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刚刚说,她的痛苦是可以靠魔力来进行疏导的吧。”
“是的。”维罗妮卡注视着爱因斯微蹙的眉头,露出了些许沮丧的神色:“可惜剑姬大人之前的伤势还未痊愈,没办法自行缓解,而想要突破剑姬大人体内魔力网络的排异,从外部进行干预的话,又至少需要大剑师级别的魔力……”
维罗妮卡虽然有着竞争剑姬的资格,但实际实力比起剑姬来说还是差了一些,更何况她在之前与黑骑兵和那位敌方剑姬的战斗中也受了重伤,魔力恢复的程度可能还不及躺在床上的爱因斯呢。
但就是这样,维罗妮卡依然尝试着帮爱因斯缓解了一下痛苦,只可惜还没见到什么收效自己就被累倒在了床头,喘了半天粗气才勉强恢复了体力。
“不用说这些没用的背景设定了,你就告诉我该怎么疏导吧。”
看着少年那浑不在意的神色,维罗妮卡不禁再度捏紧了拳头,她本想怒叱一声:“告诉你又有什么用?”,但考虑到之前对方的那番训斥和爱因斯冀盼的神情,骑士少女还是不禁放轻了声音:“只有大剑师级别的魔力才能做到干预,低于这个层次的魔力不但不会生效,还可能会因为魔力网络的排异性而遭到反噬,不告诉你该如何疏导是为你好,比起这个,你还是快去请一位医生来吧……”
自己眼前的这位少年确实是个全才,法律、工程、射击甚至裁缝无所不通。但是在魔力的使用上……维罗妮卡实在没看出来对方有一星半点的天赋。
不过这也不能怪她眼拙,毕竟在那场苦战之前,就连少年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个距离大剑师只有一步之遥的剑术天才。
可惜,现在他知道了。
既然知道,以少年的性格,那就不可能再藏着掖着,毕竟只有让对手看见的牌面才算是真正有威慑力的牌面,偷偷在手里藏几张底牌确实有用,但要是藏得太多了,可小心画虎不成反类犬,在意想不到的地方遭遇一场滑铁卢式的惨败。
“维罗妮卡小姐啊,请问你又为什么会断定你面前的这位无所不通的天才少年,没有大剑师级别的实力?”
少年特意在一句完整的话里停顿了两下,拖长了声音,以此增加对方的心理压力……只可惜这对于认识已经根深蒂固的骑士小姐毫无用处,她皱了皱眉头,声音放冷了下来:“先生!你刚刚答应我的是尽可能缓解剑姬大人的痛苦,而不是在这儿胡搅蛮缠!如果您没有方法,那就请立刻离开这间屋子!我不管这是不是你的房间,可你总应当尊重一位痛苦中的女士,也应当尊重你口边常常挂着的契约精神!”
果然是反复调.教之后意志防线有所加固啊,要是当初刚刚见面时的维罗妮卡,经了刚才的那番连珠炮式的猛攻,现在哪儿还会有精神组织起言辞如此犀利的反击?
不过很可惜,你挑选了一位错误的对手。
一股暖流顺着手臂内侧的脉管飞速扩散,短短几息间,少年右手的指尖便闪烁出了些许异样的白色光芒。
对于一个截至目前为止没有一柄魔导武器的穷鬼而言,少年在应用魔力战斗上唯一能做的就是将魔力焦点暂时转移到身体的某个部位,让汇聚起来的魔力产生短暂电击或是针灸的效果,从而强化该区域的神经反应力和肌肉爆发力,达到强化战斗力的作用。
当然,这还是他第一次在选定目标的情况下使用这一技能,不过他倒也并不是想当场一套连招带走维罗妮卡,毕竟这也是自己的私有财产。在浏览了一遍对方全身上下的肌肉群位置和装束后,他最终将目光选定在了维罗妮卡左手上的护臂,花哨的花纹和镂空的质地让这玩意儿看上去并不怎么牢靠,简单地一拳估计就能击碎,而且打击这里避免了与维罗妮卡正面对决,同时也保证了维罗妮卡的健康。
至于他为什么要这样做?除了用国际通用的暴力语言,他还有什么能在最短时间内证明自己准大剑师身份的方法吗?爱因斯可不会冒着自己修改记忆的“罪行”被发现的危险帮他辩护,而他就算有着颠倒乾坤的自辨能力,对方一句话都不信你,说再多还不都是白搭?就算能说清楚也是十来分钟之后了,那时爱因斯又得白白忍受多少痛苦?他才懒得浪费现在的宝贵时间。
看着对方不知何时变得突然有些古怪,似乎还在巡弋着自己的身体的目光,维罗妮卡又羞又怒,她只能又重复了之前的那番话,言下之意就是让少年赶快离开这间屋子,有多远滚多远比较好。
注视着对方渐渐从恐惧变成厌恶的微表情转化,少年叹了口气,轻轻地攥紧了右手。
但就在这时,床榻上的爱因斯突然张开了嘴,红着脸小声道:
“维罗妮卡卿,请把那个……疏……疏导的方法告诉先生吧,说不定先生会有办法呢……”
……
“用魔力解除掉她右下腹魔力网络发生的回流不畅就可以了吗?挺简单的嘛。”
“简单?”
