还笼罩着晨雾的大路,紧紧地抿住了嘴。
而爱因斯则再度将头埋入了膝盖上的毛毯里,突然抽泣了起来,少年想要安慰,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好将自己的披风披在了少女的后背上。
“妾身……妾身是真的很抱歉……之前发生的事……”
“当初妾身为了一个荒唐的理由,擅自删改了维罗妮卡卿与您的记忆……等到吾终于意识到自己已经犯下大错的时候……却再也找不到您了。”
“在那之后,妾身花了整整七个月满帝国地寻找您的踪影……终于,有人告诉我您出现在了雅典城里,开始妾身还以为这只是个谎话,却没想到……没想到您竟然真的亲赴险地……”
“妾身当时真的很高兴,却没想到还未入城就被叛军发现了行踪。无奈之下,妾身只能跟着一队商人行动,却在路上被另一群乱军拦住了车驾……说实话,若是您当时没有赶到,妾身可能真的要死在那片树林里了。”
“在看到您的模样时……妾身真的好高兴,好高兴……”
“可是,您却好像已经把妾身忘了个干干净净。”
就在此时,少年突然感觉自己的右肩一沉,转眼过去,却发现爱因斯已经紧紧地抓住了自己的手臂,就连裹覆着双眼的白布上都隐隐显出了一片泪痕。
“求求您,这一切都是妾身的错,都是妾身的不好,可是您能不能原谅……不,妾身不奢求能获得原谅,可是您只要能多看妾身两眼都好啊!如果您再这样的话……妾身恐怕真的要被逼疯了!求您了!”
少女的情绪已经陷入了不可抑制的歇斯底里之中,以至于她已经忘记了身为贵族的仪态,忘记了昔日常挂嘴边的风度,看她此时的模样,恐怕绝大多数人都会以为这只不过是个哭花了脸的小姑娘,还会有谁知道她其实是个站在人类武力值巅峰的剑姬大人?
少年的目光再度轻轻地扫过了爱因斯的脸庞,他知道此时此刻眼前的少女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高强度的战斗、长期压抑的情绪、充满威胁的外部环境……这些因素里的每一个都足以把一个正常人逼到精神崩溃的边缘,而这位少女,却在大半年里体味了其中的每一种压抑,承受了来自外界和内心的双重绝望。
如果自己此时此刻再不作出什么表示的话,恐怕她就真的要彻底崩溃了吧——就像当初的维罗妮卡一样。
然而,少年又怎么会眼睁睁地看着这种情况在他的面前发生?
“哈哈哈……”
暮秋时分的晨雾之中,忽然扬起了一阵笑声。
“怎,怎么了吗?”
在笑声中,爱因斯抬起了头,她的脸颊上还残留着泪痕。但那件突然出现在她眼前的事物,却让她原本断断续续的抽泣声突然停了下来。
因为那是一张还散发着金色光晕的奴隶契约。
“蠢货,你以为我会丢掉自己的私有财产吗?”
少年摆了摆那卷奴隶契约,嘴角露出了交杂着戏谑和冷嘲意味的复杂笑容。
这在皇储眼中令人骨髓生寒的微笑,此时此刻放在爱因斯的眼中却让她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心和温暖。
“奴隶小姐,看清楚你现在的处境吧!少说些没用的忏悔词了,要是真觉得自己有错就用努力工作来偿还吧!别忘了,你可还欠我两百万黄澄澄的君士坦丁金币呢!”
少年轻轻地拍了拍对方的肩膀,眉眼之中的笑意看似冰冷,但仔细体味之下却让少女微微翘起了嘴角。
原来,你从来就没有忘记过我。
爱因斯缓缓地低下了头,少年的手中依旧攥着那张契约,嘴角笑意不变,指间却闪烁出了一道微不可查的幽紫色微光。
这道幽紫色的光芒并不起眼,以至于满脸倦意的少年并没有发现自己的手指,此时正按在一行用漂亮的花体所写成的契约文字之上。
还记得少年曾用来威胁维罗妮卡的话吗——
“只要我的手指在这行文字上停留超过十秒钟,你的身体将按照我的欲望而自发行动……”
……
窸窸窣窣的声音,再度在少年的耳畔响了起来。
“主……主人?”