瞪着眼前这位把自己辛苦努力的成果三言两语地踩在脚下的年轻人,维罗妮卡不禁怒哼了一声。
“那你自己来试试吧,如果失败了,我可不会帮你调整你魔力网络内的紊乱!你就这么活活痛死好了!”
虽然口上这么说,但在少年伸手握住爱因斯的手掌的同时,维罗妮卡还是脱掉了手上的皮质手套,在指尖沾染了些许规划圣言用的灰烬,做好了通过外部干预来处理可能出现的危险的准备。
不过为她言语上多次奚落过的少年提供安全保障显然不是因为维罗妮卡有着面冷心热的傲娇性格,少年也绝不会承认她是个傲娇的。她只是知道如果少年出了危险,无依无靠的她和爱因斯在雅典城里的结局一定会变得非常凄惨。
为了避免横尸街头这种最糟糕的结局出现,可怜的骑士少女也只能强压着厌恶和恐惧,来为这个不自量力的混蛋做一回保镖了。
无视了身后一脸复杂神情的维罗妮卡,少年将注意力全部转移到了眼前金发女孩的身上,两人十指相扣,顺着之前由维罗妮卡在二人手心画好的法印,少年的魔力几乎没有任何阻碍便进入了爱因斯的魔力网络之中。
当那些伸出的触角与游弋在网络内的魔力相撞的刹那,爱因斯的左手剧烈的颤抖了起来,剑姬级别的魔力排异果然不愧是连术士的瘟疫法术都能祛除的强大力量,那几根伸出的触角顷刻间便被碾成了齑粉。连带着让少年都感觉到了一丝宛如锯割般的痛楚。
确实,少年是个剑术天才,但他毕竟没有到达能凭借窥破奥秘解析魔力本源的大剑师的水准,面对连爱因斯本人都控制不了的本能排异,就是他也只能靠着魔力一点一点地去消耗。
这样下去,在他的魔力触角抵达爱因斯右下腹的紊乱区之前,他这些天来积攒的魔力就会被消耗殆尽,而爱因斯也由于魔力网络系统的受损而进入一个虚弱期,对于一个很可能会在不久的将来遭遇一场恶战的“反贼”来说,这确实是有些得不偿失了。
“先生……放弃吧,就算不管它,两三天里妾身也会自然痊愈的。”
看着从少年鬓角慢慢滑落的汗水,已经痛的发抖的爱因斯依然轻轻张开了口,但几乎就在她开口的瞬间,少年的嘴角却突然出现了一线微笑。
自己……怎么就忘了这件事情呢?
先生?
望着那丝似乎微不可查的微笑,女孩似乎体会到了什么,又安静地闭上了眼睛。
这一次,少年的魔力依然顺着法印缓缓挺进,也依然在那像是千百辆狂奔的战车般横冲直撞的魔力前被碾成了碎末。
看起来,这和之前所发生的一切没什么两样。而且这一次,爱因斯体内的魔力还发现了法印的存在,开始对这个接口发起一次又一次的侵蚀和吞噬。
这次的结果,应该和之前自己的尝试没什么区别吧。维罗妮卡望着手掌合拢处不断升起的银辉,轻轻地叹了口气,沾着灰烬的手指向着少年的后颈点了过去。
“请等一等……”
出乎意料的,这句言辞礼貌的恳求并非出自爱因斯,而是出自这个似乎永远都只会粗鲁野蛮地对待自己的恶徒的口中。
维罗妮卡下意识地停下了手指,就在此时,法印被完全吞噬,化作一片银辉,消失在了窗外灿烂的日光里。
最后,还是失败了……
不过看这家伙似乎并没有什么问题的样子,恐怕不需要圣言来宁神吧,少女放下了自己沾满灰烬的手指,但少年却并未向他预料中的那样倒下,而是依然紧紧地扣着爱因斯的手掌。
这个混蛋,难道是在占剑姬大人的便宜吗?