“嗯?”
讶异于少女突然转换的称谓,少年轻轻地偏过了头。
然而映入眼帘的事物,却让他的表情彻底呆滞了下来。
这……这是怎么回事?!
在那一刹那间,他清楚地看见那位一直以来从容不迫,恪守贵族修养的金发剑姬……竟然把一个漆黑的项圈戴在了颈间。
除此之外,少女衣着凌乱、两颊绯红、吐气如兰……无需进行微表情分析,稍微看过点相关影片的人就能轻而易举地判断出她此时此刻的想法。
“主人……您,您有什么问题吗?”
这,这是不是有点太跳脱了啊!
看着她慢慢摘下蒙在双眼前的纱布,少年不禁咽了口口水,本想立刻回头驾驭马车,但出于好奇,他还是看到了最后。
于是,那张在记忆中曾不断出现的精致面颊,就这样暴露在了他的眼前。
同时暴露的,还有那赤红色的双瞳和微微扬起的嘴角。
“爱因斯?”
女孩的嘤咛,一次次地触击着少年本就千疮百孔的心神,但他的脸上却满是震惊。
“主人……您……您真是个变态啊……”
贴身短衫上素雅的缎带被慢慢拉开,看着少女殷红色的双眼和雪白的肌肤,少年不由得本能地展露出了几分手足无措的慌乱。
而这慌乱放入爱因斯的眼中,却让她差点绷不住脸笑了出来。
果然,你还是之前的你啊。
对于一个剑姬而言,就算无法彻底消除契约的影响,又怎么可能在一条契约文字的影响下失陷的如此彻底?
这念头在少年的脑海里一闪而过,随即便在慌乱中湮没无踪。
也许,这也是爱因斯的一种心理补偿吧。
……就像那天晚上维罗妮卡的所作所为一样。
在这一次的相逢中,她已经在少年的身上看到了那种她最希望在少年身上看到的进步。他勇敢,果决,剑术高超,精于战术……
只是,为什么感觉比起之前来说要变态了许多呢?
不过,既然你成为恶魔妾身都会随侍左右,那么就算变成了变态……
……
望着面前的旖旎景象,少年控制缰绳的手不禁僵在了半空中,同时不由自主地咽下了一口口水。
虽然这么说很毁气氛……但是,这个小女孩的身材真的很有料啊。
而就在他几乎就要控制不住自己的欲望低下头去的刹那,背后却突然传来了一声厉喝。
“混蛋!你在对剑姬大人做什么!你这个卑劣无耻的混蛋!快放开她!这可是犯罪行为!”
“不是……维罗妮卡卿!请不要……”
“剑姬大人!请快跑吧!我会帮您断后!”
听着后仓中传来的骚乱声,少年长长地叹了口气。
他重新打开了怀中的笔记本,略有些潮湿的纸页上依旧残留着彼时的文字,但这些文字现在放在少年眼中却颇为荒诞可笑。
擦了擦手指上的黑灰,少年靠在了背后的军火箱上,修长白皙的手指轻轻地修改着纸上的炭痕。他划掉了穿越者,划掉了21世纪,划掉了许许多多本就不该存在于这个时空里的词句,又添上了许许多多崭新的文字。但就在他为自己的记录落款时,抬起的手指却突然停了下来。
我应该给自己填上一个怎样的头衔呢?
是垄断行价的军火商人?
是深受忌惮的共和派导师?
还是某位亚美尼亚女仆的私生子?
他思虑了一会儿,耳畔突然传来了来自后仓的少女们的娇嗔。继而,在爱因斯的解释和维罗妮卡的惊呼声中,少年展颜而笑,继而落笔添上了一行崭新的文字——
“奴隶少女爱因斯与维罗妮卡的主人——残暴无道的大奴隶主阿列克斯先生。”
留下了这样的一个中二气息满满的落款后,他放下了炭笔,撕下了那张纸页,揉成团抛落空中。抛出的纸团瞬息间便沉入了晨雾里,就此消失不见。
看起来,军火导师和奴隶剑姬们的旅程,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呢。
(第一卷 反逆商人的剑姬篡夺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